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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用啊!那野兽一出来,我就说:兽大哥,你吃我吧。我皮糙肉厚,有嚼头,耐吃抗饿;这小丫头细皮嫩肉,中看不中吃,一咬一包水,没劲极了……”
“讨厌!人家吓死了,你还讲笑话。”我真生气了。
“小傻瓜!岛子这么小,每寸土地都给人踩遍了,那野兽在这里呆得住吗?再说,没见仙人阁的工作人员还在吗?他们肯定有船嘛。是不是?“
“你坏死了!“我破涕为笑。
“小朋友,你还别高兴太早,人家还不一定肯捎带我们呢!”
“那怎么办呀?”
“这个……有了!把你的杀手锏拿出来!”
“杀手锏?我有什么杀手锏?”
“眼泪呀!那不是女人的武器吗?”
“胡说八道!”
“哎,不信你试试看喽。是不是?”
“我若哭不出来呢?”
“我掐你,往死里掐,导演都会使这招。”
“坏死了,你!”
石元砥这个人真有意思,讨论起问题像个老学究那么深沉,玩起来又像个孩童那么顽皮。
那天我们离岛太晚了,天完全黑下来了。当时我们决定坐公共汽车回家,可是已经没有回市内的公交车了,只能步行了。
一些偏僻的地方没有路灯,天上虽有月亮,地上也看不那么分明。路边时而出现峭壁陡崖,时而出现奇礁怪石,时而又有树木伸出的枝枝柯柯,这些在白天皆可称之为景的东西,夜里却是狰狞可怖。我浑身瑟瑟发抖,心仿佛总是揪在一起舒展不开,难受极了。我不由自主地往石元砥身边靠拢,越靠越近……
“你怎么了?冷吗?”石元砥问。
“不知道。”我上下牙捉着对儿。
石元砥脱下他的外衣,给我穿上。
我还是打哆嗦。
石元砥坐下来把我抱在怀里,用他的体温暖我,也不济事。
“你害怕?是不是?甭怕!有我在你身边怕什么?”石元砥拍拍胸脯,“怎么样,凭我这体格什么东西对付不了?真是!”
那一刻,我觉得石元砥就是我的一切。那一刻,我紧紧搂住石元砥,仿佛就抓住了我的命根。
“小朋友,你认识几个星座?”
“不,不认识几个。”
“我来告诉你:这个是牵牛星,那个是织女星了;左边是大熊星,右边是小熊星……快!快看!西边飞来一颗流星!快!许个愿……”
我的眼睛随着石元砥的手指转动,我的心渐渐舒展开了,肌肉慢慢放松了,不再哆哆嗦嗦了。
我们又上路了。
石元砥一边牵着我走路,一边还在讲天上的星座和关于星座的故事与传说。
那天晚上,我认识了许多星座。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认识了北斗星。
也就是那天晚上,石元砥说他要摘一颗最大最明亮的星星送给我。
这些情景这些话语恍如隔世,又似乎就在昨天,就在刚才。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一 男儿情怀 江山美人相与醉(四)
如今,石元砥果然摘了一颗星,摘了一颗硕大而明亮的星。它照亮了兴海市,照亮了兴海湾。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唉!你来的季节不对,你错过了春天!
那末我换一个时间呢?如果我赶在春天呢?
唉,做梦!你又在做梦!时间的春天是一年一度,生命的春天能有两个吗?
“皪皪,你在说什么?”
我猛回头,见石元砥正站在我身后。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有点慌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把那些内心独白吐露出来了。
“你多少时间没来这里了?”石元砥问。
“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隔阂呢?”
不隔阂又能如何?咳,二十四年啦!整整一个青春年代! 我不禁黯然。
“我每年都来一次。每年‘五·四青年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我都来这儿一次。一直呆到晚上,再慢慢地独自走回去。”石元砥的声音有些喑哑。
唉,这又是何苦呢?!
“你知道我每次独自来这儿的感受吗?”
我缄默有顷,暗自叹息一声,慢慢走到海边去弄潮……
长相思
梦飘飘,幻飘飘,迷乱飞蛾扑火苗。鬼魔入髓膏。
浪滔滔,泪滔滔,一缕幽魂无所着。奈何观海潮。
石元砥追过来,清了清嗓子,喊道:“我想把天捅个窟窿,让天塌下来!我想把地掀翻个儿,叫地陷下去!天塌吧,地陷吧,把我埋葬吧!把世界埋葬吧!”他浑身颤抖,面部痉挛。
“石元砥!“我禁不住有些不能自持,一把抓住石元砥的手。
“我本来不想对你说这些,可你……世界上心灵痛苦的人不是你一个,感情无处寄托的大有人在,他们都在承受着,默默地承受着。我理解你,同情你,但是我不容许你再消沉下去,消耗下去!”
“不。不是的。”
“严格地说,生命本身就是一条不归路!”
我惊讶。
“不是吗?在生与死之间这条漫漫长路上,你只能向前走,不能回头。流逝的时光是无法补偿的,任谁也补偿不了。你所能做的只有在荆棘中劈开一条路,继续向前走!”
沉默。
“知道吗?我们不能再为过去的错误付出啦!我们要为今后而活着!懂吗?为今后而活着!”
