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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周身被雨水所浸湿，大红色锦袍黏在身上，还往下滴滴答答滴着水，墨发同他的衣裳一般，黏在身上，也黏在我心里。
他一双金红瞳正凄楚看我。
“阿渊，你不信我。”他如是道。
我并不能回答他，于是只拿一双眼，淡漠看他。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到底，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又或者，我死了，会成为另一个人，可到底也不是我了。
“空天霜，神魔两族之战，若被挑起，你魔族，灭族之日不远矣！”师傅对峙着大红喜服的空天霜，厉声说道。
魔族底子并不算强，可根据我对天族的了解，天族底蕴亦并不强，两方若是打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可神魔二族传承几十万年，难保没有底牌！
至于阿九，阿九地位虽高，修为却并不算强，这也是为何会同空天霜打起来会吃亏的原因。
这时候，阿九已不再看着我，与师傅一同对峙着空天霜，空天霜笑得灿烂，一袭红衣不知渐染成墨黑色。
她双手一拍，房中空间扭曲，顿时便黑雾缭绕，黑雾中又有人影破出。
师傅和阿九皆是一惊，前后将我护住，抬首观察着黑雾中的人影。
“嘎嘎。。。小姐，你总算召唤我了。”黑雾的人影逐渐清晰，却是个长犄角的劲装男人。嘴里不知咬着个什么，在咀嚼，我一瞧，竟然是带血的骨头。
“这也不晚，你瞧，司命星君和凤王大人可都在，可还有我们魔族的老朋友！哼。”空天霜站在了那黑衣劲装的男人面前，拿一双眼，正瞅着我。
原来空天霜早有准备，她竟然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小姐，现在能动手吗？”劲装男人将咬着骨头，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我还是听清楚了。
雨声渐小，想来大雨已经开始停止，可现在的情势比暴雨更可怕。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天族与魔族之战！
空天霜皱着眉头，衣袖一甩，嫌恶道：“魔动，早告诉你不要胡乱吃人肉，你又不是妖，吃什么人肉。”
人肉！我顿感恶心，可我不能动弹，我只能强忍住恶心，躲在师傅和阿九的护卫下。可我，什么都不能做。。。
从前，我躲在师傅的羽翼下，现在，我躲在师傅和阿九共同的护卫下。我不能动，可能动又能如何？我已将生命耗尽，却没有能够顺利杀死空天霜，反而将局势拉动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小姐，人肉吃起来和鸡肉一个味儿，吃过一次，就迷上了。”魔动继续嚼着骨头，说话也仍然口齿不清。
“魔到底是魔。”这是阿九给魔动的评价。阿九护在我身前，身上的衣裳，仍然是湿漉漉的，长发濡湿，贴在身后。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模样，即便是当初他受伤，他也从未像今天一样。
他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将我牢牢护在他的羽翼下。。。
魔动身周爆发出魔气，而魔气直直指着阿九袭来，阿九挥袖艰难挡下。
“嘎嘎，老子吃肉，管你这老鸟屁事！”
这个魔动，我看着怪眼熟的，就是。。。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不关他的事情，我管，如何？”
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时，已见一白衣银发的男子正摇着一把折扇，避过被定身的宾客，进入中堂，站定在魔动身后。
魔动面色一惊，转头看见来人，吐掉了嘴里的骨头，骂道：“你这长白毛的，又是哪里来的？”
长白毛的？甚好的形容，白泽的确长了一身白毛。我虽不喜白泽，此刻却觉得他来得正是时候！
白泽眯眼笑着，并不恼怒，悠哉道：“你二人还有心思在人间混迹，也不怕后院起火。”
“你什么意思？”空天霜语气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后院起火，也就是说魔族出事了？
空天霜面露思索神色，片刻后才急切道：“魔动，立刻回魔族！”
我不晓得出了甚事，竟然能够让空天霜放弃这样一个绝好机会，急迫赶回魔族。
魔动闻言，亦面色一变，当下便消失在屋中，空天霜也紧随其后。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师傅却着急转过身，急急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将自己弄到生命垂危！”
师傅说完这话，我便发现自己能动了，只是依稀能察觉，奇经八脉仍然是被锁住的。
“师傅，想要杀空天霜。”苦笑后，我终是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我如何能告诉师傅，是因为阿九？又如何能告诉师傅胸前那只黑色凤凰的存在？
“你现在有什么本事去杀她！”我没有等到师傅的回答，却等到阿九的怒吼。
“凤王大人，既然事情已经缓和，您还请同您的夫君回家才是，弄得这样狼狈，可不像是凤王大人的做派。”我礼貌而又恭敬，十足的后辈做派。
阿九怒目瞪我，却又无奈叹了口气，同我道：“照顾好自己。”说完就看着师傅，继续道：“宿北，照顾好他。”
师傅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这时候，白泽已渡着步子，行至我跟前，眯眼笑道：“嗯，极少见你这样狼狈。”
