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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吧，我上次眼睛也进了一只。难受得要死。”我说话的时候，发现了桌上的月考成绩统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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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已是四月，阳光明媚，树木肆意地吐着新绿，嫩嫩的，昭示着新的希望，正如我心，充满着对下次月考拿第一名的希望，不同的是，树木的新绿充满活力，而我的黑眼圈、沙哑的嗓子以及日渐单薄的身子仿佛作古多年的干尸，在赶尸人的吆喝下机械地向目标挺进。
三月，我几乎放弃了所有娱乐活动，没去四人帮，更没融入三剑客。我拼尽全力想拿到第一名，想向别人证明自己，但最终还是失望而归，所以这个月，我要更努力，更认真。除了晚上睡觉和清明去给魏主任上坟外，其他时间我几乎都和学生呆在一起。要是不回寝室睡觉，我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忘记了柳杨，忘记了小百灵，也忘记了雷子。
三月月考，雷子的英语成绩可谓惨不忍睹，一百五十分的题只得了五十几分。面对他比我好不到哪儿去的黑眼圈，我不忍苛责。只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尽力吧，雷子。
如果只论一件事，小木妹应该是善良的。因为当她听说雷子英语没考好后，竟主动找到我说要给雷子免费补英语。其实也不是完全免费，我们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的假，所以每周日中午我们就自己做饭，雷子和建任属于那种只会煮方便面的主，毫无疑问我就是整个屋子里的大厨，小木妹给雷子补课所要的报酬就是每周日来吃一顿我煮的饭。其实我有点为难，毕竟雷子的英语老师是何希，要是他知道了，多少有点尴尬，但又不能拒绝人家的好意，也就答应了。于是小木妹每周周日便来到我们这里吃饭补课，后来我把这句话改成了“于是小木妹每周周日便来到我们这里吃饭聊天。”
大多女人都喜欢八卦的，小木妹勘称代表，她能聊八卦聊一整天，这次带来甲女和她老公吵架闹离婚的新闻，下次就侃乙女和她老公闹分居的消息，开始我和建任还骂她缺德，人家结婚才三个月就说别人要离婚，后来也就懒得争论了。好在我吃完饭就去学校给那些没回家的学生辅导功课，听的时间不多，建任则要么关着房间玩网游，要么和何希去踏花访春，大雕的老婆生了孩子，他要洗尿布，没以前自由了，所以他们的组织也就只剩下建任和何希。最可怜的是雷子，英语没学到，还得听小木妹并无智慧的见解。
几周下来，雷子的英语成绩并未见好，而关于我和小木妹的绯闻却增添了不少。建任何希大雕更是抓住机会推波助澜，嚷着要喝喜酒，连陶家安有时安排任务也有意无意地把我和小木妹排在一组。这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呀。最后只好决定周日不再回去煮饭了。
就这样，我几乎所有空余时间都呆在了学校。但我并不孤独，和我一样卖命的还有佟老师。上次月考，虽然陶家安在大会上并未点名批评佟老师，但找她私下谈话是没能避免的。
我猜测着他们谈话的内容，我感兴趣的不是名次问题，而是关于佟老师想离开这学校的传闻，遗憾的是，佟老师毕竟是佟老师，和陶家安谈完话后除了呆在学校的时间更多，其他的没有任何变化，尤其是表情。
上次月考后，我便经常在网上下载资料给佟老师，在搜集资料方面，我比她更有优势。
这次周日，为了不听小木妹的八卦新闻以及避免建任的推波助澜，我没回寝室，在印染大酒店吃了饭便回到了办公室。
“小杨呀，今天怎么没给小穆老师煮饭？”佟老师见我进来边喝茶边笑着对打趣我。
“佟老师，你就别掺合了。你吃饭没？”
“吃了，其实小穆老师还是不错的，对你蛮好的嘛。”看来女人对拉红线和对珠宝鲜花的兴趣差不多，哪怕是知识分子。
“怎么可能嘛，佟老师。我们不说这个。我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个。”
“呵呵，好，我不说。你这些资料哪儿找的，挺好的。谢谢你给我看。”
“网上搜集的，蛮多的，希望对你有用。”
“有用，非常有用。我们落伍了，不知道利用网络。在农村教书，条件比较差，有些年轻人懂电脑也没法利用，学校没有电脑等硬件设施，更没有这个意识。”佟老师表情含有一点淡淡的忧虑。
“所以不能让后代再呆在农村。”我说。
“差别很大的。”佟老师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看窗外，身子向我倾斜了一点，小声说，“你打算长期在这学校么？”
“不会。”对佟老师我是信任的，所以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告诉了她我的真心话，“这学期完了，我就会离开。”
“小杨，这话不能随便说，这学校妖怪多。”佟老师喝了口水说，“不知道上次有谁说我要离开，陶家安找我谈话了。”
“噢，那你真离开么？”我问。
“以前没想过，但从他和我谈话后我就决定离开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决定离开，为何还这么卖命工作？”我问。
“有人为钱活着，有人为权活着，也有人为尊严活着。”佟老师目光坚定地看着前面，“我离开之前要向他们证明，我不是他们想象那种因为要离开而怠慢工作的人，我是教师，不会以我的学生前途为代价来偷懒。因为想离开，所以我希望在离开前，我能拿第一。”
