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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十分感动,说道:“玉机在宫中立身不易,闲时要多多养息,这些事情便不要做了。”
我一面将旧靴交予母亲身边的小丫头,一面道:“父亲在长公主府中经营多年,也稍有积财了。简朴固然是好,只是这靴子洗得太多,便不暖和了。换了也好。”
父亲道:“不必。这靴子虽然洗了许多次,可是里面的棉絮却是你母亲新纳进去的,因此并不冷。”说着,只看着母亲一笑。
我又拿出一双绣花棉鞋亲手为母亲换上:“玉机不擅刺绣,因此上面的花色都是宫里的芳馨姑姑和红芯姐姐代女儿绣的。”母亲含泪颔首,拉着我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如往常一般拉扯着母亲腰间的青玉双鱼佩,放在手心摩挲,低头微笑道:“女儿进宫近一年,宫里的娘娘虽是尽享荣华,但与皇上之间,似君臣而非夫妻,连圣宠正隆的周贵妃也不例外。今见父亲母亲恩爱如昔,玉机心里很高兴。”
母亲与父亲相视一笑。父亲道:“玉机轻财势而重情义,为父很欣慰。”
我恭敬拜下:“玉机受父亲启蒙,读圣贤书受教至今,自是不敢忘本。”
父亲连忙扶起我:“先前裘皇后退位,为父和你母亲颇为担心,只怕你应付不来。”
我微笑道:“长公主于废后一事早有防备,一再嘱咐女儿在宫中安分守己,女儿得保无虞,全赖长公主的谋划和父亲母亲素日的教导。”
母亲上来道:“只要玉机平安便好。”
我遂问道:“怎么不见姐姐和弟弟?”
母亲道:“玉枢昨晚住在柔桑县主那里,今早要打发县主进宫,恐怕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你弟弟一大早便起来遛马驹儿去了。”
我失笑道:“弟弟未满九岁,怎能遛马?那马驹儿又是哪里来的?”
母亲微笑道:“是信亲王世子送的。殿下还送了许多书籍玩物给你弟弟,日常来长公主府念书,也都带着你弟弟。如今在这公主府中,已无人敢将你弟弟看做奴婢了。”说罢拉起我的手道:“从前母亲不知道那位世子为何待你弟弟这样好,今日母亲终于明白了。”
我微微一愣,转头对红芯道:“红芯的父母亲也在长公主府,今日好容易回家一趟,也当去向父母请安。你这就去吧,晚间再来服侍不迟。”红芯会意,喜滋滋的拜谢,转身去了。
我又对绿萼道:“绿萼曾说过自己是京城人氏,难得出宫一趟,雇辆车去看看你爹妈,明日一早再回来也好。出门的路资反正都是你管着,吃用礼品,你只管支用。”绿萼喜出望外,连连拜谢,高高兴兴的走了。母亲见状,也让日常服侍的小丫头善喜退了下去。
我扶父母坐定,方道:“信亲王世子殿下对女儿……还好。”
母亲关切道:“那玉机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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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机词(五五)下
我低头道:“他今日说,日后想娶女儿做正妃。婚姻之事,女儿不敢自专,请父母大人做主。”
父亲道:“果然如此,这位世子对玉机也算真心了。”见我低头不语。父亲道:“玉机是有顾虑么?”
我开了正厅的门,但见善喜拿起笤帚清扫庭院。光秃秃的梨树,枝条横溢,疏影映在廊下。有许多次,我曾在这廊下读书作画。忆及往昔,我心头一松,转头向父亲道:“父亲,自来帝王家既多是非又无情。女儿今日见了信亲王一个侍妾,因为得罪了王妃,便被罚到马厩任万人践踏。听闻信亲王的这些姬妾,都没有录入宗谱。”
母亲道:“这正是因为王爷重视嫡妻嫡子啊。世子殿下肯娶咱们玉机为正妃,这是多少大家闺秀想都想不来的。玉机竟还犹犹豫豫的,究竟是何缘故?”
我摇头道:“信亲王在朝中宫中,素有贪财**、嗜酒尚气的恶名,且他是有名的浑浑噩噩,万事不理。但他宠爱的姬妾,非但不录入族谱,而且生死予夺,全凭嫡妻嫡子。且信亲王看起来从不管教世子,但长公主却代亲兄教授世子读书骑射,世子也算是成才了。如此乱中有序,绝不是一位昏聩的王爷所能做出来的。父亲,长公主与信亲王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长公主一向奉承内宫以自保,而这位信亲王,恐怕是以自污自保的。不瞒父亲,长公主曾力保慎媛娘娘的后位,但当慎媛被废,她似又全然不放在心上。女儿愚钝,还没有想明白长公主的用意。至于长公主的胞兄一家,女儿私心揣测,定是和长公主……故此女儿犹疑……”说着只看着父亲。
父亲目光中充满了了然和不可置信的惊喜,说道:“玉机能不耽于情爱与权势,说出这番透彻有理的话来,为父着实欣喜。这件婚事虽看起来很好,可是若因为婚姻丢了前途与性命,却也不值。既然玉机心中犹疑,何妨再等几年。”
我见心思与父亲相通,甚是喜悦。母亲却仍是有些不甘心,叹道:“难道就要眼睁睁错过这门婚事?”
