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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靖庭是唯一的弟弟,小她七岁。
提到他,司徒夫人才露出了微笑。「还不错,不过有件事要和你商量。靖庭的塾师最近要辞馆回乡,先生说他天资聪颖,建议让他入城里的塾校读书,你看好不好?」
「该怎么办就让娘安排吧,不用和我商议了。」
司徒夫人面露为难之色,低头沉吟,「可是……」
「钱的事娘不用担心,我会打理。」司徒斌儿了解的说,看着她娘松了一口气,母女俩又相对无语。
半晌,司徒斌儿有些灰心的站起身,拿起斗篷披上。
「已经很晚了,娘早些歇息吧。女儿回去了。」
司徒夫人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到了门口时开口唤她:「斌儿……」
司徒斌儿回过头,「什么事?」
「你知道的,我都和外人说你去了北方投靠你爹的亲戚,所以……」话语隐没,似乎在思索着要如何措辞。「我有我的难处……」司徒夫人越说越愧疚,头垂得低低的。
司徒斌儿别过脸去,只觉浑身发冷。她闭上眼睛说:「我以后不会再上这儿来了,娘放心。」
是害怕让人知道自己是个狠心的母亲?还是害怕让人知道自己有个从娼的女儿?早知人言可惧,当初为何要把她送人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司徒斌儿步出门外,等候的轿夫和小厮看到了她,恭敬的站起来。
「姑娘要回去了?」
司徒斌儿点点头,在小厮的搀扶下坐进轿内。
司徒夫人追了出来,隔着窗子,轻声急促的说:「斌儿,原谅娘。如果我有选择,我不会把你卖掉的。」
「我知道的,娘。」司徒斌儿垂下眼,不愿看她。
轿子轻晃了一下,轿夫上路了,司徒夫人的身影在暗夜中慢慢的远离司徒斌儿的视线,她的心冰寒一片,伤痛越来越深,却没有垂泪哭泣。
母亲……自从那日起,在你的生命中背弃了我,对你而言,我的存在有何意义呢?
她的心中酸楚,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她早已忘了该如何哭泣。几年来的等待早掏空了她的泪、冰寒了她的心,她拢袖掩面,遮住自己的绝望。
多么狠心的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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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庆山庄
十多人聚集在商议事情的谐趣楼中,人人面色凝重忧虑。
康震衡首先开口:「陵儿又拒绝金陵史家的亲事了,这已经是今年来他第五次拒绝我们提议的亲事,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一点也不着急,我要你们想想有什么办法?」
他是康广陵的祖父,也是霖园商行的创始人、康家的老太爷。
面对康震衡不满的脸色,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思考如何措辞。
「陵儿只是生性爱玩,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康广陵的叔父康圣瑞安慰的道,「依我看,陵儿成亲的事不如再晚几年,等他心性定下来了,自然会答应的。」
康震衡大怒,拍案而起。「他在外头玩疯了,根本不管别人的想法,所以我才要他娶亲,赶快定下来。他是霖园商行未来的掌舵者,却一点自觉也没有,整天拈花惹草的,再让他玩上几年,恐怕连自己叫什么都会忘了。」
康广陵的母亲任菁清迟疑的道:「听说陵儿最近迷上拥月楼的花魁,现在要他娶妻……恐怕陵儿会反抗吧。」
他父亲康圣泰沉吟半晌,才说:「不如这样,我们把那位姑娘买来做陵儿的偏房,条件是他得先明媒正娶我们为他选定的女子为正室。」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众人还来不及表示任何意见,康震衡先大吼起来:「荒唐!咱们康家虽然从商,不比一般的官宦之家,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这等让妓女入门,辱没了门风的事,亏你们好意思开口。荒唐,荒唐!」
康圣瑞提出解决的方法,「不如先探探陵儿的口风,如果他对她真有情,我们就设法将那名妓女弄走,或买下、或嫁人,等陵儿情淡了,再为他娶妻。痴迷于青楼女子身上,总不是件好事。」
「可是婊子爱钱,我怕她不肯轻易放手。」任菁清忧心的说,「二来就怕陵儿情痴,藕断丝连,后患不绝。」
康震衡沉思后方道:「我看不如把她弄到北方去,此去路途遥远,陵儿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是无能为力。」
「可是由谁去做?这件事如果让陵儿知道了,他拗起来可是谁都管不住的。」众人面面相觑。
康震衡低头思索后露出微笑,「我有人选了。」
第二章
一个月后
拥月楼这天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锦衣华服、气度不凡,连阅人无数、见惯大场面的晴姨都极尽所能的巴结讨好,众莺莺燕燕们见到大鱼是不会瞎眼的,一个个娇声妩媚的往他身上靠去。但他无视周遭投怀送抱的群芳,指名要见拥月楼的花魁——惜云姑娘。
又一个慕名而来的追求者!晴姨心中想着。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盲从,如雕刻般的完美轮廓,子夜黑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瓣,构成惊人的英俊脸孔,浑身散发出王者的气质,但他的神情冷傲,连眼神都是冰寒的。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中隐藏着一种深沉的张力和一股残酷的力量,看来就是习于权势和控制一切。
