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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风华岁月便悄然离她远去了。渐渐不再有登台的邀请,那些过去赶也赶不走的追求者们作鸟兽散。然而起初她根本
没有觉察这些变化,爱情结晶的降生冲淡了她全部的寂寞和乏味。那是她一生幸福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
然而当她意识到生活比戏剧拥有更加惊人的起伏之后,已晚了。
她的儿子十个月大时,男人离开了她,在暗杀者的枪声下永久地睡去了。
她第一任丈夫的死至今仍是一桩悬案,在街坊中最盛行的版本认为他是被她嫉妒的求爱者杀死的。但是这个结果对她而
言已不再重要,因为幸运女神已经随他离开了。
她之后的生活陷入了彻底的颠沛和无望。男人没能给她留下多少钱,而她也已失去过去赖以谋生的资本,日子过得举步
为艰。带着孩子的女人要再嫁几乎成了奢望,而她也是在儿子两岁时,才勉强与一个平庸的皮鞋匠结婚。虽然落差巨大
,生活拮据,但总强过独自一人。
到此时她方真正知晓,命运的玩笑能够残酷到怎样境地。
她的儿子一天天长大,眉目中渐显那男子的俊美和气度,也掺上了她自己的美艳妖娆。然而这个孩子在继父眼中却算不
上多么美好的存在,她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酷似前夫,在下层民众中过于显眼的容貌,还是因为那孩子本身的与众不同
。
她的家中开始火药味弥漫,一点火星就能引起猛烈爆炸。她那酗酒的丈夫开始时不时打她,打完了继续喝,短短几年就
把仅有的一点财产挥霍殆尽。
再婚五年后,她的生活又一次坠入无边黑暗。她开始恨前夫,恨他们的爱情,恨他突然抛下她,恨儿子,也恨她自己。
她不愿意再给儿子唱歌,对他行为粗暴。她早年的优雅和美丽被生活不幸磨砺成了粗糙而惨不忍睹的残像。渐渐地那孩
子也开始害怕她,如同害怕他的继父一样。只要可能,决不同他们处在一起。
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转折也是出现在那一年,彼时她的儿子七岁。
在朦胧阴沉的雨天里,两个穿昂贵红礼服,胸前别着奇特胸针的人叩开了她的家门。
那两人胸针的图案是一样的,都是四片像矛尖一样的东西朝四个方向排列。她从来没见过那种图案,但仍是请他们进来
。她的儿子缩在厨房里煮土豆,他不用引火石,只要叩个响指就能点着火。
我们来这里找您,是希望收养您的儿子。那两个人开门见山地对她说。
她愣住。
看到我们的制服,您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有些畏缩。
您的前夫从来没有告诉过您这些事?
什么事?他没有跟我说过。
难道他从来没有在您面前表现出一些与常人不同的能力?
没有啊,真的没有。
好吧。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息道。您应该知道您的前夫曾经是贵族,应该说他一直都是。他来自一个有着悠久
渊源的古老家族,并因此获得了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也通过他的血统传给了您的儿子。您的儿子在一些事情上与众不
同,这您不否认吧?
对……是有一点。她感到更加恐惧。比如,他有时候不用手碰也能让东西动起来,可以凭空打着火,从高处跳下来也不
会受伤。最厉害的是,他还会让一套扑克牌在空中跳舞。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呢。
这就是了,这是他体内父系血统的赐予。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家族,您的儿子天赋很高,我们不希望他就此被埋没。
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来自一个组织,那个组织专门管理这些有特殊天赋的人。让他们的能力得以发挥,并且避免他们伤害到普通人。其
中一个人指了指胸针。这是我们的标志。
那…你们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您也看到了,就您目前的情况,无法为他提供好的教育环境。他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最终
只会碌碌无为。我们想带他去英国,在那里让他接受适宜他的教育,在他的同类中间发挥他的才干。
可是……
我们会给您一笔经济补偿。
她再次无言。
若在几年前,有人要出钱买她的儿子,一定会被她赶出家门。然如今她已经经历了如此沧桑困苦的生活,懂得了对于穷
人而言钱的沉重意义。她为自己的心动感到羞耻。
此时她的现任丈夫却出现了。与她曾经还受过一些上流社会熏陶不同,一生贫穷,没有受过教育的他带着满身酒气出现
在主屋里,骂骂咧咧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胆战心惊地复述了一遍。男人甚至不耐心听她说完,就挥了挥粗壮的手臂。
正好,正好。他不耐烦地说。让他们带走吧,反正我看了那小鬼心烦。有一笔钱拿,不赚是傻子啊。
那是我儿子!她忍不住喊了起来,泪如雨下。
你儿子?半醉的男人轻蔑地说。你和一个落魄公子生的野种干我什么事?你这娘们嫁给我这些年倒是一个儿子也没生出
来?叫你那个白白嫩嫩的娇气小鬼滚,不然我就把你们娘俩一并撵出去!
