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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宫南傲的目光瞬间冷得像是冰封的利刃,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了雁落玄一阵,冷笑道,“几月分别,雁公子当真是长本事了,口舌功夫愈发已臻化境,果不愧是西天那个唠叨老头的爱宠。”
“请傲王注意言辞。”雁落玄眼波微动,白玉般的脸上浮现一丝愠色。宫南傲却幽幽一笑,阴魅之气大盛,“你方才不是还说前身如何应该暂时抛却吗,如今算是生哪门子的气?另外,雁公子如今已是羽陌大司空,身为秋荧右相时住的千秋殿想必已经住不惯了。”
“殿下……”雁落玄闻言蹙眉,宫南傲却一拂袖,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来人,还不请大司空去他该去的地方?”
殿外瞬间涌出一批禁军,雁落玄正想说什么,却见宫南傲执扇的手轻轻一转,手心似乎露出点幽蓝色的东西。
那是……他此行护卫首领的腰配。雁落玄神色一凛,正准备打暗号的手重又放了下去。
宫南傲轻蔑地笑起来,在雁落玄被人押着走过自己身前时,如曾经一般踩住了他的靴子,阴冷的声音化作一线送入他的耳中,“雁落玄,怪就怪你不知悔改,还想打本王王后的主意。”
雁落玄闭目不语,宫南傲冷眼睨着他,扬声道,“让人好好检验一番大司空的灵芝贺礼,看看里面加了什么好东西,把他的目的给本王逼问清楚,只要人没死,可以任意动刑。”
“是!”
“住手!”一声冷喝打断了禁军的动作,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快步而来,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大群宫女和护卫,但无人敢于搀扶。霏霏扬眉怒道,“宫南傲,你不过是气他背叛于你,何必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冠冕堂皇?”宫南傲狭长的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将霏霏一把拖到身前,俯下脸,薄唇一分分逼近她的鬓角,曼声道,“本王的王后,你是想告诉本王,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灵芝里加了假死药,羽陌根本没有安排秘密将你救回的计划,而你,你根本不会弃本王而去?”
霏霏闻言面色白了白,挽起一个温顺的笑,抬手按住了宫南傲的揪住自己衣襟的手,“出嫁从夫,臣妾怎会背离自己的夫君?”
152 三嫁3
“呵,听到小菲儿这句话,本王真真感动万分。”宫南傲嗅着她发间的冷香,红唇擦过霏霏的侧颈,呵了一口冷气。霏霏颤了颤,强忍住躲开的欲望,继续道,“如今这人也算臣妾的娘家人,王既然感动,可否把他交给臣妾处理,说不定,还有什么误会呢?”
宫南傲垂眸不语,笑吟吟地望着她,霏霏仿佛被一条红艳艳的毒蛇盯着,脸都快笑僵的时候,他放开了她的手,幽幽道,“小菲儿有求,本王自然必应,只希望日后本王有求,小菲儿也能如此。”
“这是自然。”霏霏僵硬地福了福身,向身后的护卫冷冷一点下巴,“带回和凤宫。”
直到一行人走远,陈非才上前一步,对宫南傲道,“王,就算卖王后面子,深宫之中孤男寡女只怕也不太好,如何能让王后把人带回寝宫?”
“本王,自然不做亏本生意。”宫南傲目光深邃,昏黄烛火之中无人能看清其中的沉浮起落,他摆手一笑,迳自回宫。
……
和凤宫。
“你们退下。”霏霏一进宫门就挥退宫人,她走近雁落玄,抬手似乎想要打他,但想起他的一身精纯道家内力,以及数次相救,最终又放了回去。
雁落玄低着头凝视她,几缕发丝从玉冠中滑落,他也不曾整理,只轻声道,“对不起。”
“如此关键时刻,你不留在羽陌照看他的身体,不留在羽陌盯住蕉夏怜,不留在羽陌帮雨殇处理门主交接事宜,滚来这里做什么?”霏霏面如冷霜,语气严厉,“还有假死药,又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凭你那几个人,就能把我带出秋荧?!”
