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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比方说把邻居小孩儿的头打破,把学校的玻璃砸了,或者上课的时候偷偷把女同学的辫子剪掉……,母亲总是不由分说,抄起东西就打,越是躲,打的就越狠,直到打累了为止,而且一整天都不许吃饭。
每当儿子在学校取得好成绩或做了什么让人夸赞的事情,那一天就是母子俩的节日,也是王喆最开心的时候。这时候母子俩通常就呆待在厨屋里。
母亲就像魔术师,她有时端出一碗玉米粥,不是平时喝的能照见人影的那种,是里边放着挂面和菜叶,加着盐,稠稠的一碗,喝起来粘稠鲜香。
有时是一块热热的烙饼,夹着煎鸡蛋,甚至还能吃到白面馒头,里边夹的是集市上卖的熏肉,还没吃到嘴里,就要流口水了……,甚至有时会是两毛钱,塞到儿子贴身夹袄里,让他随便去买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时候的母亲,身上总是散出一股洗衣皂的香气,混合着玉米,白面,鸡蛋,肉的味道,构成一股独特的体香,王喆喜欢守在母亲身边,沉浸在这种安详的味道里,哪也不去。
就算以后长大成*人,功成名就。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闻到相似的味道,王喆就想起母亲在厨屋忙碌的身影,涌现起少年时期的所有记忆,忍不住鼻子酸酸的要掉泪。
………【第02章 借宿】………
8o年代的乡村是戏曲的天堂。不论是过庙会,过年,或是操办红白喜事,乡下人都以搭台唱戏为最隆重的庆祝或悼念方式。
戏班子是从县里请来的,演员们到哪个村演出便就近住在老百姓家里,交上几块钱的伙食费,住到戏唱完为止。和戏台上的人睡在一个屋子里,能亲手摸摸只有在戏台上才能看到的漂亮的行头,那户人家的孩子就格外得意,有了向小伙伴炫耀的资本。
可一想到那好几块钱的伙食费,女人就又不忿儿了。凭什么这么多年,村长从来没有往她家安排过戏班的人?是嫌弃她家穷,不配接待那些演员?还是对她有啥成见,压根儿就不想让她挣那几块钱?
想到这儿,女人按耐不住了,匆匆忙忙的擦了把脸,往手心里吐口吐沫,把头抿得光光的,就一扭一扭的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也在村西,和王家仅隔着一条街,女人到了一看,堂屋挤满了人,演员们基本都到齐了,村长在最里边,被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正忙着往户里分。不消说,女演员最受欢迎,没等村长安排,就被侯在那里的村民们东家拉西家拽的有了各自的归宿。来晚的就听凭村长的安排,基本也都有了主儿。
女人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杀出一条血路,挤到村长跟前儿,大模大样的往炕头上一坐,身子紧紧贴住村长,对旁边的人翻了翻白眼,又扭过头对了村长换上个假笑,身子贴得更紧。村长受惊,下意识的往炕上挪了挪,女人跟着往他身上蹭,村长绝望地被逼在墙角。
女人满意了,这才开了腔:
“我说村长,俺们家每年的公粮没少交过吧?大会小会只要您开会每次都到吧?不管是修路还是挖沟改渠没误过工吧?鸡毛蒜皮的没给您添过麻烦吧?……”
女人脸上笑嘻嘻,嘴上却像放鞭炮。
村长被问的莫名其妙,疑惑的点点头。
“那好事儿怎么从来没轮到过俺们家呢?别的咱就别说了,俺家也没人想当官儿,也没人想占集体的便宜,可这互帮互助的事儿您就不能照顾一下?嫌俺们觉悟低,家里不配住演员?还是俺们家的炕能把人睡死,饭能把人噎死,耽误您村长大人听戏啊?
一屋子人“哄”的笑了,村长老脸有点儿挂不住。
“王喆他妈,你这话咋说的?我是看你家离戏台子远,演员住那不方便,哪有你说的那么多事儿?我这一村之长这碗水都端不平么?你可以问,看谁愿意到你家,你尽可以领走,唱完戏结饭费!”
