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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赵某就告辞了,今天晚上,必定将事情办妥。”
皮鞋踏地的声音响起,沧阑赶紧猫腰钻进一丛冬青中,躲过了赵怀安。等赵怀安走远,他就悄悄地跟上。听他们的谈话,他已是确定,赵怀安知道了秀君的下落,而且准备对她做什么,他一定要跟着去。
沧阑怕赵怀安现,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跟着。赵怀安直接回了巡捕房,集合了一队巡捕,开了两辆车,向南郊驶去。沧阑焦急万分,这要是不能找一辆车,是无论如何不能跟着赵怀安了
………【第五卷:变之无常 第四十四回 醉生梦死 放浪惹祸事 撕心裂肺 忧愤见血光(五)】………
正在这时,巡捕房又开出一辆车,卞国盛的胖头从车窗探出来,一双小眼全笑进了肥肉里:“哟,这不是纪三少,这大半夜的来巡捕房做什么?”沧阑无暇思量让卞国盛知道要去哪里是否妥当,忙道:“我去南郊有急事……夜里又没有车……”沧阑不善说谎,支吾着说不出一个好的借口,只说明白了要去南郊。
卞国盛也不追问,打开车门让沧阑上车:“上来吧,我送你过去。”沧阑道了声谢,很快上车,卞国盛一踩油门,箭一般驶向南郊。
上海的南郊,有一片小村庄,住得人不多,道路也不是很通畅,汽车根本开不进村子,很有些清静宁和、与世隔绝的意味。那样僻远的地方,就算是巡捕房要找人,也得费不少功夫。
到了村头,卞国盛停了车,盯着前面的两辆车,怪道:“咦,那不是巡捕房的车,怎么开到了这里来。”沧阑顾不上向卞国盛解释,跳下车就向前跑。快点,再快点!沧阑的心中就剩下了这个念头,他怕不快些,就来不及去挽回,来不及去留住。
跑了老远,沧阑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卞国盛的喊声:“三少爷,天黑路窄,你小心点,可别出事。”即便清楚卞国盛说这番话多半不是出于真正的关心,而是利用该有的机会在逢迎拍马,但在这一刻,能听到这样的话,他对卞国盛的厌恶之情不觉淡去不少。
天地间没有一点光,方才在汽车上还能见到地半弯月亮。此时也不知道隐去了哪里。沧阑不辨方向,只顺着小道向前跑,一不留神便滑到在地。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也不管,一瘸一拐迈着小步仍旧跑着。终于。他看见了村子的轮廓。远远地,传来几声狗吠。衬得宁静的夜更加深寂。突然,有孩子的哭声响起。凄厉地声音让他胆寒。
月亮又出来了,清辉照得整个村庄明亮起来,沧阑绕过一个弯,就清楚地看到子浚被一个巡捕抓在手里,正胡乱挣扎。阿霖被秀君落在怀中,放声哭喊。
沧阑拖着扭伤地脚,迅赶上前,站到秀君身边:“秀君,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们一起回去跟娘说,让她留下阿霖,她若是不答应……”他顿了顿,沉吟片刻。下了决心。坚决道:“她若不允,我们就一起离开。子浚阿霖,我们带着,我们四个人永不分离。”
秀君定定地望着沧阑,不敢相信眼前说话的人就是她所熟悉地那个人。她和沧阑一起长大,沧阑是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他不会爱情而放弃亲情,与她远走天涯。所以,她宁可放弃,也不要阿霖在纪家受到委屈,更重要的,是她藏在心底深处,连自己也不敢去多想地理由:她不要沧阑夹在她和大太太之间,左右为难,那样,伤得最深的只会是沧阑。因为太过深爱,才不得不选择离开,这是最无奈,也是最深挚的爱。
“沧阑,你真的决定要离开纪家?你舍得老爷太太,还有大少爷二少爷?”秀君的心底升起无法言语地欢欣,小心地向沧阑再次确认。沧阑没有一丝犹疑,很快便道:“我想得很清楚,与你暂时离开,并不是意味着我舍弃了他们。我们去跟爹说清楚,他应该会谅解,两位哥哥料来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娘那边,只能慢慢来,最好是时间能冲淡一切,再不然,就是你能生下几个孩子……”
