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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你们这是反党,反革命行为你们知道吗?要放在四人帮年代你们是要坐牢的!”
看见张杰小脸变得煞白,校长满意地沿着大保温杯杯沿滋溜溜地吸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你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冷军笑着问:“校长,那些年你当过红卫兵吗?”
校长狐疑地瞟了冷军一眼,说:“我不但当过,还是红卫队队长,像你这样不老实的,我还整死过几个!”
冷军叹口气:“我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你他妈开除我吧!”
冷军被开除了,骆子建和张杰因为拒不认错也被开除了。冷军把黄帆布书包的书全倒进了粪坑,他本来是想连书包一起丢进去的,想想还是留下了书包。回家后他老子用牛皮带抽得他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他愣是没吭一声。张杰父母离异是跟着奶奶过的,瘪着嘴的奶奶也只有由他去了。骆子建的父母是俩个怯弱本分的工人,见街上有人吵架都要拐个大弯走。冷军后来一直不明白这样的俩个人,怎么能制造出骆子建这样凶狠勇猛的品种。他们知道骆子建被开除了,相顾无言,幽幽地叹一口气:“孩子,你也长大了,以后路要怎么走,全看你自己了。”骆子建鼻子一酸,别过头去。我觉得父母抚养了他和三个姐姐,很不容易。
赖蛤蟆被人打了,据他自己说是被冷军三个人打了。路灯将冷军的影子投在小巷里,拉得老长。赖蛤蟆看见冷军就像见到了鬼,转身就往巷子另一头窜,被闪出来的骆子建和张杰逼住。冷军手拿半块砖头冲上去劈头几下,赖蛤蟆就蒙了,血和着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透过流过眼睛的血,他看见冷军盯着他的凶狠目光和冷军手里闪着寒光的三棱刮刀。
“你不是要挑我脚筋吗?”
还没等冷军按他的脚,赖蛤蟆扑通就跪了下来:“我再也不去找钟饶红了,军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张杰从后头一脚把赖蛤蟆踹倒在地:“以后再看见你去找钟饶红,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赖蛤蟆包着满头白纱布去找赵德民,带着哭腔说了被修理的经过,隐瞒了下跪讨饶的那一段。赵德民转身给他一个大嘴巴。
“你妈比,别人有对象的女人你天天往前凑,骚得不行了自己找根电线杆子蹭去!”
“德民哥,他们打我不要紧啊,可他们连你也不放在眼里,让谭斌他们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
本来赵德民是要找冷军的,可谭斌、谭武俩兄弟最近和他斗的厉害。赵德民一伙主要在南城一带活动,谭斌、谭武俩兄弟在北城横行,火车站刚好在南北中间,谁也不愿意放弃火车站这样的肥肉。那时候道上混的分几种,偷皮夹子拎包的是一种,赵德民、谭斌、谭武这样的属于打手型的,打手型的对小偷不屑一顾。可出来混总是要花钱,如果不偷那只能去抢。抢劫比偷窃的定性差好几个级别,情节恶劣一点赶巧又严打整顿,抢劫的很可能就要被打了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走抢劫这条来钱路子。平时兜里缺钱花了,就带几个人到处转悠,看见小偷小摸的,招手让他过来,有钱给钱没钱挨巴掌。
火车站的人南来北往,财源滚滚,这边的贼头是黑皮。除非是特别肥的羊,黑皮会自己出手,一般情况下黑皮只在火车站逛逛,协调手下的小偷分工,晚上分配贼赃。本来几帮人相安无事,不管是赵德民还是谭斌,只要在火车站出现,黑皮都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敬烟烧香。他很清楚不打点的后果,毕竟不是一路人,黑皮总觉得动刀动枪的事情太没技术含量。吃哪行饭说哪行话,刀头舔血的打手吃的就是他们这一行,所以黑皮也没有觉得太委屈。以前赵德民和谭斌也守规矩,每月来的次数都在黑皮的承受范围以内。谁都得混下去,逼得没活路了,兔子也会咬人。火车站几次来了几群外地人踩黑皮的地盘,赵德民和谭斌也算仗义,带一群面笨心黑的手下,趁他们晚上聚集分赃的时候一锅给端了,打的外地贼帮哭爹喊娘,连夜被押上火车走人。这样弄了几次,黑皮在火车站的地盘也就稳固了下来。
谭斌一帮人开始踩线,近期频繁地出现在火车站和其他小偷出没的场所,并放出话来――要想他们少来几次也可以,以后分给赵德民的那份都要孝敬了他。黑皮私底下找过赵德民几次,希望赵德民和谭斌谈谈,这样下去他也难做。
赵德民很清楚,谭斌是属于面糙心细的那种,之前的平衡是因为双方实力相当,大家都有所顾忌。最近谭斌的一反常态并不是他疯了,是因为有了靠山。市刑警队副队长付国强经媒人介绍和谭斌的妹妹谭苹处了对象,谭苹不但长得秀丽端庄,还是个大学生,那年月考上大学就像中举一样,是非常希罕的。同样的爹妈,同样的生长环境,却生成了反差巨大的兄妹。上个月付国强和谭苹已经登记结婚,酒席也办了。不管付国强有没有明示暗示会帮谭斌,自从和谭斌妹妹结婚以后,赵德民这边的兄弟被批捕了好几个,谭斌那边倒一点事没有。
那年月贼和兵分得还是比较清,不像现在,公安就是穿着制服的土匪。刑警队副队长成了谭斌的妹夫,赵德民上边却没有人罩着,可赵德民还是在琢磨怎么对付谭斌。有付国强这尊佛在那摆着,只要和谭斌的对抗一见血,赵德民肯定要吃亏。
