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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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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连心的话,一定懂得你的意思的!”说完,起劲地伏在小书桌上,把空白的地方一路圈到底。

窦宛在心里叹着,“才怪哩!被你这么一搅和,皇上绝对会被我这封没头没尾又莫名其妙的‘报告书’气得天昏地暗。”

现在,窦宛可看清事实了,她不仅被狡猾的郁云寿摆了一道,还被他牵着鼻子玩弄了一下午,事到如今,若不让事情明朗化,往后她一定得处于挨打的局面。

于是,窦宛清了一下喉咙,“王爷,在下……”

“有什么事,说吧。”郁云寿轻应了一声,从信绢上抬起头,睁大了眼,一脸无辜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但窦宛的喉咙像是被汤圆梗住似的,一下子发不出音来。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如果跟郁云寿承认自己是皇上的密使后,就一定得离开河东王府,不仅要辜负皇上的盛意,今后也见不到郁云寿了!

想到这里,她把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久久才迸出了一句话,“没什么。”

郁云寿侧头狐疑地看了窦宛一眼,然后才慢转过身子与她正面相对,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她脸上打着转,转得窦宛一颗心都快失去方向了。

突然,他往窦宛的席位挪近了两步,一手罩住她的天灵盖,另一手提起毛笔往她的眉心直逼而来。

窦宛被他固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任他画着自己的眉,屏气凝神地感受一身兰芷的他在身旁移动。

待他收起毛笔后,他才得意地对一脸疑惑的窦宛解释道:“子然的剑眉已歪了将近三天了,本王这一画,可终于让它们对称齐平了。不过,本王得承认,我画眉的技巧没你行,剑眉画不来,你就将就那两道粗里粗气的卧垂在你的柳眉上爬吧。”

说完,又对窦宛露出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但窦宛这回无心欣赏他的笑,她忍不住惊慌失措,拔腿而起,匆匆对郁云寿说了声,“在下失陪!”扭身便往书房门外直冲而去。

窦宛的后脚跟才刚落在廊间,郁云寿那咯咯不止的低沉笑声便如影随形地追上了她。

他知道了?不可能!别慌,窦宛,也许纯属巧合,可别自己先露出马脚来了!

窦宛这么安慰自己后,抬手掩住眉上半干的墨汁,一路直往井口奔去,汲了一桶水后,彻彻底底地把脸洗个干净,然后躲在树林间,将腰间的炭石和小铜镜掏了出来,一笔一笔地将自己的柳眉描粗。

窦宛回到郁云寿的书房后,已不见他的踪影,几上那张涂满了圈圈的信绢也跟着不翼而飞,于是她踱出廊外后庭园间去找人,因为她已编了一个藉口,好跟郁云寿解释眉毛的事。

她会一本正经地跟他这么解释,曾有算命先生跟她说过,男人的眉毛要粗,才能大富大贵,因为,如是如是,所以,如是如是……问题是,郁云寿会相信她吗?

好像不会。

想到这里,窦宛牙一打颤起来,掉头就想走,但好强的她又不甘心就此退缩,她正在找与不找之间徘徊时,树丛后方传来一阵唏嗦的交谈声,音量由小渐大地朝自己逼近。

一个积极的女性嗓音先传入窦宛的耳里,“让他走。”

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回道:“为什么?他又坏不了事。”

“若给他发现你的秘密,恐要引起纷端。”

“沈娘,发现就发现,我行得正,坐得稳,不怕人说。”

窦宛一确定来人是郁云寿和沈娘后,当下要躲起来偷听,但她不确定他们的方位,一时不知该躲在何方,正巧她身后有一株三丈高的枣树,她念一转飞快地旋身抱住树干,抬脚抵着树皮,在他们未踏入这片小花园前,及时缩进了树上。

窦宛缓了缓气,蹲坐在树枝间,拨开一枝垂满枣子的树干,居高临下地俯瞰地面。

她看见郁云寿整个人倚在这株枣树下。听着沈娘说教:“那这封信怎么说?你明知道他是打算向皇上揭你的底的,你还这么大方帮他转信,甚至连让我关心关心都不准!”