雁落玄抬起头看着她气愤的脸,忽而笑了笑,晶莹的面孔,浅粉的薄唇,一笑也如沐水琉璃般清澈干净,却带着莫名的哀伤,“阿瑾,我只想见你一面。至于假死药……璃王是心病,我治不了,本想带你回去,不曾想还是低估了傲王。”
“蠢!”霏霏毫不留情扔下一个字,她冷冷地道,“我会想办法求宫南傲让你回去,你先在这里住下。”
……阿瑾,我只是很想见见你,最后见你一面。
貔貅一族异兆频发,极北星君称那是战神即将归位的预示。命运终将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走,但我还是放不下。我一直都在为别人活,可是阿瑾,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或许我无法改变结局,但我想赌上我的一切,和天道最后一搏。
若是我最终失败,元神归于菩提本体,但止水之心早已破裂,四空之境长出一株白莲,杂念之人再不能归于西天。此后就算时光漫长,一人寥落,但你一眼,或许便能帮我渡了万年寂寞。
所以,原谅我。
太多的话想说,可她最终走远,他最终含笑不语。
雁落玄注视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胸口本该永远平静的地方传来淡淡绞痛,他闭眼轻笑,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当初他辜负若瑾,又将若瑾的影子强行套在她的身上,还曾误解她,打过她,丝毫不管她的心意。如今她心中亦只有一人周全,再不在乎他的想法。他们,再回不到当初百花杀地宫之中的亲密了吧?
疼痛的笑让清逸的容颜染了苦涩,男子忽然以如玉指尖点在眉心,温润的眉眼之上渐渐荡开淡淡的涟漪,许久他才放下,已然汗湿鬓角。他睁开眼,浅色的琉璃瞳眸晶莹剔透,眼神遥远,似乎忽然就落到了千里之外。
阿瑾,你的所思所想,心之所爱,我怎么可能漠然视之,不予守望?
……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雁落玄在和凤宫住了下来,宫南傲对霏霏宠信不减,甚至还会拿些奏章与她一起看,偶尔遇见雁落玄也不为难,只是送他回国一事,至今不曾松口。
几天之后,雁落玄又一次见到了霏霏。
“岚陵国相称秋荧气候湿热,他腿伤复发痛痒难忍,请求回国养伤,宫南傲准了,你如何看?”
当真一句废话都没有啊,雁落玄垂眸掩去了失落之色,温声道,“宫南傲会杀了此人。”
霏霏眉头一皱,“这我自然知道,岚陵一向与羽陌交好,如今两国同婚,岚陵必须表态。但花希此人明为岚陵国相,根据百花杀以前的情报,他实际是岚陵王之父,在朝堂上的地位也至关重要。我觉得宫南傲会杀了花希,但他更会还岚陵一个‘花希’。”
“你是担心岚陵会因宫南傲的控制背弃羽陌?”雁落玄抬手想安慰地拍拍霏霏的头顶,却被她下意识避开。
他怔了怔,也不尴尬,背负双手轻柔道,“你放心,不等宫南傲的‘花希’回到岚陵,璃王的‘花希’就会宣布其实他根本不曾前去秋荧,而傲王杀死他的替身,可见其对岚陵之野心,最后的结果,就是岚陵完全并入羽陌。”
霏霏明了地点点头,“如此就好,我先回了。”
“等一下……”雁落玄忽然开口。
霏霏停步,“有事?”
雁落玄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一笑,“无事。”
此后霏霏偶尔会来见他,但只谈国事,从来不言其他。没过多久,七月廿六便近了,宫氏和上官氏的联姻,两场大婚典礼同天举行。雁落玄被允许前去观礼,终于离开了形同软禁的和凤宫。
天尚黑,秋荧国都和相邻首府都城的百姓便已齐聚定凰广场,人山人海,却十分安静肃穆,曾经信仰国师的人们高举玄金二色的莲花灯,虔诚地为两位新后祈福。
与此同时,几位诰命夫人由血枫鹰主丽铮带领,静待于正宫和凤大殿,三人高的巨大紫檀支架上挂着熏香后的凤袍,历经三洗三晒三染的珍贵南海珠锦即使在黑暗中同样泛着珍珠般的光华,精致银线绣出的图样古朴高贵,熠熠生辉。
礼部倾巢而出,所有官员一律身着祭天才会用到的官服,恭敬地立于朝会时的政事厅上。礼部尚书一直紧盯水钟,见时辰到了便大喝一声:“请——礼——号!”