白泽！我在心中咬牙切齿喊他的名字。
然而，我却只微微一笑，礼貌回答道：“好说，烦请大人带着新婚娘子回家。”或许是他讶异于我的平静，微微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叫我好生奇怪。
“好，走。。。我的新婚娘子！”白泽笑得灿烂，伸手去拉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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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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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是拉住了阿九的手，阿九转首看我，满眼是我所不明白的情绪，却也终于在白泽的牵引下，缓缓行出中堂，直至消失在我面前。
师傅手中，握着那把被空天霜遗弃的桃木匕首，上面符文缠绕，却只是有嘲讽流露，见不着半分杀气与庄严。
“奈渊，师傅曾教导你，任何事情，都抵不过你的性命。”师傅如是说。然而，我认为这是一个偏激的言论，我本凡人，世间能抵得过我的，太多太多。
生死一轮，其实哪里是我，世上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抵不过的，恐怕是我背后那人。何况，一草一木皆珍贵，又有何人能抵得过何人？到底不过一条命，去了便也去了。
“师傅，弟子觉得，即便是一草一木，只要有人珍惜，便抵得过任何人。”我拱手作揖道。
师傅轻叹一声，在我意料之外的平静。
“阿渊，日后，你该恨师傅了。师傅没能完成托付。”她轻叹过后，挥袖便改了府中光景，将那红绸与喜庆扫得干干净净，房中宾客也皆消失了踪影。
她再挥袖，我便已双眼一黑，只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再睁开眼时，我们所在的地方，已不是我家，而换了座宫殿，宫殿悬浮于半空，有彩云驮负，中间匾额分明写着“司命府”。
是了，师傅是司命星君，我几乎就要忘记这件事情，却终于在匾额上那三个字的冲击下记起这个事实。
我想开口叫师傅，却发觉自己喉咙喑哑，干涩得无法叫出声，只是张张嘴，放弃了。
“醒了？”师傅开口，却十分严肃，隐隐有怒气。
我点头算是回答，侧目不敢看师傅的怒容。
“空天霜当真好样的，竟然敢对你下如此狠手！”师傅震怒，许是发现了我胸口的黑凰，也罢，只要阿九不晓得，便好。
“师傅，这是九天之上？”我疑惑问道，然，这其实只是明知故问。
师傅推开朱红大门，内有仆从鱼贯而出，头上皆扎着红布条，而在这一群小童子前面，站着个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啊！师傅，是抓我那人！”我惊呼出声，这番惊呼，换来的，是喉咙的剧痛。师傅却只是笑笑，解释道：“这是我的分身。”是了，分身之术师傅确实能够做到，然而，妖界中那个呢？
进了门，师傅带我入了房间，自己出门，说是要寻救我的法子。
半日后，师傅领了个死气沉沉的男人进门。
那男人在检查我的身体后，沉思片刻，便又拉了师傅出门。
我只瞧得见师傅同那男人的交谈的身影，却听不见说了些什么，许是，许是说我无救吧。
良久，师傅重又进门，手里捧着一团青光，直直塞入我的身体。
“为师只能替你讨到原本的壽元，只是你被空天霜所伤，那伤。。。很难。。。”师傅沉默片刻后，只是这样说。
我，又如何不晓得？
师傅顿了顿，又继续道：“空天霜竟然给你种下了魔根，那魔根日日纠缠于你，撕咬你的心脏，侵蚀你的心智，若无救治之法，恐怕，你会沦为魔。”
听完师傅这话，我只是笑，其实又有何妨？
“师傅，若有那日，还请不要手下留情。”我闭眼，平静说出这句话。便又听见师傅一声叹息。
“空天霜，委实是个变数。”
变数，谁又不是变数？世间未料到的事情，太多太多，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不要殃及他人。
天色渐暗，那黑凰撕咬之痛再次袭来，我不晓得，原来九天之上，也是会天黑的。
师傅不知去了何处，我独自蜷缩在榻上，痛得撕心裂肺，却忽然有个人紧紧抱住了我。
我痛得口不能言，只能紧紧抓住这人的衣裳，鼻间却嗅到梧桐清香，脑子里轰的一声，胸口的痛处便生生被镇压了下去。
“凤九千，是你。”我松开他的衣裳，直勾勾看着他。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闷哼一声，复又抱紧了我。
他体温灼热，即便是隔着衣裳，我也觉得烫得我难受，他在发烧？
却原来，神鸟也是会生病的。
我叹息一声，伸手抱住他，却发觉自己根本是无能为力，自己都顾不得自己，又如何顾得上他？黑凰撕咬我的心脏，将我生生从对他的关切中又提了出来，我单手捂住胸口，咬着下唇，痛得几乎毙命。
他不说话，只紧紧抱着我，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我感觉自己身上暖洋洋的，似有东西进入我的身体，胸口那痛，缓缓平和，我能感受到黑凰渐渐趋于安静。
不对！他不是生病发烧！
我连忙推开他，急急忙忙将罩住夜明珠的盖子拿开，夜明珠的光芒，柔柔而出，落在阿九的脸上。
他脸色惨白，安静靠在榻上，我皱眉扒开衣服，胸口的黑凰仍然还在，却多了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同那黑凰对峙！
“白泽说，我能救你。”他终于开口，却声音低落。
我感受着凤凰图纹里的灵气。。。阿九！他竟然是渡了半数修为凝成了这只凤凰，来压制空天霜所留的黑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