“你说什么呢!”秀君的脸红透了,打断沧阑的话,“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避忌。”那些巡捕适时地出一阵笑声,臊得沧阑一阵脸热,暗恼自己与秀君说话间,就忘记了还有一队巡捕在旁。
赵怀安摆手制住巡捕们的笑,带着点胁迫的意味道:“三少爷,赵某这是执行公务。巡捕房有人来报案,说是有人拐带儿童,赵某接到线报,自然要来此查证抓人。不过,看三少爷与疑犯是旧识,就留了些时间给你们叙旧,这会也该差不多了。若是三少爷执意要阻拦赵某,那赵某就不客气了。”
沧阑挡在秀君身前,不为所动,斥道:“拐带儿童?赵督察长,你只要开口问问这两个孩子,就知道他们是不是自愿跟着走的。”赵怀安不容辩驳回道:“赵某已经查证清楚,证据确凿,这小孩子容易受到诓骗,所言不足为信。”沧阑心知再与赵怀安说理也是无用,他这是存心栽赃,怎么说都是凭他一张嘴。于是,沧阑缓缓道:“赵督察长,你一定要抓走秀君的话,那么,连我一并抓走吧。你方才也听到了,我对她说过,不会和她再分开。”
赵怀安在看到沧阑出现时,就知道今夜之事不会太顺利,他之所以让沧阑秀君说了那么久的话,实则只是为自己争取时间,与手下人商量该如何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眼见话说到这份上,赵怀安暗暗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依照商量好的计策行事。
那个抓着子浚地巡捕忽然放开手,大叫道:“小鬼,叫你咬我,我打死你。”说着,那巡捕端起手中地枪,对着子浚。子浚一直被抓着,挣扎间几乎要喘不过气,这一下突然松了,又被枪口指着,便只是呆呆地站着。
阿霖哭得更大声,那巡捕在他眼中化成了吃人的妖怪,要将子浚吃掉。沧阑秀君同时扑向子浚,想要救下他,这一刹那,枪响了,却不是对着子浚地方向,而是正对着秀君而来。原本,沧阑挡在了秀君前面,那些巡捕谁也不敢妄动,可是,当两人都奔出去以后,秀君身前就再没了遮挡。呼啸的子弹从沧阑身边擦过,正中秀君。
时间仿佛凝住,这一幕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子弹出尖利的声响,却奇异地以一种极缓极慢度嵌进秀君的胸腔。一切都是没有色彩的,沧阑眼前,只剩下了空洞的黑和白,还有秀君身上不断涌出、触目惊心的鲜红。
沧阑死死地咬着下唇,阻止口中翻腾而上的气流,而他的心,竟然一点也不痛,只有一点麻麻涩涩的酸。他也没有眼泪,只是觉得眼眶胀痛干涩,像是要裂开一样。口中的气流喷涌而出,他轻轻一抹,是一手的鲜血。
重重叠叠的鲜血交织在一起,把那黑白的世界,染成一片血红
………【第五卷:变之无常 第四十五回 前尘空涌 爱恨化劫灰 火炉围坐 深夜沥肝胆(一)】………
“秀君!秀君!”沧阑转身奔过去,搂住秀君,跪倒在地撕声呼喊,“你看着我,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一起走,你睁开眼,我们立即就走!”沧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然而他眼中却不见一点泪光,只是一片茫茫的绝望。秀君胸口流出的血,浸透了沧阑雪白的长衫,红白两色交织在一起,殷殷刺目。她脸上浮出轻飘飘的笑容,极淡极浅:“不要伤心,沧阑,其实我很高兴,真的高兴!你能来,说那样的话……”
沧阑哽咽着、不停地呼唤秀君的名字,他眼中仍然没有泪,可那双眼,红得如同秀君胸口流出的鲜血。他嘴唇下巴有手抹出的血痕,而嘴角时不时又溢出新的鲜血,斑斑驳驳地滴在染血的长衫,与秀君的血融在一起,再分不清那片殷红是谁染成的。