当了多年的村官,村长明白女人要的是啥。
女人这才满意。谢过村长,笑眯眯的拉过离她最近的一个女演员的手。
“哟,妹子,长这么水灵,住我家去吧,保准儿顿顿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的跟那戏上的皇太后似的。”
女演员把手挣出来,眼神里透着惊恐,指指旁边的一个妇女。
“我住她家的,都定好了。";
演员们说好了似的,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托,没人愿意住到这个舌尖嘴厉的女人家里。村长在一边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笑。
“大嫂,你不嫌弃,我住你家好了。”
身后一个声音说。
女人正沮丧,听这话大喜,转过头来看看,又拉下脸来。
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干瘪男人,小眼睛,窄下巴,脸上褶子多的像梯田,让人想用手给他捋平,一道很深的疤痕从额头伸到到眼角,看来受伤不久,疤痕外面是深紫色,里边的皮肉却是粉红,看上去触目惊心,给他平添了几分凶像。说是四十左右,是从声音上判断的,看长相,最起码也有六十了。
他是戏班里唯一的丑角。
“管他好看难看,反正得给我钱。”
看他长相,女人老大不高兴,转念想了想,在心里嘟囔一句,就又高兴起来,热情的帮男人拎着包裹,回了家。
………【第03章 丑角是老大】………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王喆都是个漂亮孩子,既不像他爹那样瘦小枯干,也不像他娘那样浑圆粗壮。他身材匀称,小小年纪,五官已经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棱角分明,眼睛不大,却贼亮贼亮的,透着机灵。又因为看了好多书,就比同龄的孩子多了几分老成。
放学了,成群结伙地走在街上,今天打别人家一条狗,明天弄死自己家一只鸡,几个人到野地里剥皮拔毛,支起火烤了就吃。再不然就是分成两派,拿着砖头斗殴滋事,最老实木讷的都会用弹弓打鸟,到村里的脏河沟里洗澡,弄一身黑泥回来。
先要说的是,丑戏子来了,家里的伙食变得更差。以前偶尔打牙祭的的白面馒头手擀面再没上过桌,几乎每顿饭都是玉米面糊糊,窝头,红薯,就咸菜,好的时候咸菜切了丝滴上几滴麻油,逢着女人不高兴,没人捏一个咸菜疙瘩啃。
可丑戏子一点也不在乎,照样乐乐呵呵吃得倍儿香。看他喝粥时“吸溜吸溜”心满意足的样子,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看上去就变得格外香甜,他嚼东西都要“吧咋吧咋”的弄出好大响儿,旁边看的人忍不住就咽吐沫,咸菜窝头硬是让他吃成大鱼大肉。
戏子吃饱了以后剔着牙,在院子里转上几圈,打几个响咯,“依依啊啊”溜趟嗓子,来上一段,只当消食儿。然后,他扎好腰带,手脚舒展的来个亮相,摆开架势,大戏开场,“铿铿锵锵”的上演全武行:打虎式、扫堂腿、鹞子翻身、童子拜佛、仙人指路……,一招一式,洒脱流畅,身法矫捷,目如鹰枭,像换了个人一样,就连那道丑陋的疤,也透出几分英气。
王喆经常端着饭碗,蹲在一边看。丑戏子一趟拳下来,屏息凝气,做个收势,气不长舒,面不改色。看的那个人,犹如被钉住一般,直愣愣的,已经忘了吃饭。
丑戏子笑嘻嘻的把小孩儿的饭碗拿过来,弹一下他的脑门:
“小子,想学?“
王喆忙不迭的点头。
“这只是基本功。”丑戏子皱皱眉头说。
“而且,丑戏要唱好了,成角,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王喆嗫嚅着:
“可俺喜欢……”
丑戏子上下打量打量他,又说:
“想知道这行怎么来的吗?
王喆又点头。丑戏子找个板凳坐下,就着王红全的碗喝了一口粥,抹抹嘴,清了清喉咙:
“还是在唐朝的时候,有个皇帝,叫李隆基,从小就喜欢音律,并且很有天赋。他亲自到民间选拔并且培养了三百多名最优秀的乐工,在宫外选了一处二三百亩大的梨园,专门表演他写的戏,并亲自在门牌上写了“皇帝梨园弟子”几个大字。所以现在唱戏的都被叫做梨园弟子,李隆基就被尊为祖师爷。
李隆基不但喜欢看戏,更喜欢唱戏,他最喜欢扮的就是丑角,不论大角小角都演。过去戏班里的演员,唱的再好,在班子里也是老二,唱丑的才是老大,因为尊丑就是尊皇帝!所以,我们丑角也就沾了李隆基的光了!
王喆听得入神,兴奋的问:“这么说,丑角是戏班子里最厉害的喽?”
丑戏子摇摇头:
“这当然要分人啦,你肯下功夫,演得好,别人就尊你是老大,你演得不好,别人表面上尊你,心里也不服不是?老大自然也长久不了。”
“那你演个给我看看,行不?”
王喆猴急猴急地,丑戏子点头:
“丑角分文丑和武丑还有彩旦,文丑主要是做工,武丑就是以武打为主,彩旦一般就是媒婆类的,说唱为主。丑角的戏可不是那么简单,不但要身法灵活,手脚并用,眼耳鼻口头都用得着,要下狠功夫练。”
丑戏子说着,嘴一嘬,脸一绷,鼻子眼睛嘴全拧巴到一块儿,眉毛一挑,嘴角一歪,一个耳朵跳起来。他身子一飘,无声无息的落在板凳上,摆开架势,不用递脸儿,活生生一个武丑。王喆拍手叫好,丑戏子演老丑,是《苏三起解》里的崇公道,文丑,是《群英会》里的蒋干,武丑,是《璐安州》里的哈密赤……
王喆看得如痴如醉,“噗通”给丑戏子跪下,纳头便拜:“师傅,您一定要收下我,我想学。”
丑戏子笑呵呵的把他搀起来,眼珠一转,摸了摸下巴,又绷起脸:
“那你得露两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唱戏的天分。”
王喆急了,顺手抄根棍子,往身后一背,一腿抬起,一腿绷直,手搭凉棚,弓起身子,左照照,又照照,做了个美猴王的动作,就地连打几个小翻儿。当初爷爷活着的时候,最喜欢把王红全抱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的玩,所以几个前滚翻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要不是刚吃了饭,空手翻我都中。”他有点委屈地看着丑戏子,眼神里充满期盼。丑戏子哈哈大笑:
“好,好,不错。不过,小子,你娘要是不同意你跟戏班走,我可就没辙了!”
提到娘,王喆心里一凉,脑袋耷拉下来,神色也暗淡了不少。
“俺娘一准儿得说,上学才是正道儿。”
他知道,娘要是知道他想学戏,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想学就来找我,我就在县上住,安兴县剧团,到那打听刘炳义就行了。”
丑戏子把嘴巴凑过来,把音量放得低低的。
“娘要是不干咋办?”
王喆撅起嘴,透着为难。
丑戏子左右看看,“呵呵”笑两声,盯着小孩儿,不说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说:
“小子,就你,还惧你娘?你干的那点事儿,寻思谁都不知道?”
王喆大惊,下意识地往后闪一下,充满戒备地看着他。
“我……我干啥了?”
丑戏子笑的更厉害了。
………【第04章 全武行】………
“支书家的猪不是你下的药?”
王家现在住的是三间破坯房,女人早就瞅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