“沈娘,无伤大雅的,我只是藉窦宛的笔墨跟大家伙打声招呼,气气他罢了。”

“你现在还有胆开他玩笑!可别忘了,害你家破人亡的是他!一旦惹他恼怒,他要杀要砍是一句话便行,届时你拿什么来保命?”

“我没忘,沈娘,我一刻都不敢忘。总之,你差人把信寄出去就对了。”

“我不赞成你这孩子气的举动。”

“沈娘,不会有事的啦!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

沈娘叹了一口气,才说:“庆明里三户人家的鸡连夜被偷了十来只,县令今晨特地上门来通报了。”

郁云寿静了良久,才紧着喉问:“有证据是他干的吗?”

“县令告诉我,受害的村民异口同声地说清晨时,看到一个长得跟王爷酷似的人在附近闲晃,就连上回掉了羊只的村民都跟着附和。”

郁云寿口一紧,气道:“这不怕死的家伙!他既不愁吃穿,又有余钱可花,为什么净要干这种伤风败俗的勾当!难道不怕被人逮个正着?”

沈娘冷着语调说:“我认为他是故意要让人逮个正着的?”

郁云寿半天不答腔,好久才说:“我不想再为了这事去找他谈,因为谈到最后又要起争执了,不过若他开口要什么,你就照他的意思做。至于县令那边,就麻烦沈娘多带几袋金锭去帮他疏通疏通。”

“如果他想恢复身份呢?”

“叫他别傻了!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不会想再自投罗网一次。”

“是的。”沈娘应了一声后,缓步退下去了。

郁云寿气得握紧双拳,转身便朝树干捶了过去,树上的枣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摇晃了一下,纷纷掉落,位在最上枝的一颗恰恰打中窦宛的脑袋,让她轻啊了一声,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后,已来不及堵住嘴了。

因为郁云寿早已扬起头,往树上瞧了过来,当他认出缩在枝桠间的窦宛时,脸上先是闪过一片惊愕,弹指间便又恢复到戏谑的表情了。

“我这是什么叫声这么难听,原来是只又傻又呆的笨乌鸦!”他指桑骂槐了一顿,没叫窦宛下来,也没追问她听到了什么,扭头就走了。

窦宛气得要命,随手摘了一颗枣子斜倾着身子打算往他身上丢去。可惜树枝没能粗到负载她的重量,在她还未能投出手上的枣子之前,便下弯了一大截。失去平衡的窦宛不多想便丢下枣子,四肢齐出地紧紧环在枝梢上。

面朝上背朝下,横悬在半空中的窦宛是进退维谷了,她趁着郁云寿的影子还没消失前,赶忙喊了一句,“王爷,救命啊!”

远端的郁云寿停下了脚步,口头顾望了一下。

窦宛见状,赶忙挪出一手跟他挥了挥,只见郁云寿杵在原地良久,才将脚跟倒转回来,拖着散慢的步伐回到树下。

他扬起头,明知故问:“子然要本王怎么做?”

“你可以不可以爬到树上拉我一把?”窦宛低声下气地求着。

岂料,郁云寿将嘴一撇,耸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肩,才说:“本王不善爬树。你若想下来,只有一途,用跳的。”

“但……这太高了!”她几乎是在树的最上层了!

“那么你在爬上去以前就该想清楚才是。”

全身乏力的窦宛快被见死不救的郁云寿气昏了。她紧着喉,强迫自己不要对他大声辱骂,委屈地解释:“王爷,在下抱着的这树枝已快要断了……”

郁云寿一手撑在树干上,满不在乎地截断她的话,“要本王救你下来是可以,但你先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准对任何人透露你刚才所听到的事,尤其是你所谓‘心上人’。”

聪明的窦宛马上意会了,一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非常时期,保命要紧。

“来不及了,你非得用跳的不可,我在下面接着。”郁云寿又是那种懒散的态度。

窦宛觉得他靠不住,便说:“不,你一定接不住我的!”