父亲扶着母亲的肩膀,微笑宽慰道:“玉机所虑有理。就算这件婚事不成,自有别的的青年才俊来求配,娘子实在不必太过在意。况且玉机还小呢,不急。”
母亲一耸肩膀,脱开父亲的双手,红了脸道:“罢了罢了,你们父女俩说得很是。”
我低头一笑,只看着门外。正说着,突然来了几个管家仆妇,说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特来磕头请安。我一时不知所措,母亲却早替我备下了银子,一一赏赐下去。如此一拨一拨的人过来问安拜年,直闹了一天,连玉枢和弟弟回来了,也不得好好说话。
到了夜间,母亲仍是让我住在从前的屋子里,我便邀玉枢同寝。我俩相对侧卧,玉枢好奇的问了我许多宫中的事情,露出欣羡的神情。我不觉笑道:“姐姐,你是不是想进宫?”
玉枢清秀柔美的脸庞顿时泛起红晕,低声道:“听你说起宫里这些好东西,我自然也想进宫去看看的。”说罢支起半边身子看着搭在榻上的一件白狐皮的坎肩,兴致勃勃的道:“那件衣服真好看,明日能让我穿一会儿么?”
我忙道:“姐姐喜欢,只管拿去穿。若不是这张狐皮乃是御赐,宫中有记档,不然便是送给姐姐也无妨。不过到了春天,我倒是可以禀明陆贵妃,接你进宫瞧瞧。”
玉枢重新躺下,摇头道:“母亲嘱咐过,妹妹在宫里为官不易。上有太后皇上,下有两宫贵妃,还有无数规矩拘着。所以,还是不要说了。我进宫,也只是玩儿,何必为了这件事情去求贵妃,不怀好意的人还只当妹妹升了女史,便轻狂起来了。”
我心下十分欣慰,玉枢额头相抵,俱是一笑。我拨拨她枕上的秀发,拈了一缕在指尖绕来绕去,随口问道:“听闻姐姐在学习歌艺?究竟学得怎样了?”
玉枢道:“你才进宫没多久,长公主殿下见我唱歌儿还好听,便请了乐坊的老师来教导。如今天天都要练歌舞,着实辛苦呢。”
我奇道:“姐姐只是学习歌艺,也要跳舞么?”
玉枢道:“跳舞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增长力气。气长了才能唱的珠圆玉润,如丝绸一般爽滑不断,若是上气不接下气,便像一匹撕裂的破布。”
我笑道:“怨不得姐姐身量比过去好多了,想是因为跳舞缘故。”
玉枢推推我道:“你又取笑我。”说着翻个身,仰面躺着,说道:“我和妹妹同胞所出,不知为何,容貌虽像,脾性却差的太远。我不像妹妹这般聪慧,能进宫做女史,便只能在歌艺上博一技之长。我只望,将来妹妹做到女典的时候,我能在宫中的乐坊中做个歌舞教习,也就知足了。这样咱们两个天天都能在宫中相见,妹妹你说好不好?”
我微笑道:“自是很好。”又好奇道:“姐姐唱一曲儿让妹妹听听好不好?”
玉枢拢了拢头发,笑道:“好呀。”说罢从被窝里跳了起来。我一把扯住她道:“外面冷,快进来。”
玉枢咯咯笑道:“你不知道,师傅说唱歌要站起来,那气才能一贯而下。你只管躺着,我唱给你听。”
我蒙着被子笑了许久,方探出脑袋道:“怎么学了歌艺,反变成个疯丫头了。”
玉枢本来已经调匀了呼吸开口待唱了,忽然听见我说她是疯丫头,顿时泄了气,钻进被子来,双手呵痒。我在被中一边乱动一边告饶,忽听门外有人敲了两下,母亲的声音在外面道:“夜已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十里外就能听见你们两个在闹。如今都大了,还闹不够!”
我和玉枢连忙屏气敛声,将头蒙在被中吃吃直笑。待母亲走了,我方轻声道:“不必站起身来,轻轻唱一曲我听听就是了。不要再将母亲引过来了。”
玉枢笑嘻嘻的问道:“你想听什么?”
我忙道:“现下最时兴的曲子,唱一支我听听。”
玉枢想了想,开口哼道:“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秋风肃肃晨风?,东方须臾高知之。”(注1)
音调悲缓,却不自伤,再加上玉枢从未有过如此经历,随口唱来,尽是温柔哀婉之情。然而,“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何其决绝。不正是慎媛么?。
玉枢唱了两遍,见我闭目不语,便推我道:“好听么?”
我含糊道:“很好听,但是太伤感了。换支别的曲子来。”
玉枢一笑,换了一支哄小儿入睡的摇篮曲。我闭目倾听,不知何时已陷入梦中。
注:
1,出自《乐府?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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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一个角色的命运,《红楼梦》开创了谶语、点戏、猜谜等经典方式。以这种眼光看来,玉枢唱这种大凶之歌,真是凶得不能再凶了。以常理论,至少也说明她不通基本的人情世故,真是白痴伤不起啊!
玉机词(五六)上
第二日是正月初三,我受了启春和苏燕燕的邀约往苏府赴宴。清晨向熙平长公主问安之后,仍旧由王大娘随轿送我去苏府。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多环城北的皇宫居住。但苏大夫的府邸却坐落在城南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的尽头,名叫葫芦苏巷。小巷前段狭窄弯曲,两旁民居挤挤挨挨。尽头一座门楼,门楼之后便是一片葫芦形的空地,内宽外窄。外面是七八间整齐的厢房对列两旁,葫芦腰处乃是二门,里面是一座二层小楼。门楼黑瓦灰砖,题字是“时然后言”(注1)四个大字,显然是新篆上去的。
红芯掀开轿帘,便见苏燕燕领着两个丫头和一个仆妇在门楼前迎接。红芯扶我下轿,苏燕燕赶忙上来行礼。只见她依旧穿着上次进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