说罢男人就把她撞开,径直冲进厨房,把孩子拖了出来。她还未来得及阻拦,孩子单薄的身体就被甩了出去。
快点带走。他恶狠狠地对两位客人说。把钱留下,你们就可以滚了。
一位客人扶住了孩子,那孩子此时怯生生地转向她,她在那种澄澈的目光中看到了她一生唯一的爱人,她不禁想转身逃
走。
对不起,伊撒克。尽管如此她依然忍住哽咽,努力弯下腰,轻柔地对她儿子说。你就跟这两位叔叔走吧,以后他们会照
顾你,给你妈妈给不了的生活。
可是妈妈。那孩子忽然哭起来,平日里他虽然算不上强壮,却从来很少落泪。伊撒克不想过妈妈给不了的生活,伊撒克
想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不是个好妈妈,妈妈照顾不好你。她仍微笑着,眼角却有液体渗出。你跟叔叔们走,就可以像有钱人的孩子一样上
学,还能有好吃的,有很多玩具哦。
孩子没有再说话,哭得更惨烈了。这时另一个红衣人取出钱放在桌上,这家的男主人立刻心花怒放,生怕到手的横财再
出什么变故,于是开始更加急切而粗暴地催促他妻子。
孩子望着那叠法郎,无声地把目光移到母亲身上。
她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听见了世界崩塌的清脆声响,她唯一的儿子愣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两个红衣人旋即跟上。
她隐约听见两人追上她儿子后对他说,以后你还是用你亲生父亲的姓吧。你是尊贵血统的末裔,你继父和母亲的姓名都
只会玷污你。
那是伊撒克·洛克尔在法国的最后一天,那是她与儿子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一如二十五年后那个清晨的潋滟清香。
现在他再一次于一个烟雨缭绕的清晨凝视她,隔着至亲的血缘和二十五年的决绝。已换成他俯视她,他在门外,她在门
内。
那之后几年,她丈夫挥霍尽了所有财物,终于死于酒精中毒。于是她便独自生活到如今,曾经一度想去英国寻找儿子,
却始终凑不齐路费。
而当年决然转身的孩子四分之一个世纪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已不能很清晰地看到,却仍觉那笑容灿若信仰,同她深
爱的男人何其相似。
他心境透凉地注视着上天展示给他的一幅活生生的生命景象。她老了,多年艰辛的生活最终磨尽了她全部的美丽,甚至
在她皱纹遍布,扭曲成一团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痕迹。高挑的身材坍塌成干尸般瘦弱蜷曲的姿态,嗓音沙哑干枯。岁
月在一个绝代女子身上刻下了如此残忍的轨迹,烈火青春燃尽之后余下的残骸与当年歌剧院里飞扬的身姿形成了震撼的
反差。
同时她也正透过厚厚的一层白翳竭尽最后的生命端详这个经由她来到世间的孩子。与她不同,他正是最好的时候,金发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也是璀璨生辉,面容俊美,举止高贵,蓝瞳终年平静而深邃,像是他们之间相隔的海。法兰西的荣
光在她的孩子身上得到了无与伦比的体现,他很美,也很优秀。
她想说,你的笑容是从我这里来的。
对不起,没能看着你成长。
他静静地在那里微笑。她恍惚着想起当年,在歌剧院的后台,有人也是这样对她笑着。他告诉她,她的歌声中有他的灵
魂。
童年不幸会造成人格的不健全和情感匮乏。他想。要不是最近那群孩子的离开,他还真会认为自己情感匮乏地无可救药
。
其实多年的教师生涯早就让他习惯了看一代代青春盛放枯萎,也只有一次让他动容过。
这样便已足够。
有些事情是无法被原谅的,因此只能不被责怪。
然后他转身离开。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永久消失。老妇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下。
天放晴了,沉灰色的云被风推开,光耀重新普照开来,世界不再狼狈。
她的尸体是第二天在自家房里被邻居发现的,寿终正寝。
17。晚祷
短短几个月里第二次踏上亚平宁半岛,她千年孕育的丰腴仍然能缓解我低落的情绪。南欧夏日的风里带有显然的暖醺气
味,弥散着番茄和奶油的芳香,点燃了人最初的本欲。地中海的颜色是碧透的蓝,像洒了一捧颜料。远方缓慢靠岸的小
船上涂着缭乱而夸张的色彩。
作为我离开英国后的第三个目的地,意大利的一切都如油画般鲜明而边缘模糊,美丽地惊心动魄。
我最终放弃了先出去吃饭的打算,准备立刻找到安琪琳娜的住所。佛罗伦萨的街头来往喧嚣,推着车的小贩以唱诗般的
调子叫卖,车里的物品琳琅满目。装饰孔雀羽毛的威尼斯面具在高处用空洞的眼眶俯视人群,将自己包裹在古老而不可
一世的华丽中。
显然父亲选择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喧闹的城市供安琪琳娜藏身是个不错的选择。尽管嘈杂和繁复似乎并不适合艺术创作
,却足以断掉一些居心难测者避过人耳目进行一些暗箱活动的念想。
如果是为了保命,城市是更好的隐居地。
经过圣母百花大教堂前时脸意外被溅上了水,我微微侧身,喷水池潋滟的曲线像巴洛克花纹一样妖娆地跃动,组成一幅
宫廷式的图案。阳光在抛物线的顶端上耀眼地摇摆,水柱金光灼灼。我顺着那一道人工彩虹的方向望过去,一个戴着眼
罩的占卜者坐在广场的角落里,姿态虔诚,似乎望向远方。
尽管景致优美,我的心情在打探来的残酷结果下仍然算不上好。我着了魔似的过去,虽然并不真正相信他能给我什么帮
助。
占卜老人直到我站在他面前时才注意到我存在,看来是一位真正的盲人。他缓慢地转向我,对难得一见的顾客并不上心
。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他开口的语调却是相当有教养,与流浪者的身份并不符合。
“我有两位很重要的人,现在他们中可能只有一人能活下来。”我自顾自说下去,“我想请您为我占卜一下这件事的前
程。”
真正能够看见未来的能力是不存在的,但有些魔法师能够从现有情况精密推算出未来的走向。这已是十分罕见的能力,
而且推算结果大多模棱两可。在雷格勒斯的影响下,我从小就不太相信所谓占卜。但现在我极其需要什么人来给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