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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络请他又吃了一碟花生米,低声道:“我听说,沈黛是出去寻喻兰卿的。喻兰卿你认得么,喻家那个?她爸爸就是直系的人,他上次突然失踪,我看,可疑得很!那个喻兰卿又时常玩票唱戏,和你说的什么复清会的花悦怿混在一处!赵巡长,你想想,这个喻兰卿是必然有些问题的,沈黛和她这么相熟,会没有问题么?”
赵麻子眼睛一亮,道:“你,你是说?”
萧宝络把头凑得更近,道:“她沈黛出去,为什么偏偏挑开仗的时候出去?她又是宝庆王福晋的亲戚,和逊清脱不了干系。我看,那些个‘复清’、‘细作’的名头,咱们一扣一个准!哎,你们皖系府的陆科长不就因为你报告了花悦怿这一件,就给你一个巡长做?你想想,要是这一次,往上头去汇报……”她说着,笑着一拍大腿,道:“啊呀,赵巡长,不不,我看是赵科长,你前程无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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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沈黛被响声震得蒙住了,两耳一直嗡嗡地不停,手脚冰凉地微微发着颤,就伏着额在戏楼子里一角坐着。等她头脑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在一个装扮颇华丽的房间坐着,眼前摆了一桌子不错的小菜,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模样有两分像陆子峥,又有八分不像。
“这是在哪里?”
站在陆亦嵘背后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发了笑,道:“您不该问这是哪儿,您该问问自己,前儿开仗的时候,您去那戏楼子里,做什么?”
陆亦嵘一摆手示意他住嘴,道:“沈小姐,我是主,你是客。啊,菜要凉了,咱们先吃罢,请!”
沈黛的脑子像被灌了铁水似地沉重,昏昏沉沉地,并没有胃口,陆亦嵘看她不动筷子,笑了一声:“沈小姐是重要的客人,我怎么敢下毒害你?”说着自己先夹了一筷子清蒸火腿蛋丝吃。
沈黛看他和陆子峥相仿些的长相,还有这屋子的内外陈设,心猜这里是陆公馆中摆的一场“鸿门宴”,便道:“陆先生有事但问无妨,我知无不言。”
陆亦嵘一双眼睛盯牢她反复看了又看,伸手向后一捋梳得油光的头发,忽然笑道:“沈小姐真是聪明人,说起话来一点不累。我是陆亦嵘,专查北平城里的三教九流。”
他刚说完,站在他身后的高瘦男人马上用拖得极长的音调道:“这是陆二少爷——”颇像西太后手下的李莲英。
沈黛忍住了笑,道:“陆先生怀疑我是三教九流?到底为什么事情?”
陆亦嵘道:“咱们在前不久得到报告,说北平城里有一个戏班,其中那个台柱花悦怿是复清会的小头目,戏班里头好些人跟了她去,专挑开仗、闹荒的时候做小动作,是头一号凶险人物。我本打算近日去拿她,不想她倒跑了。噢,先问一句,花悦怿这个人,沈小姐认不认识?”
沈黛道:“认识的。从前去听戏,见过一回罢了。”
陆亦嵘心下一喜,忙侧目身边男人统统记下,道:“据我所知,可不是一回吧?先前开仗的时候,别人都往胡同里躲,沈小姐一个人去了戏楼,帮着花悦怿趁乱逃出了北平,是不是这样?”
沈黛一听,听出来他还不知道喻兰卿和白竟仙这两个人,自然跳过这个不谈,只反问道:“陆先生听谁说的?不妨请他出来,咱们对质。”
陆亦嵘一听不好,他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嘴上却装模作样。他也并不想给她动刑吃什么苦头,只想逼得她认了罪,好给自己添一桩极大的功绩,于是故意和她绕脑子,道:“啊,是谁说的,这个真不重要。沈小姐承认认得她,这个就很好。我不是说你故意帮她逃走,也许是被她糊弄,无意而为之呢?对了,我也知道,沈小姐从前住在东六胡同,是逊清宝庆王福晋的表侄女儿,这个准没有错吧?你同情花悦怿的身世经历,明知道她是复清会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出资出力送她出城,是不是这样?”
