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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续春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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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佩服。"凌波不禁又喃喃说道。

"你已说过一遍了,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张晓天开始收拾桌上的笔砚纸张来。

"你的字写得这么好,能不能也替我写一横幅,让我时常瞻仰瞻仰?"凌波笑道。

"好啊。"张晓天说道:"却不知你给多少润笔费?"

凌波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怔了怔,笑道:"咱们邻居,也要钱吗?"

"亲兄弟明算账,邻居怎么不能要钱了?"张晓天看着他说道:"有人想给钱,我还怠慢写呢!"

凌波向她求字,原本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不过是竹杆子赶麻雀,顺势取枣之意,却料想不到张晓天竟如此正经认真,所说的话确也在情在理,自己倒不好一笑了之了,遂又笑道:"那么,你要多少润笔费呢?"

"你说我的字值多少钱?"张晓天看着他,反问道。

"艺术无价,一字千金不嫌多,一字一文也不嫌少,意到就好。"凌波笑道:"昔日王右军一字一鹅,传为千古佳话,你的字颇有右军风骨,说到钱总归是亵渎了,不如你替我写一幅字,我请你吃一餐饭,如何?"

"好一个意到就好,既节省了钱又奉承了人。"张晓天看着他,突然轻轻地笑将了起来,"看在你还算识货的份上,我便免费替你写一幅吧,只是现今没心气儿,改日风和日丽,我再敬奉雅意。"

凌波听了,也不觉轻声笑将起来,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望着轻颦浅笑的张晓天,凌波只觉得她较之沉静时的冷艳动人,又多了几分妩媚和俏丽,更觉美不胜收,莫可云状,他心里不禁暗叹道:此女相貌之美,才情之佳,实是自己生平所仅见,放眼茫茫尘世,亦恐寻不出第二个来,上天造人,一竟于斯,可见是不公的了。

第二天,正是除夕,凌波贴好对联,又将那庭院打扫了一遍,方才前往姑妈家过年去了。那王老太太施展生平绝技,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日,到了年夜饭的时候,居然整治出一,二十道精美的菜肴来。

"你这不是铺张浪费吗?"张晓天对她母亲说道:"就咱们俩过年,随便摆弄三,五个小菜就行了,何必如此暴殄天物呢?"

"正因为就咱俩,所以更应该热闹些。"王老太太伤感地说道:"你那死去的老爸往日最爱享受讲排场了,谁知天不容人,他现今是想吃也吃不上了。"

"你却又来了。"张晓天说道:"我劝你还是自个多开心点吧,如今他老人家在天堂上享福,那日子兴许比咱母女还过得逍遥自在呢,你却白白在这里空自牵挂,依我看,这几年你且乘着一个人多快活些,若哪一天和他再度重逢了,说不定你又要腻烦他了。"

"你这是什么话?"王老太太听了,不禁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若和你爸再度重逢了,你从此便可无法无天,由着性子去了,是不是?"

"所以说你越过越糊涂了。"张晓天轻笑道:"我便祝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的,恐怕到时的滋味也未必好受,你还是享尽人间清福,便和我老爸做伴去吧。"

"愈发的没大没小没避讳了。"王老太太笑道:"说实话,除了文革那几年,我这辈子该享的福也算享尽了,唯一遗憾的便是生了你这个鬼憎神厌的东西,让我虚耗了许多时间心力。"

"你这话却又说反了。"张晓天大笑道:"你这辈子原也没做过什么大事,唯一一件惊天地而泣鬼神的事,便是生了我这个千娇百媚的好女儿。"

"你莫忘了,我现今手上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好女儿,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王老太太得意地说道。

"你老人家也只有这方面的能耐还算差强人意了。"张晓天大笑道。

王老太太说到凌雪,不免又数落起来:"凌雪那小妮子平日甜言蜜语哄得我老人家团团转,口口声声说要和我一起过年,谁知一放假,却又巴巴地跑到朱家湾去了。"

