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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倒老实!”
冥火阎罗这话,听不出什么讽刺的味道,但他接下来说的,就有些刺在里面了:“百鬼,我且问你,如果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操控,你觉得该如何去做?
“说对了,禁得起推敲,便证明你这人还有些意思,我便不计较这件事,如何?”
李珣怔了怔,然后便微微笑道:“宗主明鉴,弟子近日也觉得此事太巧,在卧床时,也尝试着推演一遍。只是弟子能力有限,也只能逆推至禁制变化一节,至于其它,却是一无所知了!”
李珣注意到,在他说出“禁制变化”这几个字时,厅中的气氛微微一变,这就更坚定了他的推断。
他再次环目一扫,将各人的神色尽收于眼中,这才继续道:“击杀归无藏师兄的是九幽剑气,这必是由幽藏变第十七种变化引发,其气机变动应当如此……”
在他最擅长的领域,他不会怕任何人,他先是口头讲述,但很快又觉得不能尽述其意,干脆就用脚尖在地下刻画印痕,一边刻,一边讲述。
从一个九幽剑气,逐步推演,先后逆推了七十余种变诀及近千种变化;又从归无藏立身之地,一直扩展到方圆一里之内,在这个范围内,各种气机变动牵扯,可谓巨细靡遗。
且不论正确与否,只这份记忆力以及强大的推演能力,便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咋舌。
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是外行,正因为如此,他们所受的震撼才格外地巨大。
李珣还在意犹未尽地讲述着,但是已没有几个人能听得下去了。冥火阎罗与阎夫人、碧水君等交换了几个眼色,然后笑着鼓起了掌。
“好极了!百鬼,你很不错!”冥火阎罗深陷下去的眼眸里,光芒闪动,“宗门内少有你这样的人才!像你这样学有专精之辈,若不为宗门做事,也实在可惜!”
李珣微笑欠身:“百鬼既入宗门,自当有所建树。若真有事,宗主但请吩咐!”
“聪明人!”
冥火阎罗为他下了脚注,再轻咳一下,这位痨病鬼宗主才道:“也巧了,最近有一件事,正需要一个精擅禁制的……嗯,也要精明知机的弟子,我看,百鬼这人不错啊!”
冥火阎罗这话却是对阎夫人说的,阎夫人温婉一笑:“宗主既然觉得好,就让他出去历练一下又如何?
“只是,他入门不到一月,平日里提点得少,除了这禁制上的天分,修为只是平平,宗主还要找人照应着才是。”
“那是自然!”冥火阎罗干脆得很,这时候,他似乎将李珣“销熔虚空”的修为忘了个干净。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厅外冥璃与幽五省同时走进来,行了一礼。
冥火阎罗对李珣道:“冥璃与幽五省是你此行的同伴,平日里,行事需以他二人为先,但是,在有关于禁制、阵诀诸类事项时,你可以做主!”
李珣先看他,接着又看两位同伴,到了这个时候,他连要做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
然而,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他只能再行一礼,便在冥璃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他可以感觉到,厅中诸人的目光,正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形,并通过各种秘法,刺探他心中的波动。
对此,李珣也没有什么表示,他只是谨慎地保持心跳的速率,慢慢地退了出去。
也许有人能算清楚,通玄界由古至今究竟有多少修士破界飞升,但绝对没有人能弄明白,在同样的时间里,通玄界又出现过多少修士。
同样,也就没有人能知道,这不可计数的修士,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又修炼了多少法宝,其中,有多少毁去,有多少传世。
正因为如此,通玄界是一个永不缺少宝藏的地方。除了诸多名震寰宇的秘地幽境之外,还有比天上星星还要多的前人修士所开辟的洞府,它们被称作是“故府”。
虽然“故府”中良莠不齐,但找上几十个,也能碰上那么一点让人满意的东西。
这一次,将李珣给牵涉进来的,便是一个还算可以的“故府”。
传言中,“故府”的原主人是正道大派“十山”之一、诸隐山回玄宗的叛徒。
在四百年前,偷盗了宗门宝物后,逃至隐秘之地,辟府藏身,却终还是死在追杀之人的手中。
只是,他所偷盗的宝物,却不翼而飞。
直到最近,他当年埋藏宝物的洞府才被人发觉。
发现者是幽魂噬影宗的一个低辈弟子,这弟子功力不济,却极机灵,一发现蛛丝马迹,立刻回宗门报信,因此这才有了此次行动。
不过,是个人就知道,回玄宗是通玄界数一数二擅长禁制阵诀的宗门,从门下逃出的叛徒,水平也不会太差。当年回玄宗的追杀者都没有破解的玩意,实是不可轻视。
本来,若是如阎夫人、碧水君这一级数的人物出马,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样,就太扎眼了些。
所以到头来,还是要二代弟子出马,只当是外出历练,然后不动声色地把事情办了。
李珣作为从天而降的禁制天才,便被捆上了这趟“历练之旅”。
此行的目的地距腾化谷近七十万里之遥,便是日夜不停地御剑飞行,也要十日夜的工夫,距离远得很。李珣等三人只在谷中略微收拾了一下,当日下午便启程前去。
临出发前,李珣光明正大地向阎夫人讨了一把飞剑,临时炼了一下,这才御剑飞去,留谷之人见了,既迷惑又好笑,难道这通玄界里,还真有不炼飞空兵器的修士?
通玄界中人,十个里有九个半炼有飞剑或是类似的法宝,以作飞行之用。
李珣当然也有,可是,他所拥有的是“青玉”!
是当年明玑仗以成名的利器,那把剑的名气实在太大了,李珣在入谷之前,便将它与玉辟邪、凤翎针这些同样扎眼的宝物全部放在隐秘处。这会,又怎敢拿出来?