沈黛听他故意放松了语气,说了冗长的一通,脑子更是嗡嗡响个不停,难受地厉害,便一只手扶着鬓,皱着眉不说话。陆亦嵘看她皱了眉,以为她已经松动,就继续不停地发问:“在开仗的时候,要是事先没有约,沈小姐怎么会冒险上街到戏楼去?去了戏楼,又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咱们并不想把你怎么样,谁没有犯小错的时候?喏,这里有一张表,沈小姐只要在上头画一个名字,保证今后再不犯,马上可以回家去。”
瘦高个的男人把那张表在她眼前晃了晃,上面已经歪歪扭扭签了好几十个名字,有乱七八糟的地痞、小学教员、纸扎店的掌柜、报社记者,一大半是被这种滚车轴似的逼问问怕了,顺手画了自己的名字。陆亦嵘看了眼那张纸,心里半是欣慰半是自豪,几天的时间抓到几十个细作,连“小学教员”——隐藏得这么深的也给抓出来,怎么不是一件大功绩?
那瘦高个男人拿笔墨推到她眼前,道:“沈小姐,画吧,画一个名字就好了。你看,只要画个名字,没有大事的,马上可以回家去。”
沈黛听他们说话的时候,眼前的景物晃出一个重叠的黑影,总是一动一动,脑子又是嗡嗡地叫、又是灌了铅地沉重,她用发烫的出了冷汗的手心紧攥住帕子,掖了掖额头了一层薄汗,努力听着对方说什么。
陆亦嵘的声音还算平和,她听得久了仍能习惯,等那瘦高个男人太监似的声音徒然拔高,顿时觉得眼前金星乱蹦,四周天旋地转地一黑,身子一斜就歪下来,把桌子连着好几盘小菜乒令乓啷地带下来,倒了一把椅子,摔在地下一塌糊涂。
陆亦嵘这才慌了神,赶紧伸手扶她,只觉得那手心不住发烫,不由回头对进来收拾的侍女厉声道:“只叫你们给她喝点姜茶,你们弄了什么旁的?”
那小姑娘的脸也给吓黄了,赶紧倒退几步跪在地上,指着那瘦高男人道:“他……他……”瘦高男人拉长着脸分辨道:“陆科长,我不敢啊!我就……就让她们给灌了一点黄泥汤子,喝多了不是好说话么?谁知道她本身着了烧,陆科长,可不怪我呀!”
事没办成,倒闹出新的事情来,人是弄来了,这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走,陆亦嵘气得脸色极差,对那侍女道:“楼上找间没人注意的客房,扶她进去休息吃药。我不开口,谁也不能去。”说着霍然起身往门口走,走到瘦高男人身边,从袖子里握着冰冷枪管,抵住他的前额,冷冷道:“妈的,坏我的事。且留你一条狗命,滚!”
