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抗大的日子里（7）
彭登科跑着去找倪裴，只顾低头想事，跑进了中央医院大院。正巧看见倪裴正在洗纱布和绷带，立刻上前，帮助收绳子上晒好的绷带。倪裴没有看他的打靶。彭登科特别遗憾，绘声绘色地讲了打靶情况还有自己的骄人成绩，因为苏贞没有参加，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彭登科问倪裴，知道苏贞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去了。倪裴惊讶，直到现在彭登科竟还不知道苏贞受伤了？！彭登科这才恍然大悟，问是怎么受的伤。倪裴说还不是让你那天晚上给打的，你倒好，到现在还不知道。彭登科惊得头发都立起来了，忙问现在哪儿养伤。倪裴说，还能在哪儿，就在她的宿舍里。
彭登科跑回抗大，已经是中午了。来到苏贞宿舍门前，这时王新语刚走不一会儿，两个人也就前后脚的时间。苏贞因为说话累了，刚躺下，迷糊睡着了。彭登科正要推门进去，见屋里没有一点声音，他想了想，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发现里面没有声音，这回没有莽撞，他猜想苏贞可能睡了，于是坐在外面，想等苏贞睡醒了再进去。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窑洞四周没有一棵树，特别安静。彭登科忽然发现，窑洞口旁边有一堆烧火做饭的木柴还没有劈好，于是抡起斧头，开始卖力地劈柴，在屋里正睡觉的苏贞听见动静，隔着窗户问谁在外边。彭登科这才欣喜地推门进去。苏贞见是彭登科，将后背对着他，重又躺下。彭登科说已经给她烧上热水了，又转身出了屋，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让苏贞擦把脸。彭登科拿好毛巾，放在水里，拧好了，要给苏贞擦脸，苏贞不让，自己擦，争执中，彭登科把热水盆打翻了，一盆水全洒到了自己的腿上，烫得他像猴子一样“嗷嗷”地叫起来，在地上乱蹦。苏贞忍不住笑起来。
苏贞擦着脸，彭登科不错眼珠地看着她，那神情就仿佛在看一件宝物。苏贞抬起头，发现彭登科正在端详自己，也把目光迎上去。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5
五一国际劳动节终于来到了，来延安已经将近一年的学生们所热烈期盼的篝火联欢晚会，也终于随着夜幕的缓慢降临，就要开始。最初，“五一”大*安排在延安城最大的操场上举行，这个操场有十九亩，是当初毛主席来延安时，延安的抗日救国会和城防司令部组织延安各界人士欢迎红军和毛主席的地方，后来因为还要点篝火，所以才把*地放在了清凉山下的一片空地上。可不要小看这片空地，这里曾经上演过现代京剧《三打祝家庄》，也曾经在马灯和油灯的照射下，在几把胡琴和一把口琴的伴奏下跳过露天交谊舞，但是最让青年们向往的，就是篝火联欢晚会。年初的时候，国民党颁布了《防止异党活动办法》，延安四周摩擦加剧，形势有些紧张，加之天气寒冷，好多娱乐活动都停了，现在天气开始转暖，又赶上“五一”节来到，所以这场篝火晚会如期举行。
学生们从四面八方朝篝火晚会的会场聚集，男生们大多穿着白布衬衣、灰布军裤或是黑裤子，女生们则是白布衬衣、蓝色背带裤，大家就像过年一样，有说有笑的，互相询问各自工作、学习和生活的情况。
天完全黑了下来，满天的星星。学生们以各自学校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方阵，延安学校众多，有鲁艺、抗大、泽东青年干部学校、女子大学、卫生学校、俄文学校等学生扎堆的地方，也有培养抗战干部为主的陕北公学、马列学院、延安大学和自然科学院等，年龄小的十五六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出头。
在抗大的日子里（8）
晚会主要有三个阶段，刚开始，大家齐唱《黄河大合唱》。这首歌在两个月以前的陕北公学礼堂首演，由抗敌演出队第三小队演唱，随即迅速传遍延安以及整个抗战疆场。所以还是由第三小队的演员们带领大家演唱，歌声响亮，声震天空。大家群情高昂，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这时，篝火点燃了，四堆木柴架起的篝火，熊熊燃烧起来，火苗不断地向上蹿腾，仿佛万马奔腾，照亮了夜空。各个方阵开始拉歌，此起彼伏，歌声响彻在黄土高原的上空，一派欢声笑语。在每一次拉歌的间歇，每一个方阵都要出一个人独唱。
轮到“抗大”方阵时，苏贞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站了起来，她作为抗大代表，走到一个土坡的高处，开始大方地唱起歌来。苏贞是用陕北腔唱的，字正腔圆：
正月里来呀是新春，
赶上猪羊出（哇）了门。
猪哇、羊啊，送到哪里去？
送给咱英勇的八（呀）路军！
哎咳哩呀，
哎咳哎哩呀，
送给亲人八（呀）路军。
当苏贞唱到“猪呀羊呀”时，所有的人跟着一起大声接唱，人群沸腾。苏贞站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苗条的身材，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清晰。她的脸庞被火光映衬着，红艳艳。
苏贞唱完了，在热烈的掌声中正要谢幕，彭登科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跑出来，一个大步就跨到了“舞台”中央，他走到苏贞的面前，单膝着地，献上花草编织的花冠。苏贞愣住了，上千人的会场，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彭登科用英文大声喊道：“我爱你，苏贞，永远。”彭登科说完，全场短暂静寂，旋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倪裴、王新语和李满屯也都来了，他们都在自己的方阵中，他们同时目睹了这个场面，倪裴笑得很甜，王新语则是面露尴尬，李满屯呢，笑嘻嘻的，好像吃了蜜糖一样，他似乎比彭登科还要高兴。严冬山也来了，坐在一个大土块上，依旧是面色严峻。