他当然知道会引人怀疑,幸好,他还有解决的法子!
刚出谷不过十里地,他撮唇发出一声尖啸,如斯响应,一道红影自茫茫雾气中直飞而上,转眼间便与飞剑飞了个并行,然后身形一缩,没进李珣腰间的皮袋之中。
冥璃与幽五省同时看过来,那眼神都不太对劲。但这眼神不是针对李珣,而是对李珣腰间皮袋中,探头探脑的那只血吻─
被李珣称为“猫儿”的妖怪。那眼神,七分好奇,三分戒备,微妙得很。
冥璃比较健谈,他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猫儿”,试探性地问道:“百鬼师弟,这……难道是血吻吗?”
李珣笑了笑,脸上又现出无奈的神情:“师兄好眼光,这正是血吻!惭愧,刚驯服不久,野性未除,让两位师兄见笑了!”
冥璃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再看向李珣时,那眼神已有了几分佩服,当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同情。
想驯服这狡猾的妖怪,不蚀点本钱,又怎能办到?这样说来,百鬼没有飞剑才是正常的。
三人都是一笑。当然,这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有特殊的管道给谷中的几位大佬知晓。
李珣几乎是立刻感到身上一松,从与冥火阎罗见面时,便一直附在身上的无形压力,终于在此刻解除。
“猫儿”从皮袋中露出头来,看着冥璃两人,呲牙一乐。两人想到关于血吻的种种传闻,不由得打一个寒颤,移开一段距离,脚下飞剑也发出一阵颤鸣,似乎在哀悼这一趟危险的旅程。
第一部 第六集 幽魂噬影 第四章 冲突
本来十日夜的路程,李珣三人为了不惹人注意,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到尽头,此时距目的地所在的“龙环山”,还有千余里的样子。
这两天,冥璃和幽五省都比较紧张,因为他们现在所经过的地方,乃是通玄界鼎鼎大名的正派宗门,三皇剑宗的山门地界─赤城山!
李珣对这宗门的印象,除了号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王道剑诀外,便是那一个曾给他灵感的“天君”何志彦了。
那个过去的高手,被阴散人折磨得精神失常,而此时,阴散人又被他这个小小的修士,抹去神智,沦为傀儡。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赤城山占地广大,方圆数万里都是三皇剑宗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说,“龙环山”也在其势力范围左近,在这次行动中,最有可能横插一手的,便是这宗门中的人物。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三人刻意绕了一个大圈,多走了近两万余里,绕过了三皇剑宗大部分的势力范围,再小心切入;到了地盘上,又屏敛气息,连飞剑也不敢驾御,全凭脚力在大山中走动。
最后这一千余里的路程,并不比之前的长途跋涉轻松。这时正是春来回暖,百兽复苏的时节,三人除了要小心天空中不时飞过的三皇剑宗弟子,还要应付山林里各种异兽凶禽,十分辛苦。
几日下来,就是最爱洁的冥璃,身上也是污斑处处,被草汁、血液浸染,透着一股腥气。
“不成了,今天一定要洗一下,这味道太招虫子!”冥璃一边说着,一边发力,淡淡的碧色烟气扫过,周围嘤嘤嗡嗡的蚊虫登时洒落一片,但后继者依然无穷无尽,让他穷于应付。
幽五省一贯地少言,还是由李珣应了一声:“璃师兄说得不错……哎,好大的个儿!”
他一记劈空掌,将树杈间射来的一只古怪虫子打碎,眉头皱了起来:“这附近湿气太重,不是有沼泽,就是有湖泊,两位师兄,我们找找看吧?”
幽五省瘦小的身子掠上树梢,稍一打量,便做了个手势,是说南方水气更重一些。
当下由冥璃打头,三人转了个方向,一路披荆斩棘地去了。
一刻钟后,三人都泡在一个小水潭里,洗得不亦乐乎。
本来“猫儿”是在岸上做警戒,不过这时候,早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但这样子,冥璃他们反而更放心些。
三个大男人赤身裸体的时候,话比平时要多。
一向健谈的冥璃不说,就是连幽五省也难得地说了几句。三人的话题绕了几圈,便来到此时通玄界最流行的话题上来─
这个时候的通玄界,完全被嵩京的惨剧所震惊,注意力都放在人间界。李珣等人在路上接触到的信息中,几乎件件都指向嵩京,指向阴散人、血散人。
通玄界对此事的反应明显分成了两派,相较于正道宗门的怒潮汹涌,像幽魂噬影宗这样的邪宗,就沉默得太多了。
就李珣所见,他们完全是自走自路,对嵩京一事,并不怎么关心。
然而,今天与冥璃二人一聊,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幽魂噬影宗里,对此事实是外松内紧。
表面上没什么动作,但是宗门内最擅移形匿迹之术的苍冥子长老,已被宗主暗中派出,查探事发地的情况。而且,像苍冥子这样的“探马”,各邪宗也都或多或少地使用。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阴散人和血散人在修炼一种高深的魔功,而且很有可能在最后又发生了什么冲突。
但是,最终结果如何,是两败俱伤?一方得利?又或是双赢?没人知道。
每一种结果都会对通玄界造成不同的影响,尤其在两散人这个级数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通玄界的平衡,并产生不同的后果。而且,还有……
“一饮一啄天注定,无根无地眼前身。万载豪情空自许,一朝风雨付他人。”
看着冥璃摇头晃脑的模样,李珣忍不住想笑,这诗平仄不合,意境断裂,前言不搭后语,算是什么?
幽五省看到李珣的神情,知道他不明白,在一侧提了一句:“此乃水镜之会的偈语!”
李珣立时为之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