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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鞭抽在肩颈之间,对方手劲不小,几乎使他栽了下去,血水已流到胸前。
甘棠又一瞪眼,怒声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了!”
赶车大汉怪叫一声:“大爷打死你这穷要饭的!”
鞭影撕风,罩头袭来。
甘棠一伸手,抓住对方鞭梢,目眦欲裂地道:“朋友当真是打死人不偿命么?”
赶车大汉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会家子,撒手!”
振腕抖鞭,甘棠盛怒之下,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力,往回一带,“啪”的一声脆响,五尺长的生牛皮鞭,竟一折为二,各人手中握了一段。
赶车大汉面色一变,嘿嘿数声冷笑,抛去手中半截鞭尾,出手便抓,这一抓之势,不但快逾电光石火,而且玄奥莫测,不输江湖一流高手。
甘棠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赶车汉想不到会具有这等身手,当下忙不迭的向后弹退三尺,险险避过这一抓。
大汉一抓落空,另一只手掌已迅快完伦的拍了出去。
甘棠已被饥疲煎迫得头晕眼花,有功力也施展不出来,凭着一口盛气,应付了两个照面,这一掌别说招架,连闪都闪不开。
“砰!”挟以一声闷哼,甘棠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身形摇摇欲倒。
赶车的大汉意犹未足,弹身欺上,再度出掌……
“住手!”
一声娇喝,传自车中,虽是喝斥的口吻,但听来悦耳之极。
赶车汉子收势疾退,脸上全是悻悻之色。
甘棠不期然的抬头望去,只感眼一亮,心头下意识的一阵卜卜乱跳。
车前,婷婷玉立着一个豆蔻年华的素衣女子,美,美得令人目眩,若非目睹,谁能相信世间竟有这等绝色,琼鼻瑶口,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横黛,眼若秋水含颦,玉躯纤肥适度,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尤其腮边那粒豆大的朱痣,更衬托得她美上加美。
甘棠并非好色之流,然而在刹那间他沉醉了。
素衣少女也是一怔,甘棠超凡的气质与盖世风标,使她芳心大为震荡,但,她随即感到自己的失态,粉靥不自主的一红,道:“下人鲁莽得罪,小女子这厢致歉了!”
甘棠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对方是女子,首先开口赔罪,他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但这口气却是消不了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是这赶车汉子的对手,当下冷冷地道了声:“好说!”
默然举步离开。
那少女怔立了好一阵,才返回车内,道:“赶路!”
甘棠一路行去,脑海中尽是那素衣少女,挥之不去,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上褴楼的衣服,摸了摸仍在刺痛的鞭痕,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照着怪老人指示的途径走去,约莫又奔行了半个时辰,官道右侧果然现出一派苍翠的山峰,心想:“玉牒堡”大概就在这山坳之内不错了。
心念之中,折向山麓行去。
一条坦荡的黄土大道,直伸入山口之内,道上来往的尽是劲装疾服的汉子。
转过山口,只见坳内一座巍峨的巨堡,目光越过堡墙隐约可见鳞次栉比的屋脊。
堡门外,已扎了一座彩场,悬红挂紫,喜气洋溢。
甘棠目睹此情,不觉悲从中来,几乎没有勇气向前迈步。
“玉牒堡”办喜事,而出嫁的却是他的未婚妻。
他毫无怨尤,今天来的目的,便是解除婚约,以免耽误了别人的终生,但这婚礼举行在他来之前,使他的来意成了多余之举,的确不是滋味。
他本想就此回头,但又念及大丈夫来去分明,这件婚约总要当面交代清楚。
他那形同乞丐的模样,引起了不少行人的注目。
思虑再三,他终于硬起头皮向堡门走去。
“站住!”
两个彪形大汉,横拦身前,其中一个恶狠狠地道:“小子,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
甘棠面色微变,道:“当然清楚!”
“既然知道还敢胡闯?”
“在下……”
“别在上在下的了,明天才是喜事正日,讨喜气油也得到明晚。”
甘棠简直哭笑不得,咽了一口恶气,道:“在下求见贵堡主人。”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甘棠一遍,鄙屑地道:“你,要见咱们掌门人?”
“不错!”
“去!去!去!别在这里讨打。”
甘棠不由七窍冒烟,跺跺脚回头便走……
蓦地——
一个臃肿的身影,邋邋遢遢地迎面而来,怪里怪气道:“噫,小子,你好快呀,事情办完了?”
甘棠不期然地停下脚步,一看来的正是不久前途中所遇的怪老人,想不到他也到“玉牒堡”来,闻言之下,骤然叹了口气,举步……
“慢着!”
“老丈有何指教?”
“没出息!”
甘棠为之一呆,这怪老人骂他“没出息”,是第二次。
两个守门的汉子,大步上前恭谨地行下礼去,口里道:“小的叩见老前辈!”
怪老人大刺刺的一摆手道:“免!”
两大汉站起身来,其中之一向另一个道:“袁老二,速报管事,就说无名老前辈驾到!”
怪老人一抬手道:“不必,我老人家不喜欢这些臭排场。”
两大汉喏喏连声地应道:“是!”神色之间,恭敬已极。
甘棠心头一震,敢情这怪老人就是江湖中人见人怕的怪物“无名老人”?此老功力高绝,无人知其出身来历,有名的难缠难惹,专爱管闲事。
怪老人朝甘棠一指,向那发话的大汉道:“怎么回事?”
那大汉讪讪地道:“这位是老前辈的……”
“不相干,老夫随口问问!”
“啊!他要见敝堡主,小的恐怕……”
“你问过他来历没有?”
“这……倒未曾。”
“你知道你的堡主准不见他?”
“这……”
“你如果把他撵走,脑袋准搬家!”
