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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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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正悠闲的浇花,听到声音,扭头看,却冷不防被一拳砸进了花丛里。

    陈若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他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侮辱。

    男人躺在蔷薇丛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问他:“解气了吗?”

    陈若抬腿补了一脚,说:“还行。”

    佟西言坐在主任办公室对着计算机的屏保图案失神发愣。荀晓东刚走,他很惋惜的通知了判决结果,并且说,梁院长的意思,安排时间再见见人。

    护士长站在门口看他,她听到了对话。

    佟西言很茫然,早上在手术室,他遇到一个不确定性质的管路,习惯性的向对面的一助伸了血管钳出去说:“您看……?”

    一助惶恐的眼神让他瞬间惊醒,哦,不是他,从现在开始自己是一个人了。

    这么快,好像灾难,突然就改变了,离开了,他几乎都没有时间来彻底的接受。他害怕再去看他,因为知道他不会愿意在最落魄的时候让他看到,从来如此,在他面前他一直强大到足以应付一切,几乎什么都难不倒,像堵遮风挡雨的墙。

    那个和尚说,年内难得太平,如果是因为两个人的融冰而传染给他恶运,那他宁愿进去的是自己。有时候他真的想陪他一起进去,靠得近一些,就像上第一台手术,他挨着他的头,嘴巴凑到他的耳边,握着他的手,教他怎么准确分离模糊一片的器官组织,那是只属于他的温柔。

    心里憋得想哭,他赶紧跑到水槽边用冷水擦脸,顾不上发泄的动作会弄湿胸前大片白大褂。

    两年的时间不算长,十年都过来了,这点时间真不算什么,可医师执照,对于一个行医二十几年的正高级别的外科医生来说,那几乎是命根子,是全部的财富与精神支柱。佟西言不能想象刑墨雷在庭上听到这一判决,他是什么心情。

    “你去看看吧,安慰安慰他。”护士长轻轻劝。这段时间她也受够了,其他科室的护士长都旁敲侧击的向她提到刑墨雷,整个外科最嚣张的主任,因为她跟他的那段过时的绯闻,有时女人真的尖刻得可怕。

    佟西言摇摇头,说:“他不会见我的。”他了解他。

    “那要么,我去见?”

    佟西言抹着下巴的水,黯然说:“也好,记着别跟他提柳青的事。”

    “……知道的。”
 


第十年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章节字数:5310 更新时间:08…11…01 23:15
    护士长在路上一直警告自己别哭别哭千万别哭,可见了人,几乎是立刻就泪如泉涌了,只差没扑到怀里去嚎啕。

    刑墨雷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看她,说:“我判死刑了你哭成这样。”

    护士长眼泪鼻水都混一块儿,骂道:“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你知道大伙儿多担心你吗你还开这种玩笑!”

    刑墨雷举手说:“得得得,我错了。”

    护士长不住抽噎,袖子擦了个透湿,说:“外面的事,你都不用操心,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西言担心,你在里面受罪,他在外面还不是一样的煎熬,于鹏辞职了,科室里只有他撑着,没完没了的上手术加班做事,还要操心你,你都不知道他成什么样子了。”

    刑墨雷黯了表情,说:“……苦了他了。”

    “他本来要来,怕你不见他,让我替他来的,荀律师在准备二审上诉的事,大家都还在努力,执照的事,你别太消极。”

    “想哪儿去了,我像是会消极的人么,反正后继有人,我权当是早退了,有得休息还不好。”

    护士长瞪着他,说:“别跟我犟,我还不知道你啊。”

    刑墨雷有点别扭的笑,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月了,连笑,都觉得脸上肌肉僵硬了。

    “你有什么话带给西言的,跟我直说吧。”

    刑墨雷叹了口气,说:“没什么话,你帮我看着点儿,提醒他别太累,事情多放手给下面的人,自己看着就行,不要样样都亲自去做,别叫家属钻他的空子,也别让其他科室的占他便宜,他现在是肿瘤外科的科主任,不需要跟其他科的主任叫老师,有空多陪他说说话,下班了记得拉他去吃饭,还有他抽屉里那两条烟,是我顺手放的,不是叫他抽的,不许他抽,告诉他打病历的时候别老是咬手指头,外科医生那手脏成什么样子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随便就放嘴里……”

    护士长咬着嘴唇闷声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他猛然惊觉自己说多了,立刻刹住,双手绞着,低了头,掩饰自己的痛苦。

    “你、你自己去看着呀……你自己去看着他呀……”护士长只管哭了,说来说去就剩这一句话。

    刑墨雷终于受不了了,站起来说:“别哭了,回去吧。”之后就在护士长完全模糊的泪眼里跟着狱警决然离开了。

    佟母对着挂历数日子,儿子都快两个礼拜没回家了,刑墨雷出事以后,她跟老头子都担心得不得了,可又不敢去问儿子,怕他更难受,就盼着他回家来,做点好吃的给他,安心让他休息好。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打电话去问,说忙呢,加班呢,回不来了。

    佟母琢磨着这么下去,一个没出来,一个倒要先垮了,于是炖了一锅人参,给儿子送了过去。

    到那儿一问,说佟主任上手术去了,一时回不来。

    佟母在手术室外面等啊等啊,等了一个多钟头了,实在是坐的要睡着了,才忍不住过去跟守门的小护士说,劳驾你,佟西言的手术几时结束,我是他妈。

    小护士连忙说,您坐这儿再等等,我打电话问问里面。

    佟母怕打扰儿子工作,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你把这锅汤给他,让他……有空回家看看。

