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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得出奇,静到可以听到街对面的吉祥。
黄芪。让夜相对安宁一些。
平安睡到了十点,爬起来去karma三楼公用阳台晒了几双袜子。一个白种女人坐在花台前望着她笑。那笑容让她感觉很饿。她决定去吃饭。
泰米尔的另一条大街。
刚进街口,平安看到了一个苏杭旅店的招牌。门庭幽暗,冷清,与喧哗的街头不相称。在蓝毗尼,红告诉她,自己住过苏杭,是一对温州夫妇新开的,很干净。
有人在吗。
隔壁紧邻的小卖部走出一个年轻女人。典型的浙江女人的精气模样。
我过来看看。平安说。小卖部粗糙的货架上都是国内货物。那女人的老公不在,应该是她一个人顾店。
那女人腾出一把竹椅子给平安。显然明白她不是来住宿的。
*女人在异乡,拉起了家常。
他们两口子来了不到一年,租下这个铺面装修出一个不带餐厅的小三层旅馆和一个小卖部。
老板娘觉得苦死了。钱不如国内好赚,加德满都的物价不比国内便宜。关键是大环境不好。每天除了限电外,还限水。而且限水时间不定。很多时候在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要爬去楼顶开水闸,还不能离开人,必须等着把几个大储水罐装满才可以关阀走人。物质条件好多比不了国内,比如装修时的材料常常是花跟国内一样的钱,却买不到跟国内一样质地的东西。用的吃的更是不如国内丰富。他们随身有一个小孩,教育也成问题,幼儿园远比不上老家。
想过回去吗。平安问。
想啊。旅馆没装完就想回了。可是没办法,投了这么多钱进去,总不能连本都拿不回来就回去吧,会被家里人骂死的。
这时来了个推单车卖菜的。
老板娘起身说要买点今天吃的菜。她跟那男人比划着。她说她不会说当地话,也不会说英语,所以不认识什么人,跟当地人买东西只能这么比划。
这里的杆秤很有特点。两个秤盘,一个放东西,一个放秤砣,哪边高就往哪边补小秤砣,然后加减。
平安没有打扰老板娘讨价还价。她想她是初来乍到还没有完全适应。如果日后再回来这里,如果他们还在,也许这女人已经习惯。
(十一)暴风雪之前(6)
黄河拉面馆。从苏杭往前走一百米不到。藏青色的幌子已经陈旧。那是在纳加阔特遇到的北京两口的那老婆推荐的。
掌柜的是个回族老母亲,裹着黑绒头巾,忙进忙出。后厨里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直在揉面。前堂有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拖着扫把满屋子晃。
平安说,我老家也是西北的。
西北的都来这里吃哩,还有其他北方人也过来。她高兴的回。
您来几年啦。
六年了。
六年。那是平安离开海城并且不停行走的年份。
这是一家来自青海的祖孙三代,老太太有两个儿子,后厨忙的是小儿子,大儿子跑外了,满地跑的是小孙子,孩子的妈妈是尼泊尔人。
你们每年都回去吗。
回过两次,从西藏走,顺便在拉萨转几天。
习惯吗。
还行,这里比西宁好赚些。
进来一个女人抱起孩子。孩子不情愿的甩开扫把。那女人很不起眼,皮肤暗沉,头上披着纱丽。
尼泊尔人大多信奉印度教,不知道孩子妈妈是不是原来也信。平安暗语。
历史上穆斯林与印度教派一直冲突不断。撇开种族和信仰问题,单是生活习惯就完全不同,比如饮食上前者不吃猪肉,后者不允许碰牛肉。那么一旦印度教徒和*教徒结合会有什么说法,如何协调……这些问题,平安好奇,但不好意思开口。也许她想太多。也许跟汉人与穆斯林通婚差不多。
情感,最基本前提是包容。
端上来的粥很大一碗。花卷撒着西北特有的姜黄粉。那是熟识的颜色与味道。
的确不少中国人来这里吃饭。还有不少当地人。桌子一直没空下来。由于店面小,人们要站着等位置。份量足,味儿地道,价格合理是一个原因。再有,就是思乡情结,做饭的吃饭的都逃不掉。食物成了最佳寄托。
平安离开前给那位回族老太太和她的混血孙子拍了两张照片。老太太看着照片高兴道,一直忙馆子,好久没照啦,还是孩子百天时照过。
这餐饭平安碰到另一拨吃饭的,前前后后总共十几个,全是陕西口音。她边吃边听他们聊天。原来是大唐电信来这里做基站的。
一个刚坐定的小矮个接了电话嚷嚷说哪儿哪儿又出什么事,谁谁让赶紧过去看哈。他一边拉其中两个往外走,一边嘟囔,他娘的,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才从那边回来的。剩余没走的四五个坐下来跟回族老太太要茶喝。
坐平安正对面的年轻男人说自己几天前洗澡被煤气熏昏过去。有人则在一旁附和说当时听见浴室里大叫一声,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不醒人事。
平安见过这里的煤气罐,很简陋,漏气也不希奇。至于燃气热水器,是那种很原始的直排式,发生事故的概率自然可想而知。
那男的冲旁边好象主管模样的男人说,你进来八年多,房子老婆孩子都混好,我嘛苦就苦点,最愁的是到现在连个正而八经的女朋友都没有,虽然好过的也有几个,但都长不了。
