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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刚才是没注意,因为已经不是当初灼灼其华的时候了,现在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啊!北地的桃树开花究竟晚些,他从京里出发,那花才盛极而凋落;现在到了这里,繁花早逝,累累青果已挂满枝头。
他的心蓦地又是一阵酸痛,放下小凡,
“叔叔,你……?”小凡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轻轻地触触他的手,“冷?”
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小男孩。不会错!怎么会错?这孩子不仅面貌有她的影子,而且年纪也正对,真是……他到这里就是为了来找她的吗?为什么会来?他虽然一直决不肯承认自己到这里来任职是为了离她近一些!可这会儿看到她的儿子,他还是不得不残忍地承认,承认自己不过是又来寻一个梦,寻一个早已不属于他的梦!或者,他就是这样甘心情愿地将自己的心割得血淋淋的!因为这样才会疼,因为疼痛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可那脚步却就是移不动!他竟还是不愿走,心里一个声音强烈地倔犟地响着: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是再看她一眼吧……
小凡更是奇怪这个叔叔的样子,看他脸色煞白,双手颤抖,不由极为担心。转到他面前,极为认真地,唧唧歪歪地说了半天。意思是断定他是生病了,要迟自越去他家歇息,他娘在家,会给他找大夫……
“小凡,小凡!”
是她的声音,是她来了!他一颗心忽然就定下来了,双手也不再颤抖。
“娘,娘!这里……”小凡高声答应着。
他定定地盯着那桃林里的一条小径,那是这个小孩子跑过来的路。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妇跑出了桃林。照旧的体态婀娜,脚步轻快。
是她……
他挺直着脊背站着,看着这个既是带给他阳光,又将他永远丢入冰窟里的人。
小凡一看到母亲出来,竟立即悄悄转到他身后,牵了他的衣服躲了起来。
迟自越没有在意。
真娘听到儿子的叫声,忙跑出桃林。却只见大路上一个男子的身影,没有看到儿子,不由顿住了脚步。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她四面张望了一下。
“哈哈!娘!这里——”小凡等不及,忍不住从迟自越身后伸出脑袋,笑着大声叫了起来。
真娘不由也笑了,这孩子,怎么跑到陌生人身后躲着了?倒是胆大不怕人!她忙跑过去,边嗔道:
“小凡!怎么跑这里来?”
“爹爹——”
迟自越只盯着她看。真娘眼里竟似乎只有儿子,只顾低头看着儿子,对他只是瞥了一眼。虽是似乎当有他这个人存在,却很明显地只是敷衍地一笑,肯定是视而不见他吧。他不由咳了一声。
真娘知道儿子是来找他爹爹的,正要告诉儿子……可眼光一扫过迟自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听到那熟悉的一声咳嗽,看去,不由惊愣住。
“你——”
迟自越定定地看着她。又是两年多了,她面貌还是老样子,只是神情态度却又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只是,究竟也许是她十五岁那纯真稚嫩的样子在他心里镌刻得太深,太深,他就总不希望她长大似的……只是,她比之上次相见似乎清瘦了些,虽不算憔悴,但面上一点也没有上次和卓叔源在一起时那无所顾忌的神采飞扬了。
这,是她长大后该有的成熟沉稳的丰韵,还是现在生活的不如意……
小凡有些奇怪地看着母亲和这个陌生的叔叔彼此对视着,那深深凝望的样子叫他觉得奇怪,他忙去拉母亲的手,“娘!不是爹——”
迟自越哼了一声,垂下眼看一看那孩子,“小凡,我当然不是你爹了!你放心,你娘,怎么会像你一样认错呢?”
真娘苍白的脸微微红了红,“你怎么来……”又是这么突然,而且卓叔源也不曾告诉她。
“我不能来这里么?”
真娘看他身着便服,又是独自一人,连个随从也没有带,难道他是被罢官了?
迟自越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道:“我来这里任职了……”
“嗯?”真娘奇怪,“你怎么——”也是被贬了?这里,是指楚州,还是指这南方之地?
迟自越没有再去解答她的疑问,只淡淡地道:“怎么今日没见到卓司马?今天公休,还那么忙吗?”
真娘听了这话,神色似乎更是黯然、担心了些,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他这几天是很忙吧,都没有回家……”
“虽说是小小的司马,但总是公职在身,几天不回家又有什么?”迟自越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只说事实。
真娘微微蹙眉,眼里竟现出忧郁,“他从来不会不回家的……这都好几天了……”
迟自越心念一动,故作轻松地道:“不会是……被别的女人拌住了吧?”
“他不会的。”真娘立即道。
“哼!不会吗?”迟自越嘴角沉了沉。虽然在京里也听过人提到过卓叔源,虽只说他脾气很怪,并未有风流韵事,但曾经是那样一个富贵公子,出入风月场所也该不会少吧,京城里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寻常了!这里穷乡僻壤,新娶了真娘这般人物,开始自然可能是不会;但日子久了,难保他没有异心。
“他……从不对那些感兴趣……”
“这么肯定?这么说,他就只对你一个女人感兴趣了?哼!”迟自越心里没来由的更是一阵酸苦,“纵然是山盟海誓,说要永远相随,不也照样变心了吗?男人的心更容易变的吧!世人不都说痴情女子负心汉吗?难道他比一般女人还要特别?”