"你知足吧你。"张晓天笑道:"她巴巴地跑到朱家湾去?我还提前一个多月巴巴地从广州跑回来呢!你老人家也就别得陇望蜀,还是好好地过你的年吧。"

王老太太听了,也不禁笑了起来。两人吃过饭,收拾完毕,却已到了春节晚会开始的时间了。两人便又坐在沙发上,一边闲聊,一边观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张晓天觉得晚会无甚精彩之处,便走出客厅,独自站在回廊上,却见夜空灰蒙阴暗,竟无半点星光点缀,更是毫无可取之处,借着廊前的灯光,她来到庭院的花丛间,适意地呼吸着新鲜清冷的空气,正伫立间,她仿佛听到了一阵悠扬的口琴声,她不觉凝神细听,发觉那口琴声竟是从三楼的阳台遥遥传来,张晓天心中一动,不觉沿着旋转而上的楼梯,缓步来到了三楼的阳台上。

果然,和她心中预想的一样,只见那凌波独自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正低着头凝神地吹着一支曲子,借着远处淡淡的灯光,他静坐的身影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孤独和落寞,而他吹奏的曲子,更是悠远悲沉,深情执着,充满了一种沧桑凄怀的意味,如同一个流浪已久的旅人,独自静坐在遥遥的天边,默默地低诉着自己难以言传的往事,让人听了感觉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却又没有想要流泪的冲动,荡气回肠间,令人情不自禁就想起了过往,想起了过往所有的欢笑和泪水,以及岁月深处那些个悲喜交加的心情。

张晓天静静地站在阳台的入口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一种悲凉如水的东西紧紧地包围着,侵浸着,使得她感到生命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痴痴迷迷之间,她只觉得时空凝结,整个世界仿佛竟只剩下眼前这个孤独落寞的身影,以及这首沧桑凄怀却又深情执着的曲子了。

那凌波仿佛极喜欢这首曲子似的,一曲既罢,也不停顿逗留,便又从头开始吹奏起来,神情也是痴痴迷迷的,仿佛已沉浸在一个莫名的伤感的世界里。就是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欢乐祥和的除夕之夜,就是在这样一曲深情动人的旋律中,两人竟像是痴呆了似的,一个一遍又一遍忘情地吹着,一个一遍又一遍忘情地听着,仿佛已浑然忘却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凌波方才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远天幽暗的夜空,许久,他才轻轻叹息一声,回过头,他却突然大吃一惊,只见那张晓天悄然独倚在阳台入口处处的栏杆上,正带着一种探询般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他,她双手抱臂,神情闲闲淡淡的,也不知来了多长时间了。

"这却唐突了。"凌波跳下栏杆,歉然对张晓天说道:"可是琴声打扰你观看电视了么?"

"哪能呢?"张晓天缓步向前,斜倚在栏杆边上,"能听到如此销魂的曲子,便是一年不看电视,也无妨了。"

"亵渎了,亵渎了。"凌波急忙说道。

"这首曲子虽然伤感沧桑,但其间自有一种深情宛转处,若非心中有大寂寞者不能谱就。"张晓天静静地看者凌波:"也必得心中有大寂寞者方能演绎得如此动听销魂。"

"一时兴起,实在有负赞誉。"凌波笑道。

"却不知此曲何名?又是何人谱就?"张晓天问道。

"说出来却贻笑大方了。"凌波沉吟了一下,对张晓天笑道:"此曲实是我平日无聊之时,胡乱拼凑而成,一时消遣解闷之作,哪有什么曲名呢?"

