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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朱烨十分意外,章韵希的妈是他母亲的闺蜜,娘家是链岛一个没落的士绅,当初为了给娘家融资才嫁给海城章家当填房,比章老爷小了足有二十岁。后来她娘家倒了,她自己又生不出儿子,在章家的地位一降再降,几乎被章老爷的情妇骑在头上,好在她唯一的女儿章韵希念书好,懂事又讨喜,她才没有被人从主母的位子上撸下去。
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被婆家逼到自杀吧?
“对不起烨哥,我也知道我这么做会让你为难,可是我没办法了,我不能看着我妈被他们欺负。”章韵希的眼圈红了,低声道,“我大哥……他是对不起你,可要是他死了,我们这一房就彻底毁了,叔叔伯伯们不会放过我和我妈的。”
听到“大哥”二字,朱烨的脸色冷了下来,章韵希的大哥章觉希,就是张老爷前妻留下的独生子,因为是章家长房长子,十年前曾是章家铁定的继承人。章家在海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多年来和朱家一直不对盘,十年前章觉希经营着当时章家最核心的产业——军火走私,却被砂爷一步步将市场蚕食鲸吞,两人可谓水火不容。
那年唐娥娥忽然病逝,因为丧事准备仓促,朱家上下略有些忙乱,章觉希为了挟制砂爷,趁机在放学路上绑架了尚未成年的朱烨,害的砂爷差点断子绝孙。
由于章觉希事情做的隐秘,而砂爷当时又忽然爆出有个宠爱的情妇怀孕,因此人人都把怀疑的目光放到了砂爷身上,说是因为病秧子朱烨挡了新太子的路,才被悄悄处理掉的。链岛唐家闻听此讯自然大发雷霆,当家唐定鑫亲自带人给妹妹吊孝,永联帮精锐出动了两百多人,完全是要撕破脸大干一场的架势。
“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幸事,大家都是男人,我理解妹夫你的想法。”灵堂之上,唐定鑫语调平静,话却冷得直掉冰碴子,“恭喜砂爷登上朱家掌门的位子,可惜舍妹命短,只有受苦的命,没有享福的运,早早就给你的心尖儿腾了路。她福薄,我唐定鑫也无话可说,可阿烨是我的亲外甥,我不能看着他被人当绊脚石给弄死。砂爷,叫你的人积点德吧,把阿烨放出来,我带他回链岛,这辈子我唐家养着他,他病秧子也罢,没出息也罢,只要我唐家还没死绝,就不让他受这种委屈。”
砂爷年轻时风流成性,海城人尽皆知,但没人知道的是,他对自己的发妻却是由始至终是敬爱有加,当成自己半条命的,被唐定鑫一番诛心的话说出来,当场就喷了血。
唐定鑫却只是冷笑一声,带着人占了灵堂,亲自给妹妹守夜。谁也没想到的是,次日清晨砂爷从医院回来,一纸诊断书送到大舅哥面前,竟做了永久性结扎手术。
“大舅不必这样生气。那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已经叫人处理了。”砂爷脸色灰败,眼神却炯亮坦荡,“阿烨是我唯一的儿子,没有他,就没有朱家,这次如果不能平安将他找到,百年之后我会将所有遗产捐助出去,一分不留。”
饶是唐定鑫杀伐决断,还是当场动容,当下向妹夫赔礼道歉,为自己昨天急怒攻心口不择言深深后悔,从此朱、唐两家齐心合力,联手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朱烨的下落。
一个多月以后,蛛丝马迹渐渐显现,终于隐隐指到了章家准掌门——章觉希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嗯哒该干点正事了。
卡井盖什么的,如图所示昂,狐狸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聪明,都是些蠢萌的货呀!
不对后面这个好像是浣熊来着……
【干脆面表示:人家真是躺着也中枪 TAT】
37、【十年秘辛十年仇】
朱烨本人对于十年前那件事的记忆非常模糊;一方面是因为年幼;另一方面他从被绑架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连续数月都没有真正清醒过;根本不知道自己到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
他对整件事情的认知都来自于事后砂爷的讲述;以及他自己的推测。
那天章觉希指使手下在放学路上绑架了他,用氯仿迷晕以后便丢在了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本打算在一笔大生意上要挟砂爷;谁知唐家忽然出手;逼得朱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找人,在黑道上开出惊天赏格;完全是一副不计代价誓不罢休的态度。
章觉希收到唐家要来海城的风声,就感觉事情有些脱出他的掌控;眼看事态一再扩大,怕事情败露以后受到两家的联合封杀,便决定改换策略,将朱烨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一来摘清自己,二来离间朱家和唐家的关系。
所谓处理,一个是杀人毁尸,一个是转移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章觉希千错万错,错的最离谱的就是没有选择前者,而是决定将朱烨悄悄弄出海城。也许他对砂爷恨得太深,觉得杀了朱烨也不能泄心头之愤,也许他只是一时脑抽,下不了狠手,总之那晚他找了个亲信,将昏迷不醒的朱烨倒手给了一个黑道中介,这个中介又将他倒了七八手人,最后以八百美金的价格卖给了一个越南蛇头。
因为朱家一向注重隐私,朱烨又深居简出养得娇贵,从没几个人见过他的样子,因此事情匪夷所思地顺利。也是合该朱烨命中有此一劫,那晚他被送到港口的时候正好蛇头有一班船出货,他就被打包塞进了最后一个位置,连夜送到了位于泰国的一个人口贩卖中转站。
一旦出了国门,想找个十几岁的孩子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孩子被改名换姓,贴上标签明码出售,三岁之前的小孩运气好的话还可能逃过一劫,被无子的人家收养。十岁以上的就几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世界各地的有钱人买走,偷偷豢养起来作为“宠物”,或自己享用,或作为礼物赠给有相同嗜好的同伴。
