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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听他如此关切,顿时一怔。
自从王子腾死后,王子腾夫人的身体亦每况愈下,偏王仁在守孝之中也想着花天酒地,气得王子腾夫人愈加不好了,凤姐才得了消息说,王仁前儿和人赌钱,输了许多,他们家从前虽然有钱,但是娶媳嫁女,几经花费,都不是小数目,王家又不是荣国府早年得了林家大笔家业,因此如今已经被王仁败得所剩无几。
凤姐生性要强,不肯示弱于人,虽然担忧娘家,但是闻听贾琏询问,却笑道:“我只是想着,咱们老爷爵位依旧,不知道那边二老爷能得到什么缺。”
贾琏叹道:“往年咱们家几句话过去,给别人谋官轻而易举,谁承想如今反倒要求人。”
凤姐听了,深以为然,下定决心再多预备几条后路。
荣国府两年多没有在朝中走动,乍然出孝,虽然贺客不少,但是十分尊贵的却不如从前,只有几家国公府和北静王府、南安王府、东平王府的人过来赴宴,纵然不如元春省亲那一年风光,但和京城中别家相比,仍是不容小觑。
贾赦爵位依旧,贾政出了丁忧的折子送上去,迟迟没有回音,贾政不觉又急又燥,同王夫人商议道:“若是再没有旨意,年前就别想了,腊月里还得封笔呢。”
王夫人心里也急,若是贾政不得官,她出去也没有什么体面,沉吟片刻,道:“我再往几家世交那里走动走动,还有南安王爷昨儿已经平安回京,老爷也过去拜访一回,咱们多多地预备些礼物,南安王爷势必不会忘记咱们家三丫头的好处。”
探春远嫁和亲,及至到了爪哇国,成了亲,南安王爷方得以回京,一回来便得知自己在西海沿子的兵权已经被沈睿取而代之,并调任了自己的心腹,安插了他的人,又有长乾帝派遣周鸿过去为副帅,不禁又惊又气。
南安太妃从爱女被指婚后一病,养了半年方痊愈,见南安王爷如此,只得安慰道:“你先前打了败仗,小小一个爪哇国便敢耀武扬威,圣人如何不怒?如今虽未撤了你的王位,却令你闭门思过,可见是不愿意重用你了,正该想着如何恢复昔日荣光,而非为了西海沿子的兵权生气。等你重新回到朝中,依你对西海沿子那边的熟悉,还能拿不回兵权?”
南安王爷听了,只得暂时忍住,心中想着如何回到朝中,如何夺回兵权。
贾政夫妇来拜见,正是在这个时候。
闻得他们过来,南安王爷微微皱眉,一脸不满,被爪哇国俘虏,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深恨别人提起,偏他们夫妇过来,提醒了自己全靠他们送女和亲方得以回来,因此不愿意见贾政,对通报的人道:“就说我病了,今儿不见客,过些日子再来。”
来报信的丫头答应一声,正要出去如此回话,却被南安太妃阻止。
南安王爷看向母亲,问道:“难道母亲要见他们?”
南安太妃安抚道:“当初我选了他们家三丫头替代你小妹妹,到底承了他们家的情,虽说后来圣人给你妹妹指了那样的婚事,到底不是他们的缘故,咱们若将他们拒之门外,传将出去,只怕外人都说咱们忘恩负义。不如见一见罢,也请咱们家的人在朝中费些力气,给政公谋个好官,日后不欠他们什么了,再说,咱们到底都是世代交好,不必疏远。”
南安王爷听了,便命人请进来,南安王爷见了贾政,南安太妃见了王夫人,南安王府近来虽因南安王爷之故比不得从前,但是到底也是王府,轻轻便给贾政谋了个正五品的营缮郎,是工部极肥的缺儿,比贾政原先的员外郎品级还高些。
贾政夫妇得到旨意后,喜之不尽,忙又备了厚礼送到南安王府。
闻得贾政官职为正五品,贾赦撇了撇嘴,十分不满,但又无法阻止,毕竟人家的女儿为国立功,自己没有一个好女儿,当然只有一个虚衔爵位。
贾赦正想着再给贾琏捐个官儿,从前的从五品同知只是个虚衔,想着捐个实缺,偏在这时,见到宁国府里打发人过来,痛哭流涕地道:“老爷,不好了,有许多官兵将咱们府里围住了,要抄家呢!”
