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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虎生焦虑起来:连这点小寇尚且难胜,如何取得石门?
    “吹起来,海螺,全军出击!”
    两万对二百,胜负没有半点悬念。
    事实上没等两阵对圆,那些燕人就曳旗而奔,奔出一箭外,却又勒马回顾,或唱或笑,做出种种轻蔑的举动来。
    “该死的鲜卑狗!”邓遐狠狠啐了一口,适才以多敌少不能取胜,让他感到很没面子:“不怕死的,跟老子追上去,拔了这些杂种的舌头!”
    “不可……”
    毛虎生微觉不妥,却哪里拦挡得住?
    望着左右纷纷向前,几无部伍,他无奈地一挥手:
    “全军追击,别乱了行列!”
    行列虽然乱了些,但两万晋军,都是久战精锐,包抄、追逐、分散、兜剿,倒也颇有章法,烟尘滚滚中,那一小撮燕骑渐渐被圈在了垓心。
    “镗镗镗~~~~~”
    四面八方,突然锣声大作。
    “不好,快退!”
    毛虎生失声大叫,可旌旗已远,队形已散,如何能再收拢得来?
    如风,如火,黑旗卷处,原已七零八落的晋军登时被截成数段,首尾不能相顾。
    “别慌,都跟着我的兜鍪走!”
    邓遐摘下头盔,高高挑在矛尖,不顾蝗飞羽箭,一马当先,向西突去:与其退而死,不如进而亡。
    晋人一阵欢呼,渐渐聚拢向东,燕人虽纵骑追赶,却终于被甩下了一截。
    前面,已是一片树林。
    “下马,进林子!”
    邓遐率先跳下马,举着矛杆跑向树林:丛林利于步,不利于骑,对于擅打步战的南兵,要安全得多。
    他一只脚刚刚踏入树林,忽听头顶上一声大喝:
    “南贼休走!”
    他错愕之下,甫一抬头,一道寒光,已及面门。
    血光飞处,长矛坠地,矛尖上的兜鍪骨碌碌滚出多远。
    “杀~~~~”
    树林深处,卷起一片杀机。
    伏兵,伏兵,又是伏兵。
    冲出三道埋伏,被闻讯赶来接应的袁真哨马救出的毛虎生,到得石门大营,左右已不过三十余骑。
    “晋人轻剽,怯于陷敌,勇于乘退,须设饵诱伏,父王真是神算!”
    慕容令手挽邓遐首级,骑在马上,满脸说不出的兴奋。
    慕容德凝视着西边:
    “援敌摧破,桓温全军尚完实,我们**三万人马,营中空虚,必须速回,石门之守,全赖皇甫大人了!”
    石门。
    敌军已攻了两个月。
    一开始是白天攻,后来是夜袭,最后干脆日夜不停地攻打。
    城里,皇甫真分军民为三班,轮番乘城,舍死相拒。
    南人多奇巧,云梯、冲车、炮车、吕公车,花样叠出。
    城上却只有一个字:守。
    他们守住了,石门城垣,高不过丈四,晋军却始终不能踏入一步。
    “禀大人,擂木,我们、我们……”
    一个用布包着一只伤眼的小校跑到皇甫真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皇甫真袍服冠带地端坐着。背后是城楼,城下是敌兵,不时有羽箭飞上,钉在身后的木柱上,或是飞石掠过,砸得城楼屋顶砰砰作响,他却镇静自若,神色丝毫不变:
    “擂木如何?用尽了?”
    小校摇摇头,定了定神:
    “擂木倒有,只是绳索损耗太快,不足牵系之用。”
    皇甫真缓缓站起,拔剑在手,甩掉朝帽,扬手割下长发,掷在地上:
    “此物可堪为索否?”
    小校脸色激昂:
    “全城军民男妇,……够了,够了!”
    皇甫真手扶垛口,纵声长啸:
    “发不够还可断头,只是这石门,却一寸也不能让人!”