无论如何,都是九死一生。
也就是唐家和朱家这样在黑道上呼风唤雨的大家族,换了别家朱烨可能就这么消失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朱家的所有生意都陷入了瘫痪当中,砂爷调动了所有能用的手下,唐定鑫也最大限度调配了永联帮的人手,双方联合起来把全球的人口贩卖市场跟过筛子似的篦了一遍,小弟们几乎是拿着朱烨的照片跟那些关在地下室和仓库里的交易对象一张脸一张脸地对,最后终于在伊斯坦布尔的一家破旅馆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太子。
得益于朱烨孱弱的身体,他一出国门就一病不起,辗转多处都卖不出去。蛇头本想丢他下海,又舍不得那金光闪闪的八百美金,何况朱烨长得极为标致,正是华裔小男孩里最好卖的类型,便忍着肉疼给他请医生治疗,希望治好了卖个大价钱。
不过蛇头给他治病可不是为了他身体健康,只是希望他短期内看上去卖相好罢了,因此用的都是虎狼之药,为了欺骗买家,还会在有人来“看货”的时候给他用一点兴奋剂。于是当砂爷亲自飞到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朱烨的健康状况十分糟糕,心率衰竭,神志不清,患有多种寄生虫病,还染上了轻微的毒瘾。
当地医生断定他活不下来,即使活下来精神恐怕也不太正常,砂爷二话没说用专机将他连夜转移到美国,重金聘用权威的内科和精神科医生为他治疗,辗转数月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继而回到海城后续治疗。
当朱烨终于恢复意识,可以认出砂爷,管他叫“爸爸”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年之后了。这半年里海城黑道可谓天翻地覆,经过朱、唐两家的努力,章觉希绑架朱烨的证据被一一收集起来,送到了章家掌门——章老爷的面前。证人供词、交易收条、监控器录像……连章觉希都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计策居然有这么多的漏洞,而自己亲信的手下,忠心居然这样不堪一击。
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章老爷以章觉希是自己的独生子为由,请朱家网开一面,可惜砂爷并不买他的帐——章觉希是独生子,朱烨比他还独,章家好歹还有两个堂兄弟,朱家到了这一辈就只剩下朱烨一个人了,现在砂爷做了绝育手术,朱砺虽然实质上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因为朱家家规规定外室之子不能进族谱,他并不算是正经的朱家人。说来说去,章觉希此举差不多就是让朱家覆灭的节奏了。
章老爷走投无路,只好打起了自己太太的主意,勒令老婆带着女儿去朱家求情。因为唐娥娥死时还没这档子事发生,她临终前曾托付砂爷照顾自己这个远嫁他乡的小姐妹,砂爷虽恨不得章家全部死光光,但不忍背弃对亡妻的承诺,不得已退了一步。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章觉希被他亲爹打断了一条腿,弄瞎了一只眼睛,变成了永久性残疾,从此失去了继承掌门的权利,只享受家族分红,不过问家族事务。而原本由他掌管的那部分产业,则由他的堂弟接手。
经此一事,章家元气大伤,原本可以和朱家平分秋色的家族支柱产业——军火走私被砂爷彻底侵吞,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朱烨作为整件事最大的受害人,因为身体原因,以及砂爷的刻意保护,完全没接触到这场腥风血雨的黑道斗争,当他养好身体,再次回到学校上学的时候,章觉希已经被送到北欧去“养病”了,由始至终,他都没见过这个让他差点丢了小命的大仇人。
“你大哥又怎么了?”朱烨对被绑架那段时间的经历没有记忆,但每次提起来的时候都会头疼,点了根烟抽上,问章韵希。
“他……被朱伯伯抓起来了。”章韵希犹豫了一下,低声说。
朱烨眉头一动,问:“他不是一直在北欧,已经定居了吗?怎么会被我爸抓起来?”
章韵希脸色一红,道:“对不起烨哥,这件事我和我妈也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半年前我大哥已经从北欧回来了,而且开始接管家族生意。”
朱烨抽着烟,半眯着眼睛看着章韵希,不说话,章韵希无法直视他的目光,瞄了一眼抱着小葵花喂饭的墨斛,掩饰地干咳了一声:“烨哥,我们去外面说吧,二手烟对小孩子不好。”
朱烨点头,端起烟灰缸示意她跟自己来,穿过客厅走到外面的廊檐下,下巴点了点临着花园的美人靠:“坐。”
章韵希依言坐在美人靠上,朱烨却不坐,将烟灰缸放在围栏上,倚着柱子抽烟。
“烨哥……”章韵希开口,却被朱烨打断:“韵希,我提醒你一句,大人的事应该由大人去解决,一旦你插手了,就不再是小孩子了,明白吗?”
章韵希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凄然道:“我以为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妹妹。”
“当然。”朱烨淡淡笑了笑,道,“不过我毕竟不是你的亲哥哥。”
“在我心里你一直比我的亲哥哥还要亲。”章韵希急道。朱烨又是一笑,淡淡道:“傻姑娘。如果我在你心目中真的比你亲哥哥还重要,你今天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章韵希红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眼神中透着迷惘慌乱,嘴唇抖了抖,道:“我、我妈妈……”
“好了。”朱烨毕竟看着她长大,心里虽然失望,也不忍心看她痛苦,道,“说说吧,你大哥是怎么回来的?据我所知当初你爸可是跟我爸发过誓,这辈子都不让他踏上海城。”
章韵希低下头,表情又是难过又是痛苦,道:“爸爸老了,这两年身体渐渐垮下去,上半年医生说他可能活不过今年春节了。大哥半年前以探病为由悄悄回来了一趟,之后就再也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