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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柳俊完全能够理解。正因为钢铁行业牵涉到的，都是很庞大的利益集团，关系网错综复杂，一旦开始实行宏观调控，所引发的反弹，将是十分巨大的。除此之外，也确实牵涉到很多民生方面的问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纵然强势如洪总理，也不能轻易下决心。
“爸，在市场经济还不是很完善的前提下，要保持国家的经济持续稳定发展，有些痛苦，是必须要忍受的。”
“是啊，钢铁市场，越来越混乱了。全国各地蜂拥而上，都在大炼钢铁。重复投资现象很严重，造成了很大的浪费。国际矿业集团，又趁机掐脖子。损失很厉害。”
柳晋才的双眉皱得更紧了，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但凡谈到工作上的事情，柳晋才都会很投入。
“这么说，势在必行了？只是时间问题？”
柳俊问道。
柳晋才瞥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也不隐瞒，说道：“势在必行！而且也拖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有决定了。你当初，坚决拒绝那个钢铁项目落户潜州，是对的。”
柳晋才说着，心里又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个儿子，似乎永远都能料敌机先，预测后事的眼光精准异常，近乎有些妖孽了。
柳俊苦笑道：“潜州是躲过了一劫，玉兰市……就难了……当初，真应该竭力阻止他们的。”
现在，伟峰钢铁有限公司在玉兰市已经投入了那么多，加上带资建设和民间集资，投入进去的资金，一百好几十个亿，此时叫停。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骆伟峰和伟峰钢铁有限公司的终结，便成定局。这一点，柳俊不是很在意。骆伟峰热衷于资本运作，小马拉大车，被终结也是“罪有应得”。但拉着整个玉兰市给他陪绑，甚至是陪葬，就不能不令人忧虑。只是，就算当初他想阻止，也是不可能成功的。汪国钊和骆伟峰，都不会相信他是出自一片好意。
眼见柳俊颇有自责之意，柳晋才便说道：“其实，你已经阻止过了。刘光兴他们，不就卡住伟峰的项目没有批吗？你的本意，是叫他们知难而退吧？”
柳俊吃了一惊，料不到他私下里做的动作，老子也是了如指掌。这个并不奇怪，柳晋才执掌发展委，发展规划司这么明显的动作，焉能不知！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上马了，想拦也拦不住……”
柳俊摇了摇头，说道。
柳晋才“哼”了一声，说道：“地方上很多干部，都是这种心态，以为把孩子生下来，造成了既成事实，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这种侥幸的心理，有时候真是害死人。”
柳俊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全国各地。类似伟峰钢铁这样的案例，还有不少。甚至有比伟峰钢铁有限公司规模更大的钢铁项目，正在兴建之中。据柳俊所知，至少有五六个正在兴建的大型钢铁企业，均是“无证”上马的。至于规模较小的钢铁项目，就更多了。
已经明确要求各地不要盲目兴建钢铁项目，必须服从中央的统一调控，但是令行不止，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和中央“捉迷藏”， 这也是促使中央下决心的最主要原因。
房间中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柳晋才停止踱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柳俊端了父亲的水杯放在柳晋才就手的地方，也在一旁落座。
柳晋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来，又将手伸向茶几上的香烟，似乎是想抽一支，手到中途又缩了回去，摇了摇头。
柳俊就无声地一笑。
父亲的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如年轻时壮实，抽烟也就有了限制。不是阮碧秀在限制，而是柳晋才自己控制。这个需要很强的毅力，柳俊自问难以做到。
不过这个时候，他决不至于去破坏老爸的防线。
“嗯。必须要调控，不调控不行！”
沉思稍顷，柳晋才像是对儿子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柳俊点了点头，心情也沉重起来。这个情况，与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平行世界的记忆基本上是吻合的。看来不可避免了。
柳晋才又喝了两口茶水，转换了话题，说道：“为什么选择李惠？”
为什么选择李惠，这也是很多人都想要问的。最近几年，柳晋才似乎对儿子越来越放心，父子之间。也不是事无巨细都要交流的。但是与韩旭全面博弈，直接向瞿浩锦摊牌，这样的大事，柳俊自然不会独做独为。并非他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事关重大，必须要慎重。政治，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因此整个博弈的过程，严玉成和柳晋才，其实都是在密切关注的。
博弈大获成功之后，柳俊后续的处置手法，他们就不是十分在意了。
时至今日，柳副总理方才问起这个很多人都想要问的问题。表面上看，李惠出任潜州市长，比赵师范接任市长，更能被瞿浩锦接受。但柳晋才觉得，事情也许不是那么简单。这个事情，最终其实还是取决于柳俊的态度。
这也是基于对瞿浩锦性格的分析。