沉默。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终于打破沉默:“石元砥,回家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一 男儿情怀 江山美人相与醉(五)
“回家?你看过梁钟书先生的《围城》没有?”
我惊愕地望着石元砥。我想不到他把他的家也看做是“围城”。
石元砥的妻子吴宇是小姝高中的语文老师、班主任。小姝很喜欢她,至今还经常念叨她。
小姝说吴老师相貌秀丽,仪态端庄,能诗会画,还发表不少诗歌、散文。侄女心气极高,她看上眼的人可不太多。吴宇的父亲是原省委组织部的,在社会上很有影响,在上层颇有活动能力。而他们的儿子又是个小天才,十三岁考上了清华大学少年班,今年暑假就毕业了。
“你的家庭不美满吗?”
“没有一个人会说我的家庭不美满,包括我。”
“就是。”
石元砥停顿片刻,“美满等于幸福吗?”
我又吃了一惊。
“有时事物的本身不一定美好,而它的投影却完美无缺。喏,你看看那个。”石元手指着前方。
那是一棵海松。它干枯瘦硬,枝条稀疏,叶子零落,在海风中可怜巴巴地摇曳着、呻吟着。
“怎么样?好看吗?”
我摇摇头。
“你再看它在地上的投影。”
被斜阳映射在地面上的海松,竟然似一幅线条流畅、疏密有致、仪态万千的水墨丹青画。
太美了!太妙了!这简直就是诗,就是画!我又不能不惊叹造物的神奇。不,我应该是不能不惊叹投影的神奇。
我抬头望望石之砥。他的目光有点迷离模糊,还有些飘忽不定。我终于傻里傻气问了一句我多少年来就想问,而今天已勿需问的话:“你生活得好吗?”
“你今天应该明白了。”
“其实你不该有痛苦。”
“我还有伤感。伤感,你明白吗?”
呵,伤感!那是一种境界,要达到一定的程度。那不是泛泛的,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石元砥,你不该这样。你是市长!”
“市长?市长就不是人吗?”石元砥望定了我,“不是有一首歌,叫做‘爱江山更爱美人’吗?英雄豪杰尚且如斯嘛!”
我无言以对。
“皪皪,我冒昧问一句:你和韩江南……”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用瞒我。二十二年前我已然知道你生活中有了他。不然,也许,不,是一定,我不会沉默至今。”
“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又问。”
“最近,最近你们有点儿麻烦是不是?”
“小姝告诉你的?这个胳臂肘向外拐的小东西!”
小姝对我说过,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认识石元砥了。有一次,她到她的吴老师家去,他竟然把她当成了我,喊她“白皪”。以后,他们交往很多。她说他非常关心她,他比她的父亲和哥哥待她都好。她报考师大多半是受他的影响。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虽没有血缘亲属的关系,可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啻于血缘关系。关于你与韩江南,她并没说什么。否则,我何必又问?不过,她对我说近来你很消沉。我估计你的苦恼或许是为了他。”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我心里有句话,一直不敢说。你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因此,那注定是个悲剧;因此,你不应该继续错下去!我也有错,其中之一就是没能早些去了解他。现在我才知道,他不是值得你去爱的人。他……”
“他死了!”我大喊,“别在我面前提他!”尔后,我懊悔极了。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了。
石元砥一愕之后开心地笑了,他轻轻吐口气说:“我们上太平岛好吗?现在游船很多,随时可以去,随时可以还。”
“我,我不想去。”
“那里和过去可不一样了。看看吧。”
“我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而且现在是秋不是春。”我淡淡地说。
“我说错了话。”石元砥有点儿沮丧。
“不,没有错,你说出了一个事实。”我说,“石元砥,我发现你的时间观念可是有点差啊。”
“是吗?也许是因为我常常活在梦中,活在年轻时的梦中吧。”
我看见石元砥眼中又有东西在闪光。是火?是水?我惶恐转身面向大海……
大海正在涨潮,一排排浪峰正在铺天盖地向着岩边疾驰狂奔。哗——波涛拍岩,把砂石、杂物、小生灵卷走;把海岸、堤坝洗刷;把水上设施船只,甚至渔人、游客荡涤 ……这不过是寻常的每天周而复始的潮涨潮落,倘若是海啸呢?它将淹没陆地,吞食村庄、城市和一切!
大海啊,你能洗刷一切、冲毁万物,可你为什么不能洗刷思想、冲毁情感?如果你能够,人间岂不又少了多少麻烦、多少痛苦、多少悲伤、多少怨艾、多少忧愁、多少……如果你能够,人类岂不又多一大幸事!
“皪皪,你站了半天了,也该累了。到那边岩石上坐一坐,好吗?”
我无言,径自朝那边走去。
石元砥相跟而来。
我先自坐到岩上。
石元砥也坐到岩石上,背靠着我。
我们就那样背靠地坐着。我们都不讲话,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看不到表情,也不可能从心灵的窗口窥视里边的世界。
二十四年前,我们是心贴心、脸对脸地相拥着奏出优美的和弦。而今天,只能是背靠着背地各敲各的锣鼓。这是怎么样的差异呀!即使这样,我也满足了,满足了。我多么希望太阳不要再走,地球不要再转;我多么希望时光就停留在此刻,让我背靠着他的背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