说完,一摇一晃地摇身入堡去了。
两个大汉半晌做声不得,脸上全变了色,估不透甘棠是什么来路,其中之一假咳一声,抱拳躬身,满面尴尬地道:“小的有眼无珠,少侠勿怪!”
甘棠心中暗自感激“无名老人”,但也疑惧十分,莫非“无名老人”已知道自己来历?
悔不该在路上时脱口报出了名姓。
这大汉接着又道:“请少侠示知名号,小的好通禀!”
甘棠淡淡地道:“就说故人之子求见!”
大汉皱了皱眉,道:“少侠请随小的来!”
说着,告了罪,在前带路,甘棠怀着一种莫名的复杂心情,跟在大汉之后向堡内行去,盘算着见到了那位父执,该如何措辞。
入得拱门,眼前是一条古柏夹峙的白石大道,隐约可见连云巨厦,人影不断来往,处处悬灯结彩,一片洋洋喜气。
顾盼间,来到一间阁楼之前,一个三角脸的汉子迎了上来,道:“什么事?”
那带路的大汉一拱手道:“请回管事,这位少侠求见堡主!”
三角脸汉子扫了甘棠一眼,冷冷地道:“张文,你连规矩都忘了,胡乱把人往里带?”
那大汉急着分辩道:“无名老前辈交代的,小弟岂敢不遵!”
“哦!你下去吧!”
叫张文的汉子,转身出堡,三角脸的汉子才略一抱拳向甘棠道:“朋友上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甘,先严与堡主是故交!”
“请稍候!”
三角脸汉子转入屋中,不大工夫屋里走出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满脸阴鸷之色,打量了甘棠一眼道:“甘朋友要见敝堡主?”
“是的!”
“区区堡中外务管事伍天才,请!”
说着,自顾自地向前带路。
经过数条白石甬道,来到边院一间客厅之中,管事伍天才道:“请在此稍坐,区区立即通禀敝堡主!”
“有劳了!”
甘棠心中感到无比地烦躁,同时也有些惊惶不安。
一个青衣婢女,端来了一杯茶,困惑地看了甘棠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不久,管事伍天才入而复出,阴阴一笑道:“敝上即刻接见,区区有事恕不奉陪了!”
这时,厅壁之后,出现一个华服老者和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两人从一个特殊装置的孔洞中,向厅内注视了片刻,齐露骇然之色。
那华服老者低声道:“你看是么?”
中年美妇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道:“一点不错,真的是那小杂种!”
“奇怪?”
“这确实是意料不到的怪事。”
“你看他来意如何?”
“当然是落魄无依,认亲来了!”
“这可千万不能让素云那孩子知道……”
“当然!”
“不知还有什么人知道他来本堡?”
“伍管事不是说‘无名老人’那老怪物曾替他说话了吗?”
“这……这确实是件讨厌的事。”
“明天是素云的佳期……”
“你看该如何处理?”
中年美妇粉腮涌起一片杀机,附在华服老者耳边一阵低语。
华服老者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厅内——甘棠有些坐立不安,脑中有一种昏沉沉的感觉,脚步声传处,体态威猛的华服老者,缓步而出,从幼时依稀的记忆中,他认出了来的是谁,忙曲膝下拜道:“小……
小……”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自称,如称小佳,对方与父母亲原有婚亲之约,如称小婿,未婚妻已另配他人,明日便是佳期,说出来好不……
现身的,正是“玉牒堡”堡主西门嵩。
西门嵩满面骇然之色,激动万状地道:“棠儿,真的是你,起来!”
说着双手把甘棠拉了起来。
甘棠见这父执,自伤身世,五内如绞,但他没有流泪,他的泪早已流干了。
“棠儿,坐下!”
“谢坐!”
“棠儿家遭不幸,十年来我没有片刻安宁,天幸棠儿脱身劫外,总算甘门有后,老友也可瞑目九泉了!”
说着,竟然老泪纵横。
甘棠伤感地道:“多谢世叔关心!”
“唉!十年了,为叔的竭尽心力,总无法探查出血案主凶,实在愧对亡友在天之灵,棠儿,你该早早来为叔这里……”
“寒门不幸,岂能连累世叔。”
“你这话就不对了……呃!这些年来,你何处安身?”
“天涯漂泊,一事无成!”
“棠儿,为叔的错了……”
“世叔何出此言?”
“十年前为叔的亲口向令先尊堂许婚,不意祸变突传,为叔的认为你也同遭不幸,女大当嫁,我把素云另许了‘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明日便是佳期,这……这……”
“小侄正为此事而至!”
“哦!”
“小侄自愧血仇在身,半事无成,生恐误了素云贤妹的一生幸福,打算前来禀明世叔,另择高配,取消前约,既然如此,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西门嵩老脸一肃,道:“这断乎不可,你视为叔的何如人?”
甘棠心中十分感动,诚恳地道:“然则世叔又何以对‘青龙堡’卫堡主交代?”
“顾不得许多了,我马上差人通知对方暂停迎娶。”
“不,小侄家门不幸,飘零无依,不能误了素云妹的青春……”
“难道为叔的养不活你夫妻俩?”
“一方面小侄血仇在身,有生之日,除报仇之外,不作他想,另一方面,世叔岂能对‘青龙堡’出尔反尔,对彼此亲朋也无法交待。”
西门嵩长叹一声道:“为叔的将何以对令尊堂在天之灵!”
甘棠双目一红,道:“事出非常,非人之过,世叔这样做是对的,小侄今日此来,也是为了这点。”
“唉!为叔的将引为终生之憾。”
“世叔言重了。”
“棠儿对昔年惨案可有眉目?”
“毫无端倪!”
“棠儿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