    “早不从我言,如今战也晚了,唉!”
    晋营大帐里,郗超顿足捶胸,叹息不已。
    桓温脸色铁青,半晌方才开言:
    “粮援俱绝,可以去矣,唉,攻亏……”
    他脸上掠过一道黯然,但随即重又变得镇静、沉着:
    “传令各军,退兵当如进兵,须得振作警醒,方可平安见江东父老!”
    大营一角,王坦之闻得号令,不觉失笑:
    “穷天下之力,尽十年蓄积,匆匆而北,匆匆而南,纵无恙,复何面目见江东父老邪!”
    “南军自东燕出仓垣,兼程南下,旌旗首尾五十里。”
    兰汗从河北催粮方返,闻得探报,精神一振:
    “哈哈,南蛮子退了,该咱们穷追猛打,好好过过瘾了!”
    左右众将窃窃私语,神色甚是古怪。
    兰汗奇道:
    “各位,愣着干什么,还不禀报吴王,赶紧出兵追赶?”
    “这、这个……”慕容宝吞吞吐吐地道:“父、父王有令,连日军务疲惫,闭门高卧,一应军务,容后再议,违令闯帐者,军法论处。”
    兰汗又急又气,转脸朝向慕容令。慕容令神色焦躁,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走,闯进去,管他娘的!”
    兰汗一声倡议,众将纷纷附和,一窝蜂奔向慕容垂寝帐。
    寝帐毡帘低垂,门外,一员小将倚刀而立,却是慕容楷:
    “各位请留步,在下奉吴王将令,持此金刀在此挡架,违令者先斩后奏。”
    兰汗一跺脚:
    “慕容德呢,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他知道,这样的情形,如果有一个人能闯入寝帐而不受惩处,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慕容德。
    “范阳叔和宜都叔前日悄悄出帐,不知去向。”
    慕容令无奈道。
    高泰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忽然开口:
    “各位勿焦勿躁,吴王岂是玩寇之人?”
    众人纷纷点头不语,兰汗拖过一张胡床,一**坐在帐口:
    “好,我就坐在这里等我这个好外甥出来。”
    一天一夜,又一天一夜。
    “南兵缓缓南行,不过四百余里,大军乏水,沿途凿井,以饮人马。”
    “晋人疲弱已极,似乎……”司徒左长史申胤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兰汗望了一眼紧闭的帐帘,恶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他的周围,几十张焦虑的面庞。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南兵兼程而行,已南出七百里外……”
    兰汗忽地站起来,一脚踢飞胡床:
    “娘的,不能等了,谁跟我闯进去?”
    “我!”“我!”“还有我!”
    几十个人高声响应着,簇拥着兰汗涌向寝帐。
    正此时,寝帐的帘子突然高高挑起。
    慕容垂精神抖擞,全身披挂,缓缓走出寝帐。众将登时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桓温老于兵事,初退惶恐,必然严设戒备,以精锐为殿,我军此时追逐,正好中计;如今我们有意缓追,他们自以为脱身,急于南归,必然昼夜兼程,放松戒备,将兵懈惰疲惫,渐无战意,此刻掩击,必获全功。”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无不面露喜色。黄门侍郎封孚疑道:
    “虽如此,敌军已远,如何追赶得及?”
    慕容垂笑而不言,慕容楷道:
    “我骑敌步,逐之不难,且范阳王、宜都王等已率劲骑四千间道设伏于襄邑东涧,料晋军仓促难过此关。”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慕容垂摆摆手:
    “还不是欢呼的时候,上马!襄邑才是我大燕扬威耀武的所在!”
    襄邑。
    饥渴疲惫,狂奔至此的晋军行至涧前,突然遇见了慕容德、慕容桓的伏兵,登时大乱,自相践踏,死者狼藉。
    “退欲安之!你们难道要客死在他乡么!”