“你……”真娘知道他在讥讽自己,但心里却还是更牵挂卓叔源,对迟自越的话只有些迟疑不定。难道说,迟自越一来到这里,卓叔源就正好这么几天都不曾回家——这的确是从未有过的事啊!真的是他在外面有什么事,而竟或者是迟自越的安排?她不愿这样想,这不该是迟自越的性格,他早已娶妻,又何必如此?可是,这么两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偏偏来到这里来呢?纵然是碰巧,又怎么这么巧?
“当然是碰巧了!我总不能因为你们在这里,就违抗皇上的任命,避开这里吧?你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还是一个能决定朝廷官员去向的女人吧?”
真娘眨眨眼,撇开脸。小嘴有些嘟起,幽黑的眼珠转向右边,长长的睫毛也撇下去,微微有些颤动。
迟自越的心又忍不住悸动了。这是她在不能理解别人的话时,经常有的动作神情。不过,当初,她过一会儿总是要撒娇再问他究竟的,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再被他笑话说是笨蛋的。
然而,这次,他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再开口,他只觉得一阵失望。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笨蛋”了,她已经懂得他的话里的或真心或假意的嘲笑和讽刺意味,她会自己思考了,她不会再对他撒娇的了……
第五章
一大早,晨曦初透,迟自越已不能再继续躺下去了。这么一夜难寐,辗转反侧,实在更是叫他觉得更受罪!咫尺天涯之感,从未有过这样的强烈!
他起身,洗漱毕,就直接去了楚州县衙。
楚州知府甘游才急忙将新任巡抚大人迎进县衙。一番寒暄毕,虽不知迟大人微服来此,究竟目的为何,只是他既然暴露身份到自己县衙,倒也该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他一向自认为清正廉洁,办事兢兢业业,他还是有这样的胆识的。
迟自越边问一些县衙政事,边懒懒地翻了翻桌案上的一叠卷宗。忽然看到卓叔源的名字,忙一下子抽出。
甘游才也有些吃惊,但还是任上司看自己处理的案子,反正这也总是要向巡抚大人禀报的。
迟自越看到卷宗上,卓叔源竟是犯了多项重罪!什么失职渎职,纵容下属强征赋税,苛酷百姓,亏空县衙财政,贪污受贿之事,详详细细地列了一大堆。而且居然已经签字画押,认罪监押在牢了!
他倒暗暗吃了一惊!那个卓叔源不至于这么糊涂,作这样的事吧?这,这,真娘大概也还不知道吧?她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他微微皱着眉,抬起头,看着甘游才。
“大人!这件案子,下官正要向巡抚大人上报,想不到大人竟这么快到此。只是——”甘游才有些犹豫着没有说下去。这件案子,他早已安排妥当,原先那个巡抚大人跟卓叔源是旧相识,难免可能会有官官相护之意。因此,他就卡住这个机会,等着新巡抚上任,好一举拔除本县毒瘤,正一正本县官场风气,求个升迁机会。不过,看到新上任的巡抚大人一到此地,一看到卓叔源的名字,就这么关注这个案子,他又有些吃不准了。虽然他是早已打听到这位迟大人虽也做了几年京官,又是宰相府乘龙快婿,但这几年,应该并未与卓叔源有过什么接触,不该相识的!除非是和宰相大人有关。但这卓叔源和当今韦宰相,也并不相契,甚至算是政敌,所以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会贪赃受贿?”这一条未免太不像了吧?他两年前到他们家,若不是知道他是做官的,只会当他只是个隐者呢!那时候连家奴都没有,这两年不会因为有了儿子多了开销,就此聚敛家财了?可真娘和小凡身上衣物依旧,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凭着他一向对名利的不屑,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即使他要贪赃受贿,又岂是这么大胆明显?
甘游才忙上前细禀,“大人,这田氏一案,当初是下官亲自看到田氏贿赂他,求他上诉的……他收了田氏之贿,竭力为她开脱。如今,田氏之子减刑,田氏还尚在他家帮忙,几乎成了他家奴婢,这可以算是以身为奴贿赂……”
迟自越不耐烦听下去,冷笑道:“哼!那倒是真为百姓做事呀!如今这世道……”虽然他并没有做过外任,但也明白当今吏治之浊,连百姓也不得不跟着受影响。如果不收,反而认为上官不肯出力,或者是不肯尽心,没有能力之类……而那个田氏纵然行贿,一个贫妇,又能有几个钱?而卓叔源大概也只用这些钱打通关节,才替那田氏母子申冤,说不定自己倒还垫了不少吧。
“大人,话虽如此,这样的事,我们也不能不追究……”甘游才倒没想到这个巡抚大人居然如此清楚地方吏治,不得不收了小觑之心。
卓叔源默默不语。
甘游才看看他的脸色,忙又道:“大人,当然,这一条只算是小罪状,下官只不过是在搜集其罪证时,不可缺少不是?可他最大的失误却是失职渎职!全然信任属官苛酷百姓,将县衙财政亏空,这可是上负皇恩,下负黎民的重罪,这才是重点哪!”
迟自越沉吟着,“那也是……”
他放下卷宗,略略沉思。他也仔细看过,卓叔源那一条失职之罪案,案状详尽,也无什么破绽。虽然事情可能都是他下属所为,但其失职之罪难免……他也不该如此放任、信任下属……那又能怪谁?而且据他的了解,卓叔源本就是一向任性潇洒,不过当司马一个闲官而已,自然是不可能会尽心于吏事……将一些事情全权交给下属,又太信任那些人,一时不察,被那些人连累,自然都是极为可能的,这也容不得卓叔源辩驳……何况,卓叔源那样的人,既已认罪,又岂会有什么冤屈的呢?他还是有担当的。只是,真娘……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