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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怎么闻到了高原的味道。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六)只是集体回忆;让我带你离开(2)
我打算用平安发给冬柟的那张照片做封面。一洼浅水,两个太阳。
可是,孪落是什么?
同一个体的两面?
两个不同个体的实的重叠?
某一个体的实与另一个体的虚的交错?
或者根本只是一个个体,不过在视觉甚至心理上出现了幻觉?
作家说:西藏是一架竖琴,谁来了都想拨弄几下。
这话不完整,人们离开西藏后会变得爱絮叨。其中大多在显摆。并且往往是下意识的。
于是又有评论家站出来:西藏拒绝阐释,更拒绝一知半解。
平安和我为此囫囵过,还好彼此没想过要阐释什么“大家”,或者通过一知半解炫耀自己的“拥有”。同样我们不回避观察与记录,也包括允许质疑和反思,哪怕沾着灰尘,覆着膜。
藏地的东西具备极强的隐喻。但也不可将所见的、所听的神话。不仅仅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宗教文化。那不是个人或小群体所能赋予的。
人们以为自己走不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回去。还有不少人反复强调,只有在西藏,内心才是真的安静。
这些有纯粹的个人情结,也可能有当藏漂为皈依点的心理依赖。人们看不开,放不下。原来,人们根本没能走出各自所在的那座城。至于纯粹是要以自我完善为进程的,而不是瞎胡闹。
无论来这高原多少次,待多久,都是开始。别把西藏当作最后一驿。别试图非要深入她的内部。
幸运的话,人们会获得很小很小的碎片,好象自然风化脱落下来的那样。有时连碎片都拿不到也属正常。就算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可能也是一样。
人的生命和所有感官知觉都是有限的。这是注定的。
藏,不仅仅是藏(zàng),更多的还有藏(cáng)。那半隐匿的、难以述明的宝藏,于人生之前生之后所拾取的残片,唯有反反复复的沉淀,积攒,如同不断拣拾与回归自我。
平安以为西藏在她的旅行生命占的比重比较大,但不等于全部。她不想自己走过藏地后就什么地方都看不上。
她的观点与我不谋而合。
我们都希望从那里出来后能更加平和、耐心的游历和对待其他地方,包括人与事。任何自然、民间都有着获掘不尽的东西。
我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回去拉萨。这次竟是工作关系。
当单位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要派我去。
M公司原来是你负责过两年的工程项目,你很熟悉他们的运作情况和需求,这次他们跟那边的合作要求咱们一定要出个副监。还有就是你去过西藏,对那里肯定比其他同事更容易适应。我跟其他领导商量下来觉得你最合适。领导笑嘻嘻的,好不狡猾。
再说,你不是喜欢那里嘛,否则不会每年休假都往那边跑吧。你放心,工资待遇都会相应提高的。而且两个月很快嘛。周末可以去周边转转,当故地重温嘛。
妈的。看来这帮老家伙都盘算好啦。我心里暗骂,表面还得装出若无其事。
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这大半年里,反反复复回忆那些在藏地的日子,以为是差不多告一段落的时候了,以为可以牵着平安的手离开。当然也想带自己离开。或者让她带着我离开。反正谁带谁离开都无所谓了。总之,我们都需要离开一段日子。
然而,事以愿违。这并非我设想的故事结局。但这就是生活。
出发前两周,我约平安吃饭。还是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西北馆子。
要不要问问她的检查结果。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又要去西藏了。我很犹豫。
连载快结尾了。平安说。她应该一直在看。
是啊,把握不好你的感受。我有点泄气。
不会。旁观者清。人有时把握不了自己的思想行为,再怎么跳出来都很难看得透彻,别说写自己了。
你为什么愿意交给我。
你不是问过吗。你走过,还有信任。写完吧。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其实,我顿了一下,放心。