贾赦闻言,登时大吃一惊,道:“好端端的,怎么抄家了?是什么罪名儿?”
来人道:“还不知道呢,才被围住。”
贾赦吓得不敢出门,忙命贾琏出去打探消息,贾琏一出去,远远便见到无数甲胄鲜明的官兵团团围住宁国府,不肯放一个人出来,还有人!
第九十六章 王熙凤知命强英雄
见到一名官员带着官兵过来;已经到了荣国府三间兽头大门前;刚出了仪门的贾琏顿时心惊胆战起来;脸色苍白;神情惶恐;唯恐自己家和宁国府同样被抄家;不想那个官员和官兵并没有进门,只停在门口抬头看高挂的匾额,点头微笑。
见那官员身后跟着十来名官兵,神情举止十分严肃,不像是来自己家生事的模样,贾琏心神稍定;走上前去;拱手道:“不知大人到了门前,有什么吩咐?”
那官员看向贾琏,面露疑惑之色,道:“你是?”贾琏虽然常替府中办事,但也只是和家中有来往的世交应袭相熟,朝中还有许多官员他不认得,别人也不认得他,何况这二年多在家中守孝,这两位官员瞧着他面生,故有此问。
贾琏忙道:“家父为荣国府世袭一等将军。”
那官员听了便即了然,脸上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隐隐有几分憎恨,含笑问道:“你便是荣国府的琏二爷?久闻大名,怎么今儿却站在门口?”
贾琏陪笑道:“听说宁国府被抄了,过来瞧瞧,到底为的是什么。”
那官员诧异道:“难道你们没听说?”
贾琏面上一红,十分羞愧,贾赦虽是袭爵,却并没有实缺,贾政虽是实缺,却品级太低,平素都不能上朝议事,因此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不大容易知道,贾琏一叹,随即焦急起来,便是家中还有昔日荣光,如今也都不中用了,只得开口道:“因家中父母刚出孝,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敢问两位大人,今儿团团围着宁国府,果然是罪名已定?查抄其家?”
拔出萝卜带出泥,贾琏最担忧的便是因宁国府之事牵扯到自己家。
那官员闻得贾琏之语,静静凝视着他,半日方笑道:“圣人仁厚,若不是罪名已定,怎会忽然查抄其家?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乃是有人弹劾宁国府违制亏空、国孝家孝聚赌、并与男女厮混,还有草菅人命、包揽诉讼、重利盘剥等等。”
除了这些,还有许多罪名,最大的罪名便是亏空和结党。宁国府虽不如荣国府赫赫扬扬,但是毕竟是贾家之长房,亦有许多不法之事,较之荣国府更为不堪入目。
说完这话,这官员又笑道:“眼下并非牵扯到府上,琏二爷大可放心。”
贾琏闻言一怔,随即讪讪一笑,刚刚放下心来,却听这官员仿佛不经意地提醒道:“听说不仅宁国府做了这些事,琏二爷也做了不少?若是圣人知道了,恐怕府上也逃不过。”
贾琏登时大吃一惊,慌忙道:“我做了什么?我并没有做什么,怎么就说到这里了?”