短暂的寂静后,两排金号被衣着光鲜的禁卫军三五人抬一个地从密室中抬了出来。金号刚刚完工,全是崭新的,每只号角上都分别刻了一个不同的美满传说,笔工精致,镶金嵌银,随便一只便是价值连城。号角足足有一人半高,即使支在地上,文官们还是难以拿稳。
“悦!”
女为悦己者容,王后梳妆,为悦。
礼部尚书话音落后,礼官们整齐地吹响了金号。这些金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声音如同虎啸龙吟,远远地传开,一群彩羽丽鸟振翅惊起,从王宫之上掠过。百姓们以为神谕,齐齐下跪,吟诵着古老的颂词。
153 三嫁4
号角声一层层传进来,霏霏穿着贴身小衣坐在和凤宫中,依旧是散漫淡漠的样子。她如今是三嫁之身,宫南傲如此大张旗鼓,莫非是觉得还不够丢人?
听到号角声后,丽铮命人取下凤袍,亲自侍候霏霏穿衣,她压低声音有些别扭地道,“上官紫萱,宫南为你所做的已经是旁人求而不得的一切,你如今与璃王缘尽,当得珍惜眼前人。”
霏霏闻言依旧面无表情,小丫头一颗心都在宫南傲身上,有的话和她说了也无用。正如蓝安所说,个人各有个人缘,她只盼这姑娘最后不要死在她口中的宫南手中才好。
大红外裳,深紫腰封,长长的裙摆一直拖到一丈左右,金色长发加以红缎编齐,最后用凤冠盘紧。霏霏随意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先是疑惑怎么一应头面全是琥珀所制,随即就转为冷笑,成亲成亲,把人裹在颜色喜庆的绫罗绸缎之中,就叫成亲了吗?
“时辰快到了,走吧。”丽铮叫过一个诰命夫人,两人一左一右地托着霏霏的手肘,引导她向前走。走出和凤殿,走出后宫,走上政事厅,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终于……”
他没有把话说完。
第二次号角声起,是为“礼”,王赐王后凤印,王后献上为王精心准备的权杖,夫妻对拜之后礼成。不过宫南傲早就吩咐过,这一道礼节已经省了。
第三次号角声起,是为“德”,王与王后巡游国度,德被天下。宫南傲将霏霏打横抱起,走向礼车,他凑近她的耳后,声音低柔,“你若是困的话,本王就让他们抄近路,提前结束巡游。”
一大早就起来,能不困吗?反正有利于自己,霏霏懒懒地靠着宫南傲,嗓音冷而媚,“多谢夫君。”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的心跳得很快,动作很温柔。即使抄近路,巡游依旧很漫长,霏霏还是睡了过去,睡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一次,还会有人来抢亲吗?
这是一个荒唐的念头,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
霏霏醒来时,天又是一片漆黑了,她还在宫南傲的怀里,自然也没有人来抢亲。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想要站立起来,谁知腰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她又一次倒了下去,刚好落回男人的胸膛。
“小菲儿,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本王放弃了政事厅上的宴席百桌,美酒千壶,你要去哪?”宫南傲修长的手指已经落在她的衣结上,他幽魅地笑着,双眸在黑暗中也闪耀着惑人的光。
霏霏知道有的事情逃不掉,但她不想被某只索求无度的兽再弄得昏迷三四天。她拉开他的手,“我饿了。”
宫南傲翻身覆上她的身体,声线依旧华丽,却多了隐隐的怒意,“那正好,本王也饿了。”
霏霏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不想解释。衣衫撕裂的声音频频响起,外面的凤袍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