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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秀贞既系‘武圣’的侧室,堡主的行为是否逾越……”
“哦,关于此点,请听本座解释,陆秀贞是本座同门师妹,幸脱死劫,前来相依,本座不能不予收容,至于那些闲言非语,起于一种误会。”
“误会?”
“不错,为了表明此点,本座不得已公开一种秘密,本座因闭关潜修一种武功,又不愿被人所知,曾要本座小婿卫武雄化身本座,应付外人耳目,陆秀贞为大不德,竟然与卫武雄相过从,所以才产生了误会!”
“哦!”
这一说,极近情理,但“天威院”掌院程琦潜身“玉牒堡”,身掌“刑堂”之职,她的话当不会假,同时据“百毒公子”透露卫武雄先天有缺憾,不能人道,才演出了西门素云出家,陈玉芝出走的那一幕悲剧,这一说可信吗?但这是次要的问题,他不愿深究,只含糊的“哦”了一声。
西门嵩接着又道:“第三,‘武圣’虽非你生父,但总有一段教养之恩……”
甘棠痛苦地道:“这一点在下明白!”
“如此,你对‘武圣’观感如何?”
“衷心钦敬!”
“第四,你对生父的感想又如何?”
甘棠全身一震,道:“他是谁?”
“你先回答本座的问话!”
甘棠感到无比地屈辱,这话实在难以启齿,自己虽是他的孽种,但他的行为是不可恕的,毋宁说是罪恶的孽果,心念之中,脱口道:“我恨他!”
西门嵩点了点头,脸上飘过一抹无法捉摸的笑意,紧迫着又道:“如果有人为了替‘武圣’不平,而对你生父有所不利,你如何想?”
甘棠心中一震,但随即恨恨地道:“他罪有应得!”
西门嵩一抚掌,道:“嗯,你不愧是人中之龙,思路迥异俗流,现在听着,你生父就在我这‘漱玉别府’之中!”
甘棠陡地离座而起,内心激动如涛,身形也随之簌簌而科,栗声道:“他……就在这‘漱玉别府’之中?”
“不错!”
“他是谁?”
“稍时自有分晓!”
“在下……”
“施少主稍安母躁,本座话未说完……”
“请讲?”
“令尊在此并非本府座上嘉宾,而是……”
“是什么?”
“牢中之囚!”
甘棠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撞翻了座椅,他无法分析此刻心中的感受,只是觉得激动,震惊,错乱……
生身之父,就在这别府之中,他该恨他,还是……
西门嵩面色一肃,道:“本座为了至友‘武圣’的门第家声地位,不得不把他监视,如果你认为本应不该如此作为的话,本座愿承担一切后果!”
甘棠尽量抑制沸腾的情绪,铁青着脸道:“在下要见他!”
西门嵩凝视甘棠有顷,道:“施少主,话先说明,本座愿意听听你将采取的行动!”
“我……只要见他!”
“比如说,救他脱离别府,甚或……”
甘棠咬紧牙关道:“在下只要见见他,别无他意!”
“好,请稍候,本座应事先安排一下!”
“请便!”
西门嵩启门而出。
甘棠心乱如麻,见了生身之父,自己该说什么?见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他为人所不齿的行为,种下了罪恶之因,结了孽果,却不负任何责任……
对“武圣”,他除了崇敬之外,还加上同情。
恨,又在心田里滋长。
败人名节,毁人门庭,该死!
这可怕的意念——死,一经闪现脑海,便如生了根似的紧紧附着,是的,只有死才能结束这丑恶的孽债,让他与他的罪恶行为所产生的生命,一齐消灭,让一切都从今天结束……
正当他意乱神伤之际,一个锦衣武士推门而入,抱拳为礼:“奉敝门主之命,请阁下移驾!”
甘棠定了定神,道:“贵门主呢?”
“敝门主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请阁下到地牢一行,特嘱本人致歉意,他不便随行,这一点请阁下谅解!”
“好,请带路!”
甘棠随那锦衣武士走出秘室,穿越一道长长的回栏,此际天已大亮,看这别府的布设,穷奢极侈,不啻王公贵胄之家。
就在那将转入地道之际,一个黑衣女子,从身旁行过。
虽只这么匆匆一瞥,甘棠已认出了她,登时心头剧震,几乎惊叫出声。
这黑衣女子,赫然正是在“大佛窟”对过的荒野林间,企图掘墓自葬,被称为“十五妹”的那神秘少妇。
甘棠心中的震骇简直无法言语形容。
莫非这少妇与那劲装中年四哥,那晚口中所称的头领便是西门嵩?
心念之中,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好,那“十五妹”目光也朝这边瞟过来,眨了两眨,身影便消失在南道里去。
甘棠心头疑云大起,不知对方眨眼的用意何在?
记得那晚在荒郊,这神秘物黑衣少妇曾力阻那被称作“四哥”的劲装汉子发出讯号,说是对自己聊表一丝心意,这谜团,如今又被翻了出来。
事实却不让他多想,转眼便进入了地下出道。
甬道中,门户不少,但都关得紧紧的,而且每一道门都挂有数字号牌。
甘棠抛开了“十五妹”之谜,意念又回到当前的现实。
他即将见到生身之父!
是否照刚才的决定,父子同归于尽,结束这段罪孽?
他为自己这个可怕的决定而悚栗,但他没有改变的意思,他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路,除此,别无他途可循。
顾盼间,来到甬道尽头,迎面一道铁门,门上挂了一个“特”字号,从牌字号而论,这间牢房必然与众不同。
“到了!”
锦衣武士口中说着,在铁门上敲击了数下,格格声中,铁门开启,一个上身赤袒的狰狞大汉,当门而立,想来他便是这间“特”字号牢房的禁卒了。
禁卒一侧身,向锦衣武士一躬身道:“近卫有何见谕?”