原来,凌波闲暇之余吹奏口琴,翻来覆去便只是那几支旧曲子,心中着实不能畅意,郁闷之余,不由依照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以及这一,二十年来的人生经历和心路旅程,自己谱写了一支曲子,他自认为此曲颇能表现自己的心境,因此每逢寂寞无聊时,他总要吹奏一番,以抒胸怀,只因这支曲子是他个人作品,谱就之后便一直秘藏于心,从不敢公示于人,不想在今夜却被张晓天听了个明明白白。

张晓天听得此曲竟是凌波自己谱就,心中惊诧实是莫可名状,此曲旋律委婉动人,意境凝重深远,实是自己听过的曲子中最为感人动听的一曲,其思想境界和艺术感染力,较之坊间流传的众多曲子,实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她原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遗漏错失世间这等绝好的曲子,哪想到这首让她感动莫名的曲子,竟是出自眼前这位男孩之手呢?

张晓天怔怔地望着凌波,只见他眼神深邃明亮,笑容恬淡温柔,虽只寻寻常常地站着,但仍有一种极独特的精神气质从他身上不可遏制地散发出来,给人一种曾经沧海,风淡云轻的感觉,仿佛世间已无任何风雨,任何力量能够击垮他,压倒他似的。

"虽是个人心曲,到底好是取个名儿好。"张晓天慢慢地对凌波说道:"世间风月无多,还是莫要轻易辜负了。"她既已知道这支曲子是凌波所制,便不肯轻易褒贬了,但言语之间,却还是充满了对这支曲子深深的喜爱。

"一时戏作,又岂能太过认真呢?"凌波笑道:"你若喜欢,便随意替它取个名儿好了,也让它沾沾你的灵光,润润你的仙气。"

"你如此说,当真是亵渎这支曲子了。"张晓天摇头笑道:"我张晓天何德何能,又岂敢越俎代庖,冒天下之大不韪?"

"恐怕是心有不然,不屑为之吧?"凌波笑道。

"既如此说,我便僭越了。"张晓天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人生循环往复,快乐不知几时,忧愁亦不知几时,虽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但总归还有大希望在,我虽不敢谬称知音,但这支曲子哀而不伤,悲而不痛,既凝重悠远,又深情执着,实是人生一段旅途的真实写照,我看就称之为,你看如何?"

凌波听闻之后,只觉得心头大震,他想不到张晓天这般金尊玉贵的女孩,竟会说出这般天高云淡,气象万千的话来,而这番话,又实实与他的心思感触完全吻合,虽只寥寥数语,但已仿佛洞彻了他的肺腑一般,凌波怔怔地注视着她,一种茫茫尘世,突遇知音的感觉,不由自主便泛上他的心头。

"这名儿含蓄,典雅,留有令人无穷遐思之意味,真正是大行家的见识。"凌波点头笑道:"只是我这曲子,怕是配不上了。"

"你若一味的妄自菲薄,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这支曲子了。"张晓天认真地说道:"本不该夺人所爱,只是心有所感,难以释怀,不知你能否将曲谱借我一览?我决计不外传就是了。"

"莫说借览,便是将这首曲子赠送予你,又有何妨?"凌波见张晓天如此厚爱,不禁感动地说道:"你才艺无双,却又冰清玉洁,实是不世出的绝顶人物,这曲子若是属你,也算是得遇明主,三生有幸了。"

"若如此,我便收下了,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张晓天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凌波。

"你既取了名儿,这曲子便是你的了,又复何疑?"凌波笑道。

"日后我回赠你一幅字,一幅画,可还使得?"张晓天笑吟吟地看着凌波。

"如此最好了。"凌波喜悦地说道。

"此处风寒之地,原也不宜久留,你不如和我一同下去看电视,倒还热闹些。"张晓天拢了拢衣襟,对凌波说道。

凌波笑着点点头,两人便一同走下楼去。来到客厅,那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小品,王老太太早已笑得前俯后仰,见两人进来,自是欢喜。三人看了一会,看看临近子夜,王老太太取出一挂鞭炮,凌波自去大门前放了,一时闭了门,又看了一会电视,那晚会便结束了,王老太太留下凌波,自到厨房热了几样菜,又取出一瓶茅台,招呼凌波一起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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