那官员冷笑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琏忙道:“我并没有做过,哪敢承认?还请老大人明示。”
那官员看了他一眼,微微冷笑不已,眉梢眼角俱是不屑,道:“听说琏二爷很是帮人办了许多官司,不知道一年能得几万两银子?说出来好叫咱们知道,也倚仗权势去包揽诉讼。”
贾琏听得一脸震惊,忙摆手道:“我并没有做过。”
那官员道:“我不过是外人,今儿来抄宁国府,琏二爷做没做过,自个儿心里明白。”
贾琏道:“我这就去查,到底是谁诬陷于我。”说着,告罪一声,退回了仪门,然后转身匆匆往贾赦房中去禀告,途中又打发小厮去打探消息。
瞧着贾琏的背影,那官员默默地望着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心道:“牧儿,你放心,爹终究有一日叫这荣国府自食恶果,替你和你媳妇讨回公道。我已经查得了许多证据,等到明年便替你报仇雪恨,眼下就先让荣国府再过一个好年,也叫他们自相残杀。”
他查出来的消息说,荣国府主妇皆包揽诉讼,并重利盘剥,不过二太太王氏上了年纪便不曾再做过,而其侄女却很是做了几年,他儿子的官司便是其中之一。如今,他将此事透露给贾琏知道,贾琏去查探后,定然会与其妻反目,他早已听说贾琏和其妻王氏脾气并不相投,王氏善妒,若非有子,早已没了地位,但是此事出来,贾琏就算不会休了她,也会处置。
想完,转身往宁国府走去,行走间吩咐道:“仔细些,别叫宁国府里有人逃逸出去。”
诸位官兵躬身应是。
却说贾赦听说宁国府被参,顿时焦心不已,道:“好好的怎么抄了?”
贾琏叹道:“想是从前做的事情露了行迹。”
贾赦道:“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管着查抄东府的,另外,得想个法子打点一二,打着骨头连着筋,总不能对东府里不闻不问。”
贾琏答应了一声,道:“眼下不急着这件事,才听到一件大事,来问老爷的示下。”
贾赦因担忧宁国府的事情,坐卧不宁,闻言道:“什么大事值得你慌慌张张地进来?难道是东府被抄家,牵扯到咱们身上了?”
贾琏摇摇头,道:“不是这件事,乃是咱们府上也有罪名。”
贾赦闻听此言,奇道:“难道有人弹劾咱们府上了?若真是如此,先撂下东府里的事情,你说的那些罪名,东府里都是有的,只怕咱们家也有几个罪名,东府已经败了,若是咱们被弹劾,恐怕亦难逃抄家之祸。”
贾琏心中一跳,暗自忧虑,将那官员在门口的言语说了出来。
贾赦一听,跳起身来,衣襟带起茶碗,落在地上打得粉碎,看着贾琏他厉声喝道:“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既然那人说了这样的话,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若是以往咱们倒也不怕,只是眼下薛家王家史家都败了,东府也抄了,咱们宁可小心谨慎些。”
贾琏哭道:“老爷放心,儿子虽也做过一两件,不过都是为世交人家门下门生打点,哪家没有几件这样的事情?只是儿子着实不曾为此一年收几万的银子。”
若他有这样的心思,当初也不会说贾雨村为了几把扇子要人命了,还被贾赦打了一顿。
贾赦闻言颔首,沉吟不语。
过了半日,在贾琏心急火燎之时,贾赦面色沉怒地冷声道:“查,速速去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让我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为了银子去做这些事情,若是从前也罢了,咱们家也不怕,现今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偏还落几个罪名在别人手里,难道要等着抄家不成?东府里已经如此了,可见咱们家也岌岌可危,决不能置之不理。”
贾琏连忙答应了一声,随即道:“查出来又能如何?事情都在那里放着。”
贾赦犹未言语,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已经回来了,说是周元带着官兵过来查抄宁国府。贾赦和贾琏登时想起周元是黛玉的公公,两家也算是亲戚,贾赦忙命贾琏过去。
却说凤姐等人在家中听说了宁国府被抄的消息,虽说两府有园子相连,但是分家之后,大观园已经封锁,故不曾来往,想来抄家来得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