那主管嘿嘿道,去年轮你回公司,那咋又要求出来。
坐不住呗,待办公室待不住,一坐下来就犯困。我姐打电话说过好几次,劝我别出了,想想还是出来舒服点。
门帘一掀,进来一对四十几岁的男女,那帮人呼啦都站起来叫张总张总的,拉凳子递筷子,嘴里张罗着,一起吃一起吃。可能是项目组的领导借春节海外巡察,兼携家眷旅游。
类似这种外派通讯类项目的技术和管理人员每年数不胜数,华为,大唐。
大多数象这拨人一样,年纪不大,刚毕业或毕业没几年被派出来。薪水津贴虽比国内的基站项目高,干活作息不规律算普遍,如果放在硬件环境优越的国家会平衡很多,可这里的条件比非洲好不了多少,那点高工资带来的性价比心理系数很快会降下来,甚至远不如国内。
头头的突然造访,这拨人没法继续倒苦水。所谓苦怨多过情趣,不过是生活的实质。因为离乡背井得更远而倍显厚重。
雄梅镇。划过两日前的夜。那些剥落的墙皮,还有到处乱爬的虫子。
门当乡。白水汤面里浮着煎糊掉的鸡蛋。有些人拿出背了几千里地的私家菜。有人夹了一点独自对着墙壁吃饭。有人只喝着面汤。
班戈县。飘起了小雨。司机跑过来说要加油,身上没钱了。有个男人沾着唾沫数钞票。
纳木错乡。遥遥念青唐古拉满目积雪,犹如被铺展成平面的雪莲花瓣。
那根拉垭口。远处的湖面裹携着龙吸水的风。雪粒子扑面。猛烈。生疼。
飞快。计划里的,想停留的,只能跟着飞快。
前一晚吉祥,火炉好热,甜茶好暖。
平安吐露不想那么快回拉萨,想把速度降下来。贝玛说,我也是。树说,我也是。其他人沉默。
有些人太想回拉萨了。回拉萨意味着回家。
出日喀则地区,可以望见拉萨河一角的时候,普布说,我没干旅行包车这份工之前,在这段河滩上为公路养护段开过大卡拉过石头。
平安听到他话音后的叹气。很轻很轻。
她听他说过,他不是拉萨人,是山南的,他入赘丈人家,老婆小他三岁,儿子八岁了,他以前不会说汉语,他儿子教他学的。
盘羊角。雪莲花。都是一样的。
从喜马拉雅的北边到南边,从康藏到后藏再到前藏,有多少个的吉祥。
喜马拉雅是一个通道。
西藏是一个通道。
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谋生与回乡的通道。或茶马。一片在高海拔、高落差中间穿行来穿行去的茶马。
每个行走的脚步声,心跳,还有叹息,仿如百代钢针。
(十二)德吉路的平安树(1)
这是在西藏最沉最长的一夜。
梦寐无数。
……
最后一个艳阳午后。从karma二楼阳台晒到五楼阳台,不断有人打扰那个盹。眼前总晃过贝尔果婚礼上那些红袍金饰缠身的小新娘。一枚果实。一个男人。一份感情。不论生活在雪山的哪一方,过了成年甚至要更久方才体会得出。
候机厅等待着众多回国的同胞,杀人,打牌。电视里播放着超眩的印度电视台节目。吵闹中身边有人在安静记着日记,贴着receipt。
眩窗外,云层下,是壮观的喜马拉雅。好不容易在回程时换到靠左的位置,连玻璃上划的道子在镜头里异常清晰,却分辨不出哪一座是珠穆朗玛。肉眼凡胎。
据说那些冰川五十年之后将会全部消失,整个山系不再会有积雪。眼球里越来越多的冰碛湖,也许有一日也会消失。也许比五十年还要短。
高空上的手机是关着的。平安不知道上海和海城的朋友几乎同时给她发着短信。
那张Tilicho Lake,4920米的明信片已分别抵达那两座城市。那是平安从安娜山区走出来,回到博卡拉后的那个黄昏寄出的。
朋友们没人知道那湖在哪里。以及那湖的传说。
那是喜马拉雅最高的一面湖水。那是喜马拉雅藏得最深的一颗眼泪。那是深情于喜马拉雅的人们对自由与爱的执着。
临醒前有人摆了一道辣子炒香干,还说不爱吃荤的人真的好养活。
同样,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夜晚。平安的腿肚子抽搐了N次。她很难挣扎着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下以缓解疼痛。嗜睡。仿佛把入藏以来的疲怠全部倾倒出来。
前一日有个男人说另一个男人,如果你下身瘫了可怎么活。那问话的脑袋怕是又在肉。
平安想,她不能行走,这很痛苦,还能去哪里呢。进化的意义倒数万千年都有的讲。
贝玛推门进来。下雨了。她说。
哦。现在就走吗。平安问。
吃完早饭吧。
找妥住宿回个短信。平安嘱咐她。她非要一个人远远的住着。她回到拉萨后强烈需求个人空间感。
好。反正下午还见呢,不是说好了去色拉寺吗。
起来没。我们进来了。是老唐和树。
昨天那笔帐怎么算的,你们是不是多给了司机一千块。老唐唬着脸。他是指给司机加油的钱。
他昨晚为这事没睡好。树呵呵着补充。
我帮着验过,没问题。你要现在就打电话确认是吗。平安睁圆眼睛也装成认真的样子。
呵。她心头很不屑。总是有这种人。昨晚德吉路。火锅。那年长的女人拿着小朋友的作业本记了一路都算不清楚的帐。有那么难算吗。铁青的脸。带刺的话。这一路有那么辛苦吗。
最好尽快。老唐很怕鸟兽散了找不到人。
手机那端好久才有人接听,那女人没睡醒,不高兴的口气。
人家说了,没多给。所有帐目在我这里有备份,需要的话拿去慢慢研究好了。
那倒不用。曲珍说,申扎大雪封城了。老唐想借换话题来换气氛。他以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