这时，只见苏贞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跳下唱歌的高土台子。彭登科兴致勃勃，他没有走，站在土坡中间，挥舞着胳膊，说是他要自己、不代表任何集体给大家唱一首歌。上千人的会场，安静下来。彭登科是第一个主动上来唱歌的，唱的是在延安非常时尚的《延安颂》。
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塔影，
月色映照着河边的流莹，
春风吹遍了平坦的原野，
群山结成了坚固的围屏。
啊，延安，
你这庄严雄伟的古城，
到处传遍了抗战的歌声。
……
彭登科的音域非常辽阔，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唱完之后，赢得大家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喝彩声。
篝火晚会还在进行中，但是学生们已经议论纷纷了。好多人都在打听彭登科和苏贞的关系，还有他们各自的情况，一时间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知道了他们是恋人关系。有的赞美他们浪漫的爱情，也有的批评他们在这样一个场合——纪念劳动者的节日，却大谈爱情，彰显个人主义。
严冬山坐在学生们中间，听着学生们的议论。他没有打听什么，只是带着一双耳朵，认真地听。后来，严冬山站起身，望着身前左右一个个青春的面容，掠过一丝羡慕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离开会场。
苏贞满脸通红，小跑着离开了联欢晚会，最后累得一屁股坐在了一个僻静之处。倪裴追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也是累得气喘吁吁。倪裴抓住苏贞的胳膊，紧紧地拉住她，问苏贞跑什么，都快要累死她了。苏贞对彭登科的举动非常气恼，当着上千人的面，竟然做出那样的举动，他真疯了！倪裴从来没有见到过苏贞如此发火，声音和动作与平日里那个端庄大气的苏贞判若两人。别看倪裴平日里一说起爱情，脸庞就红彤彤的，似乎非常害羞，可是她对待彭登科和苏贞的爱情，却是坚定支持，倪裴对于彭登科当众献花和用英文表达爱意，不以为意，而且还特别欣赏。倪裴认为彭登科敢做敢说，劝苏贞不要躲躲藏藏，要大胆起来，爱情是光明正大的，为什么不敢在大众场合表现出来呢？倪裴觉得彭登科做得很好，并且以大家的热烈反响作为依据。苏贞非常惊讶，质问倪裴，怎么还站在彭登科的立场上，支持赞美小布尔乔亚情调。倪裴非常委屈苏贞的误解，认为大家是在联欢嘛。可苏贞不这样认为，她认为彭登科是在表演，就像小丑一样表演，当着这么多人激情表白爱情，会产生多么不好的影响。倪裴觉得苏贞越说越严重，反驳她，没见傍晚延河边有多少青年男女在谈情说爱吗？延安是一个自由的世界，是一个平等的世界，每一个人都有自由表达自己心声的权利，彭登科没有错。苏贞似乎不想和倪裴争论这个问题。的确，在延安每个人都能自由表达自己的爱情，可是彭登科想到没有，他有自由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别人也有呀。苏贞再一次强调自己的观点，她来延安是革命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倪裴无话可说，最后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你们都是对的，我是错的。
在抗大的日子里（9）
6
“五一”节过去了，但那天夜晚的篝火还在苏贞和彭登科的心中燃烧，还没有完全熄灭，还能听到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但是，两个人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自从篝火晚会过后，苏贞一直躲着彭登科。只要看见彭登科，苏贞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搞得彭登科心中别扭，总想问个究竟。他也知道是因为篝火晚会献花一事，但他想，那不是联欢吗？既然是联欢，就要充分表达内心的感情，快乐地抒发。在这一点上，彭登科和倪裴的观点倒是一样的，尽管两个人并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过探讨。
这天在抗大校园里，苏贞又与彭登科相遇，苏贞依旧掉头就走。但这次彭登科没有停步，他几步追过去，喊住苏贞，说这样不好，有什么可以讲出来，没必要像仇人一样躲闪。苏贞站住了，却不讲话。彭登科见苏贞不说话，干脆把话挑明了，不就是因为那天联欢会上献花的事吗？苏贞毫无兴趣，说过去与你有关的事情，现在我都忘了，我还有事。苏贞说完，转身跑走了。彭登科望着苏贞的背影，大声喊道：
“苏贞，你说过去的事你都忘了，你是真的忘了吗？我不相信，永远都不会相信。”
苏贞没有回头，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一个土坳处，坐了下来。她的脚不累，但是心累。苏贞双手抱着头，脑子里浮想联翩，心里乱七八糟的。是呀，我真的能忘掉彭登科吗？
苏贞想起在北平的日子。只要想起北平，彭登科的影子就像是她的影子，几乎形影不离。苏贞想起商会成立那天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一切，一时恍若昨天。
那是一场彭登科爷爷的葬礼与北平商会同时进行的日子，是一场荒诞“演出”。就在那天，她和彭登科上演了一场激情碰撞。那时彭登科所做的一切，在苏贞看来才是真正的爱情表达，而不是如今篝火联欢会上那样的布尔乔亚小情调。正因为她欣赏彭登科的表现，所以才有了后来冒险探监。
苏贞还记得两个人在北平“激情碰撞”前的那次会面。当时正是冬天，护城河水已经完全冰冻了，冰面上闪着亮光。彭登科与苏贞走在护城河边，冷风将苏贞短发的发梢吹起来，更显得她拥有一种特别的冷傲，那是另一种的热情。苏贞通知他，就要举行一次*，声援被警察局扣押的进步学生。同时苏贞表示，这是考验彭登科的机会，通过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