“这跟接冬瓜一样,有什么难的?”

窦宛听他这么一背,心更是忐忑不安了,脑子里也开始浮现郁云寿张开瘦弱的双手,左奔右走地尝试接下一颗错长在枣树上的冬瓜,冬瓜掉下后,不仅把他压得扁扁的,自己还摔成个四分五裂!

想到这儿,窦宛更是猛摇头,“不,不,不……还是你上来吧。”

郁云寿眉一皱,不悦的说:“我发誓我接得住你,你到底想不想下来!”

“想啊!可是……”窦宛话说到一半时,一阵脆裂的霹雳声便从她的脚跟边的枝干间传了出来,现在她根本无暇理会郁云寿的建议,一个劲地催促着树下的人,“求求你,你快上……”

窦宛那个“来”字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她的身子就往下倾斜了几度,接着没多久,一个干脆利落的断裂声乍响,她便连人带着树枝地向地疾坠下去了。

如果坠落的时间够长的话,窦宛会尖叫的,可惜它短得一纵即逝,连窦宛都还搞不清状况,顷刻间便摔进了一个宽广的胸膛里。

郁云寿摇了摇头,略带指责地睨着怀里的窦宛,“我说过来不及的。”

“那是因为我怕王爷承担不住我和树枝的重量。”窦宛解释着自己要他上去搭救的原因,说完,还晃了一下手中的枝干。

郁云寿颈子一斜,躲开那截长满硬枣的枝枝,冷哼一声,“经你这么一贬,现在我是真的觉得你好重!你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否则我会让你自食恶果。”

威胁的话一说完,他双手顿时一松,把窦宛当冬瓜似地往草地上一扔,甩头就走了。

窦宛甩开了树枝,揉着屁股站了起来,一边骂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是怕自己去压塌了你这个金枝玉叶,才建议你上去的,我怎么料得到那枝枝会断得那么早,我怎么知道你能接得住我。”窦宛说着说着,就坐在地上哭起来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郁云寿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在无意间小了他的国子气概,侮辱了他的男子尊严,但她何尝不想跳进他怀里?她何尝不想让他抱?

他的胸膛既厚又结实,安适得很……想到这里,窦宛忽地忍住了泪,疑云也逐渐在他脑里凝聚成雏形。

郁云寿的身架怎会那么好?这是第一个疑点。

再来,寻常人就算吃得好,没练过武或干过苦活的人,胸膛是不可能长出肌肉来的,为什么他这个被飞刀吓得屁滚尿流地的斯文公子,竟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冒出了胸肌?这是第二疑点。

除非……他本来就有!

想到了这一步,窦宛脸一沉,盘起腿来回忆着郁云寿和沈娘的言谈。它们句句印证着一件事——河东王府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还不止一个,如果她把消息抖出去的话,他不会放过她的。

第六章

花园间不时传来夜啼的鸱鹗声,让蜷缩在厢房门边的窦宛整夜提心吊胆、不得安眠。

现在,对窦宛来说,皇上密使这个身份能不能保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真给郁云寿揪出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后,他会不会反过头来咬她一口,将她一军?

如果她聪明的话应该就此打退堂鼓,逃回平城才是,反正河东王和皇上早已貌合神离、彼此猜疑,如果她不再找郁云寿的麻烦,也许他会放她一马也说不一定。

话又说回来,倘若郁云寿是那种混吃等死的窝囊废,也许根本没她所想的那么聪明,能够在三个月内看破她的身份,她这样毛毛躁躁的退缩,反而要坏事的;不过她这么一相情愿,又似乎是在作春秋大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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