这男人和斌儿是多么相配啊!晴姨暗暗惊叹。
但她只能满脸堆笑的道歉:「真是不巧,公子。惜云待会儿要接待郡王府的何二公子,所以今天无法再接见其他客人。不过拥月楼还有许多姿色与云丫头不相上下的姑娘,公子可以慢慢挑选,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男子微微蹙眉,似乎不习惯被人拒绝。他丢下一张银票,上头的数字令晴姨看了不禁张大了嘴。
「我相信你能安排。」他冷冷的道。
晴姨盘算了一下,心中打定主意。
她必须赶快派人到郡王府,就说惜云姑娘告病,无法接待访客。反正二公子的脾气甚好,就算日后让他知道原因,那也不打紧。
人善被人欺,她是吃定他的好脾气了。
晴姨召来总管交代完毕,态度恭谨的对贵客说:「小女生性冷漠孤傲,若有得罪之处,公子请勿见怪。」
她知道司徒斌儿对仗势欺人的不速之客总是没有好脸色,所以先说先赢,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他遇上斌儿的倨傲碰了一鼻子灰后,受了气回头怪罪于她。
那男子淡漠的一颔首,表示知道了,就在侍女的带领下,走在通往映香水榭的曲廊上。
江南的园林建筑本来就精致小巧,这里的格局构思又刻意借来太湖的佳景,巧妙的融入绿波水色中,观之令人心旷神怡。虽然他一向身处富贵,见惯了崇阁丽亭,但这一路行来,也不得不佩服构筑者的巧思。
不久,侍女带他进人水榭外候客的小室。
「云姑娘,公子来了。」她朝内轻呼后,请他静候即先行告退。
秦少扬静坐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出来,俊逸的脸上浮现微微的不耐,但他明明隐约听闻女子说话的声音。
不愿再枯等了。他起身推开另一扇门,只见一条穿廊通向几间屋子,他依着语音寻去,话声越来越清晰,透过雕花的木门向里望去,看来是间书房。
他的脚步轻捷,无声无息,并未惊扰到房中的人。
里头的摆设不多,有一面墙隔成书架放满了书,一面挂着琴、箫,另一面则挂着一幅烟雨图,左右是一副对联。名满江南的花魁居处,虽然清雅别致,却是令人惊讶的简朴。
房内有两名女子,一名着淡绿绸衫,一名着紫衫,皆背对着他。
淡绿衫子的少女正对着开启的窗户,身前靠墙的案上摊着宣纸,她右手执笔,另一只手则撩起右手的水袖,正在画拨墨的荷花。江南的天气和暖,已有早开的荷花供美人入画。
紫衫少女端着香炉,白烟袅袅的盘旋而上,香味淡雅。
「姑娘,公子也许来了,该收笔了。」平儿轻声的提醒她。
司徒斌儿近来心情黯淡,整个人沉默得紧,安静得教人害怕,好不容易今日的阳光照着漂亮的湖色,让她一时兴起想画荷花,看起来心情已好转许多,平儿真是松了一口气。
司徒斌儿听话的放下画笔,微笑道:「平儿,你收拾画具吧,我去看看。」
她整整衣衫,低着头步向房门,才一开门,却一头撞进男人的怀中。她惊呼一声,秦少扬伸出手臂环住她,稳住她的身躯。
司徒斌儿讶异的仰起脸望着他,迎接她的却是一对冷冽的眸子。
秦少扬望着怀中的美人儿,抿紧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微笑中没有一丝一亳的温情,只有冰冷的兴味。
「你是谁?」司徒斌儿有些困惑又有些不悦的问。「这儿未经我允许的客人是不能进来的。」她不喜欢有人不经允许就侵犯她的隐私。
「我是你『正要』接待的客人,」他嘲讽的扬扬眉,「而且我付钱确定这件事。」
「你做了什么?」司徒斌儿皱眉。
「我只是付了一笔很难让人拒绝的钱而已。」
司徒斌儿深知晴姨的见钱眼开,只要对方砸的银两够多,晴姨就会抵触她接客的原则,她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想避开这个冷傲的男人。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权势和绝对的王者气息,在在告诉她他并不好惹,但是她心情也欠佳,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冒犯到他。
察觉他还没有松手放开她的意思,司徒斌儿恼怒的挣扎着。她从未被男子抱在怀中过,纯粹的阳刚气息令她不安。
「我并没有逃跑的念头,我想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她出声讽刺。
他似乎看透她慌乱的情绪,微微一笑,放开了她,迳自踏进书房。
司徒斌儿懊恼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俏脸一寒,又是那个冷若冰霜的花魁。
「公子今日雅兴前来,是要和惜云对弈、吟诗,或是由妾身弹琴献艺?」
这男子看似闲散,但司徒斌儿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眼专注的观察着她,好像可以看穿她似的。
「悉听尊便。」他毫不在意的道。
司徒斌儿听了有些恼火,「那惜云吹箫可好?」
他不置可否。
司徒斌儿用眼神示意平儿去沏茶,然后转身取箫,自顾自的吹奏起来。
她选箫是别有用意的,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多费唇舌的和这冷漠的男人说话。她一曲吹过一曲,刻意选音韵平缓、旋律单调的曲子吹奏,存心想催眠他。
秦少扬高深莫测的打量着她,他早已听闻拥月楼的惜云姑娘艳冠江南,有花魁之誉,却没想到她是美得令人屏息。她的云发如瀑,松松挽着一髻,其上簪着一只金钗,一对眸子炯然有光,神采飞扬,虽是脂粉未施,更显得姿仪绝俗。难怪众多王公贵族、富贾名绅倾心于她……当然,其中也包括康广陵。
想起康震衡转述他们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秦少扬不禁皱眉,不甚愉快的记起眼前这个看似清纯而不惹烟尘的女子,不过是个过着生张熟魏生涯的妓女罢了,他竟然为了她的堕落而想要处罚她。
平儿端了茶水进来,有意无意的睨主子一眼。司徒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