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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这会儿便死了呢?”周家大妹子忽然提出一个问题,“你该怎么办?”
“我也死得起!”黄雪钦说,“没有了你,我还牵念什么呢!”
“你这是打算陪我去死了?”周家大妹子像是生了气,“你原来是个没用的男人!自古以来,都说男人是顶门立户创世界的,可女人是什么?女人是衣裳,旧了,破了,就该扔。你倒好,却甘心陪一个女人去死!唉,你真不该死心死眼顾着我呢!好吧,你一定要这样作践自己,那你现在就死给我看,这山上有藤,塘里有水──我可不会陪你去死!”
黄雪钦明白周家妹子的心意,却无言以对。
“要我为你死则不值!”周家大妹子喘过气来进一步说,“你这个无家无室,断子绝孙的无用男人!唉——你真是要让我死个不能合眼么?雪钦,你还是答应了我一句话吧,这就成个家。。。 ”
天快要黑下来了,周家大妹子没力气说下去,她咽着哭了起来。黄雪钦少见她说话如此恨恨不已,又如此切切悲恸。
黄雪钦只能催促她:“大妹子,我们还是慢慢回家走吧。。。 ”
“不!”周家大妹子推开黄雪钦,“你如果真陪我死,那算没良心!你说女孩也是人,那是在说假话,我们的骨血还活在这世上,都死了,我那半瘫的表姐能供得活她?”
“好吧,”黄雪钦想把周家大妹子先哄了回去,“我听你的话好了。”
“怎么听?”周家大妹子追着问,“你答应了成个家?”
“嗯。”黄雪钦算是应承了。
“你不成家,我便去死,我死了你不成家,就让阎王拿我下油锅;你如果也随我去死,那我就求阎王爷让你永远不得转世投胎做人!我会永远恨着你的──你起个誓吧!”周家大妹子说,“这算我是在求你了!”
黄雪钦起了誓。两人又默默坐了一阵。
周家大妹子似乎放心了,她对黄雪钦说:“快进村了,让人见着不好,你先走,我歇会儿就来。”
黄雪钦只得走了。他没料到,待他把柴送到赵家门外,再去接周家妹子时,人不见了。
第三天下午,人们才在山塘里见到她浮起来的尸体──水已经把她浸泡肿了!
半个多月后,经过这一场感情上的严重折腾,黄雪钦病倒了,一直没来小镇,黄大香十分牵挂。
周小莲告诉黄大香:她姐姐生前曾经想过让她嫁给雪钦哥──她比姐姐小五岁;雪钦哥待她们姐妹一直很好,可雪钦哥不同意这桩婚事,他是一心只与姐相爱,只可怜她姐没那福分。可是她姐姐怎么非得那样死了呢?有句话还不好跟外人讲——在她嫁到张家来的前一天,姐跟她说:“你好好去过日子吧,姐的路走不远了。我活着,雪钦哥这一生会被我拖累垮的,我不能再苦他了!”
依着这话来看,也就不知她姐姐是失足掉下山塘的呢,还是有意要寻死。。。
小莲哭了,黄大香也哭了。黄大香觉得自己在心里错怪了一个如此有情又有义的女子。
[场景4]扎根串连
周小莲还告诉黄大香,张炳卿过几天又得下乡作串门活计,这次是去她娘家那个村子。
黄大香便东借西凑筹集了几块银圆,让张炳卿给侄儿带去。
张炳卿憋在家里的日子,总感到心虚心慌──他的心事无法与妻子讲,周小莲虽然也有话说,两人却说不到一块去,引不起他的共鸣。
张炳卿常常情不由己地在心里拿小莲与国芬比较,似乎觉得国芬说起话来不会像小莲一样,这么傻乎乎的!
其实,小莲在许多方面并不见得傻乎。她能从张炳卿的沉默寡言中感觉出一种冷淡,一种勉强。在这些日子里,小夫妻还算是相处得客客气气,但张炳卿无论如何不能老在家里这么呆下去了。
张炳卿与姚太如碰了几次面,为了与警察所作对,他们想,小镇南面的山道有黑雷神大叔,已经控制着方圆几十里的村子,而北面的村落却是个‘空白’,于是,姚太如决定让张炳卿去周家山坳串连一下,拉起些人马来,在山道北面也立下个“卡子”。
张炳卿首先想到的串连对象第一个就是黄雪钦。他们早已认识,张炳卿觉得黄雪钦是条硬汉子。
[插叙]前年警察所的人去黄家冲与周家山坳一带催捐催税,弄得家家惶恐不安,人人哀号求告,就黄雪钦不慌不忙。
警察进屋,他端起一碗凉水相敬:“弟兄们见着这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请随意取用就是了。至于欠下捐税的事也不难为各位,待会儿,我背上老母亲跟随哪位长官去你们所长那儿回话,求他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捐税的事自然好说好办,不然,只得请他偿我母子几块木板或两张草席,那也算是造了福,成全了我一家人。”
差狗子见在这里怎么也不会捞到好处,不得不扫兴地走了。
事后,周家老汉跟女婿张炳卿提及这件事情时说:“雪钦人好,就是太不顾命了,其实,当时他家里也藏着些粮食,过后还送了一袋子给我家,他是不肯依从归服那些人呢!”
