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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小勇答道,脸色起了微茫的变化。我反应过来,这就是说他是异蛇,我赶紧把眼神收回来,当做我的话没说。
我感觉自己被考这些地名一样,深怕他们会问:“你知道云南昆明、湖南永州在哪吗?“而我完全不知道。
对面一个还没问,而且当我说“永州之野产异蛇”后,他面露笑意。
“李荣海,你呢?”
“玉屏市。”
“玉屏市在哪个省?”虽然像被前面两个外省的带了一下,不过也不知道玉屏是哪个省的。
“就是本省啊,晕。”他实在惊讶,但又有所控制,眼睛底下去看牌,“晕”的尾音微弱得听不到了。我看到他语气、神态上的故意,这是为了照顾我,我感到脸一阵灼热,感觉把脸丢尽了。这句蠢话无疑使我在他们每一个面前都拜了下风,而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我坐火车来时还去那边转车。”林小勇道。
“我是理科生……”我嗫嚅道,这时红桃已经插在黑桃堆里,方块插到红桃堆里了。我说出这话就更加后悔了,我感到这跟是否是文科生理科生并无关系。
我索性把牌合在一起,我实在没有信心再归类清楚。我坐对着李荣海,李荣海后面是浓厚的黑夜,时不时车的声音传来,没有风动,我也不敢动嘴皮子。比家里亮三倍的日光灯周围飞翔着好些蚊虫,看了烦扰增加三倍。
9
李荣海时不时拿起手机来发个短息,仿佛离开不得,然后放在键盘推拉盘的一角上。这时我才发现他的键盘上的数字有的磨光了,已经用了好些时间。
“李天行,你看起来好像年纪很小。”李荣海问。本来除了出牌有的那些声音,几乎不谈别的。
“88的。”
“你是跳级了吗?”
“入学早,六岁就上一年级了。你呢?”
“86的。”
“你是补习生吗?”我又觉得有些失口,说错了话。
“不是,可能我有上六年级,你没有对不对。”他神情自然,并没有觉得受到冒犯。
“是,我只上了五年。”
刘和是84年的,是补习了两年的理科生,林小勇是87年的,跟李荣海一样是文科生。然后聊了下怎么进这个专业,只有刘和是自己报的,我们三个都是被调剂的。李荣海想报师大文学系基地班没上,林小勇报了经济系也没上。我们都觉得刘和很怪,怎会报这冷门专业。我推测过去他大概是补习补烦了,才报了这个一定会上的专业。
这时,隔壁有人来串门,一个矮个子男生,看起来成熟得像是补习生。看他的神情,非常愿意接近别人,那身体散发出的感觉是一点也不高傲,而是尽快与很多人熟络起来的那类。说话自然大方,近乎像是笼络,果然他就是我们的班长,也许他是先被辅导员指定作了班长才觉得要与我们每个人相熟。
他叫周战,也是本省的,这种省会城市的大学几乎都是本省的学生多,外省的六七个左右。他也是被调剂,再想起还有两三个没来报到,我这才觉得班上这三十多个人都是剩下的次品的集合,估计报这专业就只有这位刘和了。
“对了,你们宿舍谁做舍长,辅导员要我报上去。”周战问道,这是他过来串门的目的。
“那就李荣海吧。”林小勇说,刘和和林小勇面面相觑,眼睛看向李荣海,都表示赞同,我低着头插牌,自然没有异议。
“舍长要做什么事吗?”李荣海也不故意去拒绝了。
“不用,应该没什么事。那你们打牌,我去对面宿舍问问。”周战答道,转身出去。
时常,四个人中,谁做舍长都这么明显。我对这种现实时常是忽视,不想重视,而往往现实就这么发生。四个人明明没做什么争竞,可是当微弱的争竞情况来临的时候,胜负已经分明似的。而我是个害怕争竞的人,就好像我要与全世界每个人都和睦,就应该避免与全世界每个人争竞。这件事也许在他们三个人眼里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却会在我的心里停留一会,想到:“也许就是李荣海的舌头和面貌让他做了舍长,他的整个性格都容易让我们每个人均沾他的亲和。而我呢,在这小小的争竞上,自己胜利也不是,失败也不是。”在我青年时期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受不了竞争,竞争来临时,我总想倚靠别人,靠亲近的别人替我胜出似的,而自己在竞争中总是想着失败。
至十点,仿佛不能再打下去了。散伙,我洗第二次澡,出来时看见李荣海换了睡衣,在那打电话,听了两耳朵,就没听下去。上床睡觉,他坐在林小勇的桌子上,像是没完没了的样子。夜半我醒来,黑漆漆的房间,还有他的声音。那夜,他从十点多打到三点多,是个给他的一个高中同班女生打的,她就在这学院的中文系里,这是一个同个学校两栋宿舍楼之间的对话。我惊讶他这么打电话,为什么不约出去聊呢,女生宿舍楼又不远。可以说这么多的话,破了我打电话要长话短说、省话费的固有概念。
第二章 熟悉(101112)
10