锦衣武士大刺刺地道:“奉门主谕,这位贵宾入监探视犯人,小心侍候!”
“请便!”
禁卒深深地盯了甘棠一眼,转身开了第二道铁栅,摆手躬身道:“请进!”
甘棠抬头一看,这牢房约三丈见方,黑黝黝的充满了阴森之气,壁角,蜷曲着一个衣衫褴楼的蓬首人,因为是蜷缩着,看不见面目。
他!便是自己的生父?
一股寒流,透过他的全身,他几乎无法举步。
窒了片刻,终于咬牙踏入牢房。
“锵”的一声,铁栅门随着掩上。
甘棠望着屋角那蜷曲的人影,感到手足发麻,遍身奇寒,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眼前迸出了朵朵金花。
“谁?”
那人影发了话,但没有抬头,声音冷漠得像不是发自活人之口。
甘棠努力翕动发僵的嘴唇,久久,才进出一句话道:“你……是谁?”
这句话可说问得毫无意义,然而,他既不愿先承认身份,又无法对这人有任何称呼,所以,他只好先使对方报出名号。
那人影蓦地抬头……
“呀!”
甘棠心里惊呼一声,身躯猛可里一震,只见这被指是生身之父的人,双目已盲,鬓发虬结,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那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背壁而立,似乎借墙壁来支撑不稳的身形。
甘棠几乎想掉头冲了出去,然而,他毕竟忍住了,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记得此来的打算。
于是,他直逼那人身前伸手可及之处。
“孩子,是你,西门嵩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声音已不似刚才的阴冷,但每一个字,像一柄铁锤,重重地敲在甘棠的心上。
甘棠钢牙几乎咬碎,头颅似乎要爆裂开来。
那人不见回应,再度开了口,声音是暗哑的:“孩子,你恨我?”
甘棠这才狂声叫道:“是的,我恨你,我……恨你!”
“唉!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悔已退,我不求任何人宽恕,我自知罪无可恕,肉体上的折磨,消不了心灵上的创痛,唉……”
“我……该如何称呼你?”
甘棠腮边已挂了两条泪珠。
那人又是一声长叹,道:“孩子,无所谓,随你如何称呼……”
甘棠又是一次体味裂心摧肝的剧痛,语不成声地道:“但,你……是谁?”
对方答非所问地道:“孩子,你母亲现在何处?”
提起母亲,甘棠更是痛上加痛,肝肠寸磔,幼遭孤露,劫后余生,一旦听说还有至亲骨肉在世,那份狂喜是无以言喻的,然而,想不到是天伦梦断,希望大,失望更大,痛不欲生,闻言之下,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问她做什么?”
“孩子,我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吗?”
“我不会告诉你的!”
“孩子你……使我……”
“我要杀你!”
那声音已有疯狂的成份。
“孩子,你……要杀我?”
“不错,我们同归于尽,以免现世!”
“啊!孩子,我不怪你,这样也好,只是……唉,你过来些,让我摸摸你,否则我死了也难瞑目……”
字字哀凄,语语断肠,这确实是人间的大悲剧。
甘棠的心软了,可怕的念头已逐渐远去,一个新的意念代替了它,凭自己的身手,救出父亲,同奔天涯,永绝江湖。
“父亲,我……带你走!”
“什么,你带我走?”
“是的!”
“你不是要杀我吗?”
“父亲,恕孩儿口不择言。”
“可是,为父的双目已残,同时也无面目再活着现世……”
“我们到没有人的地方。”
“孩子……”
“事不宜缓,父亲,我背您!”
说着,转背,蹲身……
“嗯!”
闷哼声中,甘棠被一股怪异的万钧劲道,震得飞撞向前面的石壁。
事出猝然,他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但,他的反应,仍是非常人所及的,就在撞向石壁的刹那,运劲变势……
“砰!”
挟着一声惨哼,甘棠撞向石壁,再弹回原地面,全身骨痛如折,几乎完全昏死过去,完了,他发觉自己的功力已在被偷袭的一刹那丧失了,这情况,和在“叠石峰”头,被“阴司公主”以“断元神指”封住功力的感觉完全一样。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
他那生身之父,首先抓落假发,面具,然后扔掉褴楼的衣衫,现出本来面目。
“你……”
甘棠狂喝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站在面前的,是“玉牒堡”堡主西门嵩。
“甘棠,你后悔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得意、狂妄、嘲弄、不屑……的情绪。
甘棠傻了,顿时呆若木鸡,他做梦也估不到这变化。
西门嵩笑声一敛,阴残地道:“甘棠,本座很感内疚,不过,事逼至此,不得不然,因为我们只能有一方活在世上,至于为什么,你不必问,你知道了也是枉然!”
甘棠目眦尽裂,切齿叫道:“西门嵩,老匹夫,我把你碎尸万段!”
身形一动,“砰”然踣倒地上。
西门嵩从容地出了牢栅之外,再关好牢栅,那曾在中堂陪酒的妖媚妇人出现,望了望牢中地上的甘棠,把手指直划到西门嵩鼻尖上,浪声荡气地道:“我的老心肝,我死心塌地的服了你了,人前人后,你都有一手!”
西门嵩拧了她一把,道:“欲为人上人,必须毒中毒!”
“大丈夫……”
“小妖精,你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这句俗话吗?”
“你准备把他怎样?”
“暂时监禁!”
“斩草必须除根,最好马上解决掉!”
“他还不能死,他的价值不菲呢!”
“我担心……”
“担心什么?”
“万一他出了笼,什么都完了!”
西门嵩纵声狂笑道:“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