    桓温镮甲横矟,声色俱厉。
    溃过涧北的晋军一下止住了脚步,平安还乡,不正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愿么?
    “有死无生,有进无退,孩儿们,跟我上啊!”
    大将孙元、徐展甩掉兜鍪,嗔目扬戟,双马并出,直冲涧南,晋兵齐声鼓噪,潮水般涌过去。
    对岸燕军更番叠队,箭发如蝗,晋军人马纷纷倒在涧水中,倒在血泊里。
    徐展一马当先,刚刚踏上涧南岸,却接连中了几箭,人马扑地倒了。
    “向南,向南,不要停!”
    徐展手指南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直到千百名晋兵从他身后呐喊着冲过,直到他的全身一寸寸地完全僵硬。
    燕人退了,虽然阵形不乱,但晋军毕竟已在涧南站住了脚跟。
    桓温的脸上露出一丝倦意:
    “过涧,快!”
    大队人马争先恐后地跳入涧水,深一脚浅一脚拼命往南挣扎着。谁都知道,每向南一寸,就离家近了一寸,离死亡远了一寸。
    “杀呀!”
    晋军背后,马蹄如雷,征尘如雾,纷纷不知黑旗多少。
    鲜卑铁骑,卷来如风,倏忽间,长矟短刀,已溅起漫天血光。
    晋军虽众,阵形已散,且大半在泥水中趟行,举足尚且艰难,遑论拒战?
    涧南的燕骑也返身夹攻上来,把惊惶失措的晋兵赶散,碾碎。
    晋军败了,尸拥十余里,涧水为之不流。
    “我们已经渡淮到了山阳境内,燕人铁骑,再也追逐不上了。”
    桓温脸色煞白,半晌方问道:
    “孙元何在?”
    “孙将军殿后,行至谯郡,被秦兵掩袭,力战而死。”
    桓温恨恨地骂道:
    “这帮氐狗,也来趁火打劫!”
    郗超帽子已不知去向,此刻一面挽着头发,一面靠近桓温:
    “主公败归,朝廷生心者必有异动,当思有以善后啊!”
    桓温沉吟半晌:
    “子勿言,我已有计了。”
    “桓温耻于丧败,归罪于袁真,袁真上书辩理不果,俱祸而据寿春抗命,已遣使来报聘,请求我军援应。”
    慕容德笑道:
    “取乱侮亡,正当其时,据寿春,窥两淮,进取江南,此千载一时也!”
    慕容垂点头起身,正欲传令,忽听辕门外鼓乐齐鸣:
    “邹虞幡!”
    持邹虞幡的天使是乐安王慕容臧:
    “奉天子命,吴王克捷,举国欣幸,如今大功告成,当与民休息,着即缴还大都督印绶,回朝受赏;敕勒、辽东,国之四维,不可不顾,着授范阳王都督敕勒诸军事,授宜都王和龙尹,即日赴任,实力镇守,以固国之藩篱。”
    慕容垂双眉紧锁,尚未开言,慕容楷扬声问道:
    “如今晋人奔败之余,一日五惊,袁真归附,仰望援应,朝中何以降此诏令,贻误军机?”
    慕容臧脸一版:
    “本藩只知奉诏命而已,一应军务,当另有旨!”
    “兄功高如此,恐怕……”送走慕容臧,慕容楷忧形于色:“当今之计,只能清君侧以安社稷,且谋自保,只需除去上庸、乐安两王,大事可定。”
    慕容垂摇摇头:
    “国家疮痍未复,而骨肉自相图害,只能是祸国殃民之举,我宁死也不忍为此。”
    慕容楷压低了声音:
    “兄长难得不记得先父临终所嘱?”
    慕容垂面沉似水,久久地未出一言。
    “慕容垂功名成于外,君臣疑于内,其能久乎?”
    长安城的大殿上,苻坚劈手把战报掩在几上,对群臣笑道。
    “姐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