“你的脸……色,不好……看……”秀君努力想抬起手,擦去沧阑嘴角的血迹,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那颗子弹,从秀君的左胸穿过,她全靠最后的一点精神支撑着,到此时已是油尽灯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的一刻,秀君用双眸注视着沧阑,仿佛要用目光把他永远地留在心底。沧阑亦痴然凝视着秀君,徒劳地用手堵住她胸前的伤口,似乎是这样做了,就能留住她流失殆尽的生命。
秀君从来不曾这样毫无避忌地与沧阑对视,直到生命的尽头,然而。她满足了。她平凡卑微的人生,能得到如此好性情地人真心相待,不枉活了一场;在她离世时,能在他的注视下死去,也不再有遗憾了。秀君面上那抹笑一直曾消散。慢慢地。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最终凝固在最灿烂的一瞬。
这笑容。留住了世间最纯最真的东西,扎在沧阑的心中。开出永不凋谢地花。他缓缓俯下身去,轻柔而庄严地在秀君唇边印上一个带血地吻,低低道:“秀君,鲜血为证,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妻子,永不改变。”
赵怀安和他地手下被沧阑震撼了,只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底不约而同涌起说不清地酸涩。赵怀安狠命地掐了掐他的手臂,挣脱那股莫名的情绪,敲了敲两个手下,让他们去把子浚带走。子浚冷冷地看着眼前生的事情,没有惊叫,没有哭喊。一双眼睛散出的冰冷寒气。无声地在眼底燃烧,烧成一片地强烈恨意。他没有再挣扎。任由赵怀安的手下抓着他,一声不响地跟他们走。阿霖早已哭哑声音,抽泣着坐在地上,茫然地望望跪地不动的沧阑,又再望望被越带越远的子浚。突然,阿霖爬到沧阑身边,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衫,撕声道:“叔叔,子浚被带走了,你救救他。”然而,沧阑并没有像阿霖期望的那样,站起身来很快把子浚救回,而是在他的拉扯下,软软地昏倒在地。阿霖的眼泪唰唰往下掉,他摇着沧阑,却怎么也摇不醒。他看到沧阑的脸色,逐渐比身上地那件长衫还要白,更加不知所措,唯有拼命地摇晃沧阑。
“笨蛋,一边去……”卞国盛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喘着粗气推开阿霖,有节奏地掐着沧阑地人中急救。阿霖好奇地看着卞国盛的举动,忘了哭泣,双手不觉就跟着学样。不一会儿,沧阑悠悠醒转,神情迷茫地看着卞国盛,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天上还是那轮月亮,那和方才一般样地清辉,在血色的映衬下,就变成了白惨惨的冷光。四面都是阴寒的风,直钻沧阑的心骨,可他的掌心,仿佛是握着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冻得他血肉模糊。他蓦地记起,手里握着的是秀君的手,她刚成了他的妻子,而她却中弹了——她死了。
不是这样的!秀君是不会死的!沧阑的心,在疯狂的呐喊,他握着的那双手,仍然柔软,除了那硌人的寒冷外,与常人无异。“秀君,你的手怎么冷得像冰,你会生病的。”沧阑喃喃说着,双手不停搓着秀君的手,“我为你搓搓手,你就不会冷。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
卞国盛听着沧阑的话,胖脸狠狠抖了一抖,那胖得像藕节的手指伸出去,在秀君的手上探了探,迅地缩回。以他的经验,在现在的天气下,尸僵不可能出现这么快,他也亲自探查了,秀君的手尚有余温,根本就不是沧阑说的那样。唯一的可能,便是出了沧阑问题。卞国盛的眼睛定定落在沧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