佟老师的一番话让我对她更加尊敬。像我这样的热血小青年有这样的冲动想法或许很正常，但对于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来说，这是很罕见的。我尊敬她，在那一霎那，超过了对魏主任的尊敬。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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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这周末进行第二次月考。我一有时间就呆在教室里给学生辅导功课。
周二下午放学，我急匆匆地准备到印染大酒店吃饭，还没出校门口，就听到有女人的吵闹声。
“你们一家都是扫把星，都是你们害的。”听声音就知道是甲女，只见她红着眼睛，仿佛刚才大哭过一场。她肩上挎着包，面红耳赤地怒视着魏主任的妻子。
甲女结婚后，一度成为未婚女教师羡慕的对象，都说她命好，才毕业就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不过结婚不到三个月，小木妹就说甲女和她老公经常吵着要离婚，她还经常不回家和小木妹挤床睡。其实夫妻间吵架很常见，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一个磨合过程的。
魏主任的妻子一语不发，默默地看着向自己发火的甲女。眼里哗哗地淌着泪水。而甲女仍不依不饶地数落着，完全不顾周围老师和学生的目光，我听了一会终于听明白了。原来甲女今天真离婚了，看来小木妹当初发起的浪还真是因为有风，而甲女把离婚归因为魏主任的死。她的逻辑是这样的：魏主任在她结婚那天去世的，这为她的婚姻染上了不吉利色彩。所以导致了今天的离婚。于是理所当然地来找魏主任的妻子发火了。
我明白缘由后有一种想上去抽甲女的冲动，但毕竟她今天离婚，心情可以理解，或许魏主任的妻子不还口，周围的教师都没出来指责甲女不对，都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吧。大家只是过去拉开他们：“好了好了，都别说了。”
“你这疯婆娘，疯得不一般，还有脸说自己是老师。你以为我爸走了我们家就可以任人欺负了么？没门！”这时魏主任的三女儿魏青闻讯跑了过来，她挡在母亲跟前，竖着双眉，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魏青，进教室看书去，这里没你的事。”我过去试图拉她离开。
“杨老师，你看我爸尸骨未寒就有疯狗上门咬人了，还是一个老师。杨老师，你得为我们做主呀！”我不知道魏青为什么要这么说，逗得周围的人都笑了，包括我。八成是电视剧看太多，满脑子都是弱女子遇到清官大老爷的场面，而我以前经常到她家，所以她见有她爸爸以前的朋友过来，一时情急，就跟着情节说了出来吧。
“呵呵，傻丫头，我又不是包青天。你进去看书吧，别忘了你爸爸对你的期望。”我又拉了拉她。但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或许是提到她的父亲，勾起了伤心事。只见她小嘴歪了两下，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地上，我连忙伸手去拉，没能拉住。
这时大家都忙着过来安慰魏青，反而忽视了刚才吵架的甲女，甲女呆在那出了会神，见没人搭理她，估计也惧怕魏青如雷的哭声，知趣地走了。
好不容易魏青的哭声从开始的歇斯底里到最后的抽泣再到默默流泪，大家见差不多了，也就散开了。
我刚将魏青母女送回家，晚自习的铃声就响起来了。我顾不上吃饭，安慰了她们几句便向教学楼走去。
我坐在讲台上守晚自习，偶尔有学生拿题上来问我。其余时间我就发呆，总想起魏青的哭声，仿佛是集聚了千年的洪水，在那一刹那终于爆发，到最后不只是浑身是泪，还浑身是汗，我拉她起来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热气从她的头顶上散发出来。或许她需要这么一个痛哭的机会，把对父亲的爱和思念通通发泄出来、表达出来；或许，到最后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忘情了吧，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哭过后，心里会更好受，不会再那么压抑和痛苦。
那样的发泄一定很痛快。
而甲女呢，平时并不是这样，今天反常的行为足以说明她对婚姻的失望和内心的痛苦。或许爱情和婚姻可以有捷径，但幸福是没有捷径的，你可以用青春、爱情、婚姻当注拿去赌幸福，但你得愿赌服输，你开始没去经营，到后来得不到幸福你不能怨别人，就算你赌对了，你仍要付出努力去经营去弥补，为那没有捷径的幸福。我再次感叹着红尘纷扰，为何有人就不能明白适当的苦难反而是人生最大的意义呢？偏偏要去抄捷径赶路，最后一不小心掉进悬崖，什么都碎了，包括梦。
就这样，一整晚我的思维就围绕着魏主任和甲女想了很多。直到最后放学铃声响起，我才离开教室。我能感悟的，或许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就是为何很多人在重复着同样的悲剧的缘故。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我操，我是谁呀，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自己现在不一样活在悲剧里么？晚上九点了还没吃晚饭，还得去守着学生入睡后才能离开，难道我比甲女更优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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