军训第一天,是高考以来最不舒服的一天。苦累在三四天后才渐渐习惯。早起,食堂吃饭,刚热起来的太阳下站一个小时的军姿,长袖迷彩服领子包起来、棕色腰带绑紧的烦躁,那倒霉的一颗红色五角星绿色帽子让头皮上冒汗,小树树荫下的草地上短暂的愉快,午饭后宿舍就是天堂,两个电风扇是救星,下午一点半前手里拿着帽子腰带离开宿舍的勉强,宿舍楼底第一下浸到日光热氛里的眯眼,一开始就期盼着散队。晚上呢,又有联谊活动,“联谊”这个词又新鲜了几天,或者到足球场上的月光下唱军歌,或者在宿舍打牌,默记学生手册,第二天又是要睡眼惺忪地折被子成豆腐块……每天的各个时段都渴望着下雨,可是天总不雨。我剃了个短头,有时又被别人觉得实在像孩子,伤我的自尊等等等等,每天都是同样的情绪排列。我祈祷着周末快来,一来就去师大,可是周末总不见来。雨和周末一样不配合,仿佛商量好的似的。
这几天,与舍友虽然几乎同进同出——每个宿舍的情况几乎都是这样——但我与他们三个几乎是若即若离,我一点也不想与他们亲近,特别是打牌上的对话让我占了下风,心想他们肯定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瞧不上我了。
周战宿舍的一个瘦的男同学名叫吴亚飞的这几天跟我倒熟悉上了。按高矮排列,他刚好在我的旁边,说话时常逗笑又自尊,头脑聪明,与他相处一起,也没觉得他要胜过你什么。新的人群中,我总感觉好些人要让人觉得他很厉害似的。郑都、吴迈、周战、好些女生等等都一脸厉害的样子,而有的没故意表现比故意表现了还厉害,有的是不厉害也要表现厉害,近乎一种事关生存的战争似的。我看到这种情况,感到这种气氛,心理也着急,我也想表现点什么,跟上去,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看。
歌德说,看一个人,只要看他的朋友就好了。诚如是,吴亚飞与我的相似之处在于没有争竞之心,没有一个语气、一个表情显得自己厉害,在他身边我就不会想表现自己也是个角色,而且说话逗乐,个性随和。我逗乐总是与自尊调和不好,嘻嘻哈哈有时未免太过,在生人那就拘谨,而他却调和得正恰当似的。
最让我心近的感觉是,我重视的很多东西他不重视,比如说,他绝不会认真去看那本学生手册,在额头和眼眉间偶露一些流里流气的东西。本来大学新识,语气里都流淌着矜持、礼貌,尾音都在故意过分的温柔,哪里就会轻易的吐个粗字,而他却像是率先突围的草莽之气。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我和吴亚飞总待在一块,把腰带解下,用帽子扇风。几次下来,他就说出了他得意的历史:他是补习生,原来是小县城的,本三也考不上,去他的市里补习一年,就上了本一,特别是英语,从四五十分扶摇直上到了一百一,俨然全世界也没有过这种事。
“那是怎样念的!几乎没什么基础,每天就抱着书本念,快念傻掉了,简直就叫卧薪尝胆,一炮打响,哥智商高。”他得意地说道,他年长我两岁,我的短头和脸上的稚气拦不住他自称“哥“,我也有些沮丧他就这么随便的自称“哥”了。
我呵呵笑,我在高考也是超常发挥,多考了30分,只是我不说出来,让他觉得我是那种正儿八经念书好才上来的。
他就像我走的那段哥萨西路,这集体里的哥萨西路。
这时太阳照在树荫外围的丰盛的青草上,宿舍区围墙旁的肥肥的小树底下,一排的清荫都被穿着迷彩服的学生与教官占满了。时常我们两个班的教官坐在一起,隔壁班的教官抽烟,看着不别扭。而我们的教官看起来老实,黑瘦得近乎打出生开始都在吃苦耐劳,也偶尔叼起一根烟,手势又像熟悉的样子,看着就不符合那张脸。他偶尔还看看旁边的路上,防着他们的团长巡逻。通常一圈女生围着他,聊天侃地,一时很是亲密的模样。
我们班男女参半,男生中,第一眼就是谁个高,谁胖。韩丰,一个一米八多,尖尖的脸,篮球好,第一个周末就邀了几个人去打篮球,有一招勾手上篮,纯属自创,每出此招必得逞,风头出到别人都像蝼蚁。一个胖,有二百多斤,胖得不像话,总有股难闻的体味,外省城市人,和周战一个宿舍。他就嘲笑过我的短头,说像和尚,我就有些厌恶他。轻轻的一个玩笑,在这种时候,我就会当真。在生人里,我在自惭形秽与不自惭形秽之间,向人群进攻、主动结交人是不能的了,防守也守不清楚。
女生中,第一眼是谁漂亮,谁夺目,我没觉得一个漂亮的,跟李悦比,都差远了。几天下来,我也没跟她们更熟悉,可是周战就好像打入了她们内部,俨然她们中的一员。其中一个叫韩琼的,大概因为高考分数高,做了团支书,好几个外省的。
在宿舍,发现刘和抽烟,他的右手食指指甲有些发黄,偶尔转回去看他,他的座位总是烟雾朦朦。李荣海每天都按短信,快得像专门练过的,每天也必打个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的电话,他们都说他有女朋友,但好像还不是中文系的那个。各自谈各自的高考(起初不谈高考,还能谈什么呢?),林小勇说,他猛然就考了班上第一,从来没考过的。超常发挥的勇劲、聪明看来不只我一个人有。说实在,超常发挥比普通考到这个分数让我觉得高人一筹,在暑假我就不无得意过:那就像潜力还在身体内蠢蠢欲动,而别人的潜力已经风平浪静了。
11
到了周末,姑妈电话来宿舍叫我出去吃饭,我以要过去师大推掉。摩托车,五块钱,五分钟,就像家里和李悦家的距离。看见李平和李悦,见了亲人似的。与陌生人搅在一起一个星期,每天多少有点挑战着过,深怕再出“哪个省的“这样的差错。看见他们的欢快,像节庆。
我简直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