    小护士点点头说您放心吧。

    佟母怅然若失,叹着气走了。

    回家跟佟父说,没见着人,忙着呢。

    佟父也叹气。

    佟母说,这是造的什么孽,我真要去问问菩萨,怎么这么不顺哦。

    佟父一向不信这些,这时候也抗不住了,说,去吧,去问问,我陪你去。

    梁悦回麻醉科上了一个礼拜多星期的班以后,发现科主任仍然没有给他正式排班,他的名字在排班表的最后一格,全日班。

    他对他说明自己的状态好得完全可以参加夜班排班。

    主任说,不是因为这个,是你爸爸的意思。

    梁悦觉得自己受够了让人摆布的生活,他不明白他已经直接的表明了自己想要摆脱的迫切心情,可梁宰平却依然固执。

    或许,他想,他应该把话说得更直接更明白。

    晚饭后,保姆收拾了桌子,梁宰平刚要起身,就被儿子叫住了。

    “等一下。”梁悦说:“我们谈谈。”

    梁宰平俯视他。

    梁悦被这眼神盯得难受,避开了视线,问:“为什么你不让我参加麻醉科的正式排班?”

    梁宰平做了几个深呼吸,沉声说:“你不是,想走?我,查了,你母校,本升硕的留学项目,手续,我已经在办,不用很久,你就可以走。”

    梁悦呆在位置上,他没想到会有这种安排。

    “选了英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可以着手雅思考试了,不喜欢,我们再换,不要紧。”

    “可是!”梁悦有点慌了:“我并没有说要出国啊!”

    “出国,不是走的更远吗?!”梁宰平扶着桌角反驳他,他的表情出奇的冷静。他本可以在这个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自由吐息,可现在,也不得不戴上面具说话生活了。他厌恶他,要离开,二十三年的养育之恩,是自己亲手毁了个干净。很多人来人世走这一遭,拼命争取一辈子,末了,不过是用那些功名利禄为自己造一座华丽的坟墓,然后孤独的死去。

    死过一次,才突然明白为什么要来做人。

    如果一生中能遇到一个人,知道你的心,静静的陪着你欢笑悲伤,在你冷的时候拥抱你,受伤的时候依偎着你,春夏秋冬不离不弃,那真是人生莫大的福份。

    可惜他不配有。他从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的回应,习惯了在背后张着臂膀护着他,怕他摔倒,怕他受伤,可现在,他已经长到足够大了,离巢的心情是那样的迫不及待,任何事都无法阻止。

    要走的,那就都走吧。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强求了,

    “学期,大概是,两年,到时候,你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这里也没有人,强迫你回来。你一直是自由的。”父亲淡淡的叙述掩盖了所有的一切,说完便慢慢走到门边去换鞋子,像往常那样做饭后散步。

    梁悦呆坐在桌边,眼泪顺着脸庞滑倒下颌,无声低落在桌面上,好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

    保姆捂着嘴的哭泣声从厨房传出来,老人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伤悲。

    十月二十九号。

    恩慈终于等来了那折磨人的三乙晋级检查。

    梁宰平带领着全体中高层干部迎接并陪同检查了医院行风建设、医疗安全管理、依法执业、门诊管理等等十几个方面,并且认真听取了不足之处的意见反馈。下午是书面汇报以及专家组的重要指示讲话,会议从一点半进行到六点半,之后是梁宰平的专场,这场答辩持续到八点半,孙副与另外几位高层干部陪同,手心里捏出了汗。梁宰平从医院实际出发,回答了各种各样问题的刁难,并且说了今后的发展计划,大气磅礴严谨踏实,几乎无懈可击。

    算是,完美了吧。

    晚宴在“豪门”举行,梁宰平谈笑风生,陪着喝了不少酒,精神好得不像是重患初愈的病人,一直到后半夜,专家组全部安排妥当入榻了,两位副院长才跟着他一同回去。

    孙副累归累,心情还不错,坐在副驾驶座回头欣喜问梁宰平:“这回,能过吧?”

    梁宰平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车身轻晃,没动静。

    孙副又叫了一声:“宰平?”

    王副本来闭目养神,听着不对劲,坐正了推旁边的人:“宰平?宰平?!”

    梁宰平的头砰的一声撞在车门上,整个人早已没了意识。

    两位副院长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命令司机:“回恩慈!快!”

    张明远刚要睡,被孙副一个电话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套衣服,慌得不行,路上差点撞电线杆子。

    急诊室里这次很安静,只有两位副院长以及夜班值班的几个医生护士,梁宰平躺在病床上,呼吸缓慢粗重,人有些肿。

    张明远一看CT片子,心就跌了谷底,说:“血肿复发。”

    “你说怎么才好?!”孙副焦头烂额。

    张明远仔细看了又看片子,说:“还是原来的病灶出血,可能是受了很大刺激,要么两个小时后复查一次CT,如果血肿不再增大,考虑药物治疗,如果持续增大的话,只有再次开颅了。”

    再次开颅意味着什么,后话不说,所有人也都明白。两位副院长一合计,还是让司机去把梁悦接过来再说。

    没半小时的时间人就接到了,梁悦急促跑进急诊室,外套凌乱敞开着,嘴唇毫无血色。一见到病床上的梁宰平,路上的不安和恐惧上升到了最高点,他扑到床沿,不敢推,颤抖着叫:“爸?爸爸?”

    孙副摘了眼睛背过身擦眼泪。

    梁悦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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