瞿浩锦作风干净利落，历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一旦接受了柳俊的“谈判”，就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只是说，柳俊选择李惠，更让他满意罢了。如果柳俊坚持要上赵师范，瞿浩锦也不会否决。
“赵师范是个好干部，勤恳踏实，工作细致，做副手很不错。但是，我总觉得他还缺少点什么。譬如说，对全局的掌控能力。这种能力，对于一把手来说，是很重要的。潜州，已经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很多规则也建立起来了。不过，这种规则暂时还并不牢固，需要长时间的维护，才能坚持下来，并最终纳入整个体系之内，良好运作。赵师范，不具备这种强势的能力。”
柳俊想了想。说道，自然而然地掏出烟来，准备点上，瞥了父亲一眼，有些惭愧地一笑，又将香烟放下了。
柳晋才便微微而笑，说道：“那么李惠，就具备了这种能力吗？”
柳俊点点头，说道：“李惠曾经给靳秀实做过很长时间的秘书。掌控能力方面，在赵师范之上。当然，实际的施政经验，不如赵师范。但是在玉兰市历练了几年，也差不多了。综合来说，李惠的能力比赵师范全面，先安排他上市长，一旦我离开潜州，那些定下来的规则，依旧能够很好地运作下去。而且，李惠比赵师范年轻，今后的发展，或许更加强劲一些。”
“嗯，你这样考虑，确实有些道理。”
柳晋才微微颔首。这中间，当然也有靳秀实的一些影响在内，毕竟李惠是靳秀实的政治接替人。让李惠担任潜州市长，也算是对靳秀实支持柳俊的一种回报。
政治，原本就是一种平衡的艺术。
“这几天，你打算去拜会那些人？”
柳晋才忽然又转换了一个话题。父子之间的交流，原本也没有太多的讲究，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柳俊笑了起来，说道：“要拜访的人，可是不少。”
柳晋才问道：“何延安同志那里，应该会做安排吧？”
“当然。”
柳俊答道，心里又是一凛。他在京师的熟人长辈不少，何延安不能算是最亲近的，柳晋才这个时候特意指了何延安出来，必有深意。联想起刚才江友信说的话，柳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这种意识太模糊，一时之间，柳俊也不好主动向父亲发问。
“有些事情，你还是要多跟你严伯伯沟通，听听他的意见。”
柳晋才吩咐道。
“好的！”
第1271章 何延安突如其来的召见
何延安的召见是突如其来的。
零一年三月中旬。九届全国人大召开全体会议，会议审议并批准了《我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个五年计划纲要》。“十五”计划纲要共计十篇，从规划形式、编制方法到核心内容均充满特色和新意。
作为二十一世纪我国都一份发展蓝图，十五计划采用了不同于以往的全新的编制方法。一是改变了过去先确定目标，提出口号，再测算速度的编制方法，而是从现实出发，从供求分析和竞争力分析入手测算增长速度，确定规划目标；而是改变了过去重国内、轻国际的思想方法，兼顾了国际国内两种资源、两个市场，既考虑国内供求关系，又考虑国际供求现状、变化趋势和国内商品的市场竞争能力；三是改变了政府包办一切，“包打天下”的思想方法，分清哪些由市场和企业做，哪些需要政府做。
这份《十五计划纲要》一发放，柳俊便在仔细研读。
事实上，去年的十五届五中全会，洪总理就已经在全会上就十五计划纲要的草案做过解释和说明，九届人大四次会议通过的这个纲要，基本上与草案的内容是一致的，柳俊已经很仔细研究过。
不过正式审议发布之后的纲要。柳俊依旧从头至尾再细看了一遍。
“市长，是我，现在有时间吗？请到我这里来一趟吧！”
柳俊抓起电话给李惠打了过去。
李惠正在召见市政府秘书长庄益谦，商议准备潜州市十三届人大四次会议的诸般事项。按照惯例，潜州市的人大全会和政协会议，定在每年的三月底进行，眼下，时间已经很紧了。这个会务准备工作，名义上是应该由市人大那边为主进行。实际上，很多具体的工作，都是政府这边在做。张万荣调任市委办主任之后，市政府办主任的位置空缺，暂时又由庄益谦兼任起来。
对于柳俊这个奇特的安排，常委们也都心知肚明。市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一般意义上来说，均由市长的亲信出任。李惠初来乍到，对潜州的干部不熟悉，一时之间也提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柳俊便将这个位置空缺起来，留给了李惠。等李惠熟悉情况之后，再作安排。
书记为市长考虑得如此周详，李惠成为A省许多市长羡慕的对象。
柳衙内这个人，传闻中是强势无比，谁惹了他，都没有好果子吃。但是事实证明，这个传闻有很多失误的地方。与柳衙内搭班子，其实还是利大于弊。譬如韩旭，不就是靠着柳衙内在潜州做出的赫赫政绩。一年多市委书记做下来，轻轻松松就官升一级，成了实权副部。再到李惠，不但出任潜州市长柳俊出了大力气，到任之后，柳俊也事事处处维护他。
这样一个搭档，有什么不好呢？
只要你不刻意去和柳衙内对着干，柳俊还是很好相处的。
看来传言不足信，一切还要看事实。
接到柳俊的电话，李惠立即结束了和庄益谦的商讨，匆匆赶往书记办公室。今年春节是在一月份，原本李惠有意将潜州市十三届人大四次会议的时间提前到公历二月份召开。毕竟他头上还顶着一个“代理市长”的牌子，早一日将“代理”二字去掉，也好心安。但是柳俊微笑着否决了这个提议，说还是依照惯例进行比较好。
李惠不知柳俊是何用意，又不好多问，只得唯唯而应。
这个时候，柳书记忽然召见，却不知又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李惠与柳俊之间的关系，其变化的过程很是微妙。最开始的时候。柳俊与丁玉舟对立，也就是与靳秀实对立，李惠作为靳秀实的秘书，自然也就与柳俊处于一个“敌对”的位置上。但是李惠头脑很清醒，冷静分析了局势，做出了避免与柳俊对立的正确决定。透过靳有为从中斡旋，甚至还与柳俊建立起了类似于“朋友”的关系。后来局势的发展，证明李惠的眼光非常长远，随着靳秀实争取连任失败，省里的政治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靳秀实与柳俊由对立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