等到晚上七八点钟,左右等不见沈黛回来。白芙侬虽然心里忧惧重重,喝过一盏茶,心神却定了许多。她听赵麻子从萧家出来,胡同里再没了动静,就赶紧回房,很仔细地换了一身丁香色百花刻丝青缎对襟褂、石青色金银丝大滚边七幅裙,披了一件鸦青色盘金绣山竹羽缎斗篷出去,道:“□□,你在这里罢,我出去一趟。”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上很有旧交的各家去打探消息。她心里头清楚,越是急、越是匆忙,行止打扮越要仔细,谁家里头见一个惹了麻烦来求帮忙的,都不会愿意接待。
她先去了几家在皖系府地位颇高的人家,有的被约出去听戏打牌吃馆子,有的知道来意不好,干脆不见,从前白家在京城多么吃得开?如今单单这一点钟,就受了不少冷脸。
白芙侬心里焦急,也管不上体味这些,径自从胡同里出来,叫了一辆车,道:“上帽儿胡同九号。”那户人家姓程,与白家算是三代世交,最重要的她父亲救过姓程的一命,这么一算,倒还有几分把握。
那拉车的看她一眼,道:“得嘞,九块。”
平日里车资不过二毛三毛,白芙侬明知道他这是不要命地狮子大开口,却也没有办法。这荒凉的大晚上,哪里叫别的车去?只好先给付车钱,由着他去了。
白芙侬到了帽儿胡同,经过丫环一通报,程白羽果然很快地迎出来,他是个年将六十的老头,然而说话、行动,依旧那么精神。白芙侬见了他,心底才稍稍有了底。
“哟,白六姑娘,稀客,稀客!来,请上座。”
白芙侬一面跟着他在客厅坐了,一面把怎么开口、怎么请求,这很长的一番话想得清清楚楚。
程白羽敬了她一盏茶,道:“自打你父亲去天津卫,咱们也没什么走动,惭愧,惭愧。我是年纪老了,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天说什么、玩什么,要上门来,别嫌我是个老古董。哎呀,你亲自来,我猜是有了大事了,是不是?”
白芙侬笑了笑没有说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玳瑁做的小盒子,打开放在桌上。只见里面装着很小一株由南海红珊瑚、白翡翠、碧玉孔方铜钱、赤金小如意扣镶成的多宝珊瑚树。
程白羽道:“这个可不敢受!实在不敢受!白姑娘,你这样子,老头子我倒觉得生分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你,咱们两家的情分,还没这些死物来得重?白姑娘未免也太看低我喽!”
白芙侬听他有些生气,很恳切地道:“程伯伯别生气。‘清高之士不可辱’的道理我懂,只是北平乱到现在,刚刚好些,我也总不来走动,像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今儿忽然有了急事,这才知道上门来走动,未免是我太不讲究规矩。东西是小东西,程伯伯收不收都不管,我尽了心意,心里头才算舒服。”
程白羽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倒舒坦很多,笑着指着她道:“六姑娘,你程伯伯的心眼没这么小,成天来拜亲戚走动的,那是混混!你呀,你知道你爸爸讲你什么?心思太细!好是好,但累着自己。今后你就会知道,在这世上想要八面玲珑、面面俱到,那是不可能的!”他说了一通,才想起来回归正题,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情?”
白芙侬忍着心里不住的焦急,还是微笑道:“程伯伯放心,要是出格儿的、不稳妥的事,我必不会来找您。”
程白羽点点头,道:“都说六姑娘稳妥得当,老头子信你!说吧,只要能帮忙,事无大小,倾力而为。”
白芙侬听他这么说,这才略略放心,就道:“沈黛,从前郭络罗家的大姑娘,程伯伯应当认得的。今儿早上她不过上街去寻一个朋友,正巧遇到两边开仗,我等到这个点钟,她还不回来,我……”
程白羽皱了眉头,想了半刻,道:“这个倒是真不好说,在我这里,凡是拿进来的男犯女犯,都有记录。六姑娘,来,我来给你看一看。”
白芙侬陪着他仔细看了一通,果然没有找到沈黛的名字,就听程白羽道:“六姑娘,皖系府也不会随便拿人,沈姑娘好好地走在街上,怎么会给拿了去?女犯本就很少——几乎没有!你看,果真没有罢?”
白芙侬道:“按程伯伯的意思是?”
程白羽道:“依我说,只好四处地去找一找。沈姑娘命大福大,唉……六姑娘,你不用急,我这里也给你留意着,好不好?”
白芙侬也越想越乱,再坐着勉强客套了几句,就转身回家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和长顺站着等她,就道:“你们怎么来了?”
□□道:“姑爷打天津来了,就在家里!”
白芙侬跟着他们一路往回走,听见了也只点点头,还在想沈黛的事。长顺想了想,终于道:“白姑娘,我说句不中听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