[解说]张炳卿认为,他向往的这场革命是穷人的革命,理所当然包括了黄雪钦这些人,所以,当黄大香托他带上银圆去看望黄雪钦时,他十分乐意地应承了下来,觉得正好是个登门串连的机会。
16
[场景1]时局陡变
共产党与国民党的争斗,最终演化出一场大规模的内战。
当全国反饥饿、反*、要*、要自由的呼声一浪高于过一浪,特别是当那些无衣无食,走投无路的农民拿起枪来倒向共产革命一方的时候,那势头就有如暴风骤雨,很快席卷了大半个中国。
小镇警察所墙头上的总统肖像被一副陌生面孔取代,小镇上人心便浮动起来:人们都感到了政治风云的急剧变幻。
周朴来到了国民小学,他是李墨霞的老师,见面时却没谈太多的话,因为他是特意来找姚太如联系的。为了迎接全国解放,他们要在小镇发动民众进行武装斗争,周朴的真实身份是地下党的负责人。
周朴向姚太如介绍了革命异乎寻常的发展形势,并布置了当前的具体任务,姚太如听了欣喜激动不已。
送走了周朴,他站在走廊的栏杆前,禁不住高声大喊:“天亮了,光明将遍布整个世界,让人们都来欢呼跳跃吧!”
同事们见他疯颠惯了,只以为他又在朗诵什么蹩脚诗人的歪诗。
随后一连好几个夜晚,姚太如都去了小镇周围的几个村子,与那里的贫农“根子”进行串联,还准备着召开一次各乡组织武装暴动的联络会议。
于是,共产党坐北京,解放军打胜仗,国民党求和讨饶的消息四散传开,传来传去又增加了不少神奇迷信的色彩:什么天道有变,真命天子下凡;什么红羊遭劫,草头将军落难;还说有钱有势的人如不把钱拿出来消灾免难,天兵天将就要捉尽他们,发落到十八层地狱里去当差等等。
于是,抗粮,抗租,抗捐,抗税的事到处发生,有一个村子正式打出了贫农团的牌子,把当地一个叫张铁钩的恶霸地主捆绑起来打了一顿,并警告其它的有钱人引以为戒,不得欺侮穷苦百姓。
但是,小镇警察所也加紧了对一些可疑人物的暗中盯梢,并从县里要来了几十条枪,由商会出面组织了一个几十人的民团日夜巡逻。姚太如从周朴那里获得的信息是,他已经不能再在小镇露面了。
一天晚上,警察所的人突然出动,包围了左青石下的一个大山洞——他们打听到姚太如等人正在那里聚会。可是,结果什么人也没有抓到,只捡了几个熄灭了的烟头。他们在山下时还见到洞口闪过灯火呢!
这是因为,会议刚开始,周朴在警察所出动搜捕的前一刻获得消息,立即派姜信和赶上山来报信。
当时,张炳卿也参加了左青石山洞里的会议,姚太如带领这些人赶忙钻出山洞,警察们已经到了山腰上,路口全被封锁,幸亏夜色浓重,山深林密,他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第二天,警察所大门外给人贴上了传单,警告警察所长不要为非作歹,不然,决无好下场!
这件事又被传得神乎其神,说姚太如本来就不是凡人,而是神仙下凡,他们能够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甚至还说,这些人有着不少的飞机大炮,近日里就要运来小镇了。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些穷苦人的企盼,说不上都有了革命的意识。几个共产党人想要把他们集合到自己的旗帜下,任务还很艰难。
[场景2]肠廻九曲
在小镇这个局部范围内,当局者的枪杆子依然有着巨大的威慑力量。随后,警察所的队伍又下了几次乡,贫农团的头领便只得东躲西藏。
这样,姚太如也就来到周家山坳黄雪钦家里暂避风声。本来,他们早有商议,要在这里占山设卡,可是,已经二十多天过去,工作还没理出眉目来。
[插叙]当初,张炳卿去找黄雪钦,正是周家大妹子后事料理完毕不久,黄雪钦象大病了一场,天气还很热,他却披着件破棉衣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望着对面的山坡发呆。
张炳卿与他见了面,蹲在门框边同他说话,张炳卿安慰劝导了他一番,然后把黄大香带给他的五块银圆拿出来。
黄雪钦这才掉转头来,接过银圆,在抚弄了一番之后,他突然转身朝堂屋里的神龛深深作了三个揖,说:“黄家的列祖列宗在上,这是我姑妈黄大香对你们的一片孝顺之心,你们保佑她吧!”
张炳卿听着这话有点莫名其妙,解释说:“雪哥,你姑妈不是让你拿这银圆去供奉祖宗,而是在当紧处派用场,有病就该吃点药,农事工夫顾不上,也好请几个帮工——你家谷子晒干了么?”
“用得上烦心那些事么?”黄雪钦说,“有了这银圆,能找个女人来成个家,续上黄家的香火就万事大吉了!”
黄雪钦说这话是认真的,为了殉情而死的周家大妹子,为了他们留在世上的小女儿,也了为活着的母亲与姑妈以及死去的黄家列祖列宗,他打算成个家,过完剩下的半辈子。
在翻来覆去想过之后,黄雪钦所能找的女人也只有周家大妹子那位半瘫的表姐:她替黄雪钦抚养着那个小女孩,而且至今嫁不出去。
张炳卿给黄雪钦编了两张晒簟,吃住了八天,附带帮雪钦忙完了拖拉下来的秋收冬种的活计。
这期间,张炳卿少不了要谈到时局的变化,阶级的对立,共产的主张和穷人的出路。本来,这一切,黄雪钦自有比别人更深的感受:他经历了生活的坎坷,对前程作过拼死觅活的追求,不会不关心时局。
但是,这个时候的黄雪钦却心灰意冷,除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对这些问题,他不肯与张炳卿对话。
当心绪渐渐安定下来之后,他只向张炳卿说起了与周家妹子的那段情缘。
他讲到他们的两小无猜,讲到后来的两心相许,讲到践约的艰难,讲到私情的难了,最后又讲到死者的悲烈与遗恨,以及生者的痛楚与歉疚。
黄雪钦甚至捶胸跺足:“男人活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