赵德民开始观察付国强的行踪,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相信任何人,跟踪付国强的事要被人点了水,他牢饭就吃定了。
付国强的生活很有规律,除了每周二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有点异常,其他时候准点上班、按时回家,你怎么看他都是个好警察,好丈夫。连着三个星期二下午三点,付国强都走到一条小巷的门前,看看左右,推门进去。两个小时后出来,脸色有点潮红。赵德民在第三次守候的时候,看见门口闪出一张女人的脸,赵德民笑了,他知道谭斌的保护伞将不复存在。
门口的那个女人叫尹丽,几年前和还是小片警的付国强处过对象,不知道什么原因,俩人没有结婚。尹丽后来嫁给了一个司机,结婚没几个月司机车祸死了,尹丽也一直没有再婚。
赵德民胸有成竹,带人去尹丽家的头一天,他看着尹丽锁门出去,翻墙进去,在垃圾篓里翻到了用过的避孕套,在枕头上有男人的短发。走前他带走了门顶上的钥匙,那时候经常有人会在门顶放一把备用钥匙。
当闪光灯在房间亮过的瞬间,付国强翻身,抽枪,瞄准,一套动作干净利索,哪怕他是从一个女人的肚皮上翻起,哪怕他还是赤身裸体,这确实是名机敏如豹的刑警。衬衣雪白的赵德民带着微笑看着付国强,一支乌黑的五四式手枪紧紧握在付国强手里,机头大张。尹丽尖叫一声后的房间格外安静,空气凝重。
付国强是个聪明人,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赵德民赤手空拳,略带嘲笑地看着他,旁边一个微微战抖的小青年拿着个相机。
“底片给我,我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可以开枪,不过你要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你在这里打死了我,而且院子外面还来了几个客人,他们很喜欢讲故事。这么精彩的事情,明天一定满城轰动。”
“说你的目的。”
“我很喜欢干脆的人,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再帮谭斌搞我。”赵德民给自己点一根烟。
“你犯了事我一样会抓你。”
“我知道你是个好警察,你是故意帮谭斌搞我,还是做好自己本份,我会分得很清楚。”
“我怎么相信你以后不会威胁我。”
“你没有其他选择,只有相信我。”
从尹丽家出来以后,赵德民带着受了惊吓的小兄弟上澡堂子泡了个澡,澡塘出来后领他们找了个只收外汇券的大馆子喝酒,坐的还是单间雅座。
“今天的事,只要我没死,谁透露出去一个字,我弄死他全家。” 赵德民眼神阴冷,喝酒的几个人头皮一阵发麻。他们感觉到,一场血肉横飞的厮杀就要在这座城市上演。
谭武是在舞厅散场回来的路上被抓住的,那是条行人稀少,树荫浓密的背街。他弟弟谭斌最近已经叮嘱他小心点,不要一个人落单外出。谭武搞女人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跟着他,他在这家舞厅看中了一个风骚圆润的女人,原以为今晚可以把她带走,所以提早就喊跟着他的一帮兄弟先回去,结果看似风骚的女人居然拒绝和他一起回家。谭武扯着她的头发狠扇了几记耳光。在谭武一个人晃荡着往家走的路上,他没注意到几个黑影在一路尾随。
谭武被麻袋罩头,拖进了背街边上废弃的球场。麻袋被扯开,谭武看见坐在观众席水泥预制板上的人,长发批面,表情似笑非笑的赵德民。一顿拳打脚踢后,赵德民从观众席上走下来。
从军呢大衣里抽出的短刀寒光凛冽。谭武没有求饶,一旦做了软蛋,他和谭斌以后再不用在社会上混了。
几个人把谭武的手摁在地上,手指张开,赵德民把刀按在三个手指上面,看着谭武,慢慢用力,手指陷进了泥土,手指没有断。汗水湿透了谭武的衣服。
“像个爷们。”赵德民看着没有喊叫的谭武露出邪恶的笑容,惨白的月光将赵德民的牙齿映得雪亮。
一根水泥管垫在没有切断的三根手指下面。刀光一闪,一声惨叫。赵德民用脚拨弄着地上三根青灰色的断指,面无表情:“告诉谭斌,如果他想玩,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赵德民团伙和谭斌团伙摩擦不断,互相攻击,道上一时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往常三五成群呼啸街头的混混,很长一段时间里见不到踪影。良善百姓们还以为上边又在搞什么严打整顿,流氓们都躲起来了。
尽管这座城市的阴暗角落,每日都在刀光血影,可毕竟没有死人,受伤的又都是道上中人,没有人报案,公安局也就没有涉入,付国强更是不会去趟这浑水。他们不知道,一场大规模的火并正在悄悄酝酿,风雨欲来的南方小城炎热湿闷。
冷军、骆子建、张杰三人聚在一家国营冷饮厅的桌子前。桌上一杯冰绿豆,两杯杯水,三碟双色冰球。杯子上凝结的水珠慢慢地往下滑。最近街上的小偷少了很多,被开除的冷军三人每日在街上转悠,张杰偷了不少钱包。张杰给每人买了两件的确良白衬衣,两套公安蓝布裤,一双三节头皮鞋。三个半大小孩看起来精神抖擞,满面张狂。冷军不喜欢夏天,没有军装和军大衣的遮掩,军刺就不大好装。插在裤兜里,走起路来直手直脚,很不舒服。
“军哥,跟谭斌的麻蛋昨天找过我。”张杰用勺子掏着杯底的绿豆说。
“找你麻烦?”
“他喊我们跟谭斌。”
“叫他滚蛋!”
“谭斌最近要和赵德民火并,赵德民欺负过咱,要不要去帮谭斌?”
“帮个几巴,蛤蟆也被我们拍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问问时间地点,我们去看看。”骆子建有点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