我本来想说,其实很多事情是没有结尾的,如同没有为什么一样。人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结尾往往是假想的。但是我没说。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我鼓足勇气。我很怕她说出什么伤心的结果。我不想她伤心。
沉默。我看不出她是喜是悲。
出了吗。她样子让我着急。我抓住她的手。她没抽出那手。那手很凉。
我,平安清了清嗓子,那天,我没检查。
怎么会,不是打了麻药,麻药过后还很难受吗。到底什么结果。好还是不好吗。我火了。
真的,当时是抽了,可我把样本要回来了。她很冷静。
骗我。我觉得她冷静得不正常。
没必要。如果骗你,我会编个检查结果很正常的谎。
不可能。我打断她。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结果正常是吗。平安还是那么冷静。她从包里掏出来三联检验单。
是我那天上午陪她去医院,医生开给她的。结论并非空白,署有一行字:已做穿刺,患者本人坚持拿走抽样,取消检验。下边是平安的签名。
别问为什么。平安知道我疑惑目光的下一句话,所以她先开口了。检不检查,结果好不好,我都没时间继续悲伤,或者说没有太多时间承载悲伤,还有太多事情没完成。我当你理解我。别再追问了,好吗。
她总是出人意料。她的话柔和而强势。我被噎得无语。
从决定退检那一刻起,她体内到底是大旱獭还是小旱獭占了上风。似乎已不是什么乐观或悲观可以单纯解释的了。唉。白驹过隙的光阴,度送白驹过隙的命。
这顿饭似乎如我们从拉萨回上海后的第一次碰面,有步入不欢而散的趋势。不过平安没有让这气氛持续。我也没有。
我马上要去旅行了。她又神采飞扬起来。
我要出差两个月。结帐前我说。四川。我随便编了一个去处,并数落起那里好吃的好玩的。
好地方。她喃喃着摸起了下巴上的那道沟。
我知道,不管自己扯不扯谎,都难保她不会联想起另外的地方。还有其他。平安是平安,但始终也是女人。
平安早我离开上海,她走后第三天便是端午。那日我收到了不少问候短信,也包括平安的。我打电话回问,她正独自在塞外的路上。
平安的妈妈和其他家人在平安出发前告诉她,端午节过上海旅游。好几年未见的家里人以为可以给她个惊喜,借此团聚。而故乡省歌舞团来沪公演《丝路花雨》,故人还给她留了票子。这些却皆因她早已计划好的旅行成了空。
电话那端嘶哑着嗓子笑言,这些年为了行走错过了无数,亲情,友情,爱,还有其他好多好多。
不知她这般坚决还是决绝当中是否有后悔之义,但她是真的停不下来了。我们都知道,这条路可能越来越不好走。
(十六)只是集体回忆;让我带你离开(3)
西藏。故事又回到起点。有些人事已非当初。因为转身那一瞬,便是天涯。
我从未在雨季到过这里。
说来奇怪,这两个月拉萨仿佛变成了江南,总是淅淅沥沥个不停,连工程组的那些当地人都说从没下过这么多雨。
这期间我没有去其他地方,只待在拉萨,并非因为担心别处的天气也如拉萨这般。
拉萨与内地有两个钟头的时差,上班没内地早,当地人也不象上海那么行色匆匆,根本不用加班。我也总是按内地的生物钟吃饭,睡觉,起床。
由于起得早,下班准时,每天我都去爬爬药王山。
撑着伞,或者干脆不带伞,在那里站好久。脑海里免不了闪过或试图追寻那些过往,有的不费任何力气便会浮现,有的要很努力的想才能记起来,到下一次再想时又得拼命琢磨。
我将这感受发短信给平安,叹息老了,记性差了,但绝口不提自己在拉萨。
总有模糊的,甚至完全忘掉的,而清晰的始终清晰。平安这么回复。她也不提西藏一个字。
这感觉很刻意。还是我心虚呢。以至于我怀疑她根本就知道我在西藏。她有时如同会通灵的女子。
只是有一样我们早就知晓,这个雨季,她漂泊生命里曾出现的两棵树,有一棵将要或者已经回到拉萨,另一棵正筹办关于西藏的摄影展。而她,已把那老根青苗从心的最深处移栽在这片高原,也许还包括自己的心。
偶尔,拉萨在落了一整日细雨后,夜半时分也会浮出月亮的朦胧半弯。
半弯未央,一袭裙绻。那是默默端坐过谁的心门槛,于这有月的夜晚仍会映出的女子?
清晰的始终清晰。
亦如立在药王山上的无数个晨与暮,阴雨绵绵,抑或从前的阳光灿烂。总能轻松记起日月无数次同悬于上午十一时的布达拉。总能听见牧人在唱:毡帐里有牛粪烧着就不会太冷,生活里有爱念着就不会太苦。即使来来回回得再久,偏偏明晰可数。
活着。比累了病了还极致的点。在苦难的世界里活着。然后才是触摸依稀残存着的自由与爱。
加缪说过:在遗忘深处,从他面前再现的那些时光,还留有对纯粹完美的回忆,对悬浮于永恒之中的时刻的回忆。这是他身上唯一的真实。但他知道那总是太迟。他喜欢看一个弯曲的动作,喜欢景色中一棵位置恰当的树。为了重建那全部,人们只需要某个细节便足够了。比如长久关闭的房间的味道。比如脚步的特殊声响。如果你是你自己,最终只存在着令你回归自身的爱。
—— 完 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