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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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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严谨地顿首为礼,算是打招呼。

“你们全下去吧!”“老爷”大手一挥,一群“奴婢”全唯诺退场了。

夏小圭乘机也想走人。

“你留下。”他该死的眼亮,一堆人中还是轻而易举地点到她。

“有事?”

“陪我到处看看。”

夏小圭憋住气,拿了一顶大草帽,旋足便走。

“你就穿这样?”

她没好气。“难不成要穿高跟鞋、晚礼服。”

“那倒不必,但至少换一套骑马装吧!”她不会打算用十一号公车逛完整座牧场吧?

他一箭穿心地刺中她胸口的痛处——她一向运动神经发达,只要是运动项目无一不精,偏偏碰上四只脚的动物便没辙。

“我有摩托车。”

“你还是不喜欢四脚动物。”他蓦然说出没头没尾的话。

夏小圭马上警觉。“你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失言,噤声后不着痕迹地粉饰。“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动物。”

“哼!”天知道她对有毛发的动物一向过敏,这些日子为了牧场的动物,她委实吃足了苦头。“你到底要蔚菇到什么时候,我可还有事要做。”

“女燕子脾气太差没人要的。”

“要你管!”

“你是我的员工,我当然要管。”他冷言。

“大不了我……”不干了。她说不出口,一百多人的生计捏在她掌心里,难道,她就这样任人捏圆揉肩,哭笑由人?

她讨厌那种感觉。

见她迟疑,他冷冷地笑道:“原来你还不算太笨。”

咽下胸口凶猛的怒火,夏小圭撑着不稳定的嗓子。“算你狠……”

“你最好记牢,我是天你是地,我是主人你是佣人,谨守本分,惹毛我对你没好处的。”他眼角眉梢全是北极寒冰,掀眉凝眼教人战粟。

夏小圭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头一遭感觉到他可畏又可怖的地方,无法言语,只能抿紧唇紧守她最后反抗的防线。无言的抗议也是抗议,她不会认输的。

“乖乖带路吧!”

很努力调整呼吸的夏小圭闻言便要走。

“难道没人教你,做为下人,应该等主人走了才跟在后头吗?”恶魔的教训又迫上她的步伐。

她忍气吞声退到门边,咬住牙龈。“请。”

当他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后,夏小圭下定决心,她决不主动跟那个自大狂说一个字,要不,她夏小圭三个字倒过来写!

她的誓言很不幸只维持到他巡视牧场完毕回来为止。

凛捌的风暴卡在夏小圭冒火的眼珠里。“你无权这么做!”

“牧场是我的,我爱怎么改建不必征求你的意见。”书房里堆满待整理的东西,他两臂交握瞪着来势汹汹的她,语气也不佳。

牧场的残破超过他的预估,不更新建物设备根本无法展开其余的步骤。

更换新血轮势在必行。

“我不许你乱碰那些东西。”她有职责捍卫那些属于她小胡子哥哥的所有物。

朝她一瞥,他笑得冷淡。“我做事毋须你同意。”

一句话,成功地堵死她其余的话,夏小圭睁大水灵灵的眼眸,心中百味杂陈,拳头收了又放,放了再收,满脸通红。

“很……好。”她备受打击的声音摇摇欲坠。

干吗?她哪来这么大反应?他不明白。

“既然你也同意,我立刻让人过来估价、拆除。”他公事公办地说。

她终究保不住牧场,她的力量太薄弱,苦撑了一年,仍旧从她手中失去——他像刀狠狠捅进她妥协又妥协的心。

她恨自己;好恨哪!

“生气了?”他火上加油,多此一问。

“牧场已经易主,我能说什么?”任由血流如注的心隐隐作痛,她也决不在他面前示弱。

她眼中盈满伤心,为什么?不会就因他要拆除旧牛舍及马厩吧?

“没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她看起来随时有晕倒的可能。

不过就一些烂木头,她何必在意成那个样子。

夏小圭僵硬地扭身,被逼在眼眶的泪由眼角飞坠。咬住唇,她像被鬼追似的匆忙退逸。

他瞪大跟珠觑着手背上忽然平空飞落的一颗透明珠子。

那珠泪犹带沮热。

那是泪,她的热泪。

她哭了,为什么?

冲击如此大,该死的罪恶感如搁浅的浪花在一瞬间便覆没他冷静自持的心——

※※※

人前的坚强和面具完全卸下、崩溃了。

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决堤的泪再也毋须掩饰。

她竭尽所能,依然保不住她小胡子哥哥留下的东西,保不住呵。

深刻的自责像疯狂的蝗虫肆意吞噬她脆弱的心,遽来的打击太强烈,教她如何调适这突如其来的剧变?

牧场的一钉一瓦全沾满她小胡子哥哥的味道手泽,而她却无力阻止破坏,只能跟睁睁任那冷血动物,百分之百寒带恶魔的魔爪任意肆虐。

她好恨自己薄弱的力量……

※※※

薄薄房门外矗立一个高大的身躯。

他安静地聆听门内的动静,阴沉沉的气息在他眉间流动,脸色忽青忽白。

然后,夏小圭推门出来了。

错愕由她微红的眼中低空掠过,怒气还未伸张,他却先声夺人了。“我以为你打算一辈子躲着不见人了。”

“你偷听我……”哭。最后一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人到底明不明白何谓适可而止?

这样的人教她如何共事下去!

“你为什么哭?”她唇下有排细细的血印子,刺激他的良心。

“我为什么哭?”她大叫。“我委屈求全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这点,你最好记住!”

她的脾气发得投道理。“如果你晕为了那堆旧羊舍哀悼,你的泪也太廉价了。”他直视夏小圭犹带残红的鼻头和眼圈。

意识到她刚才肯定痛哭过一场,他的心情大坏。

夏小圭听着他冷淡无情的讽刺,心痛如刮骨,她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旋即挥出。

“啪”!清脆的五爪印明皙地印上他的颊。

夏小圭瑟缩了一下。她从来没打过人,这是生平头一遭。

他的表情更趋阴森。“够了没有?”

看着红肿的掌心,夏小圭嗫嚅。“打了你,我不愧疚,是你活该!”

他的声音其冷如冰。“别扭闹够的话,我要你记住一件事。”他危险地逼近,将夏小圭逼至墙角,盯住她。“凡事可一不可再,再犯,你该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你……傲慢又自大,简直是不可救药的暴君,你连我小胡子哥哥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她以受创的眼神回瞪他。

他深吸了口气,莫名的怒气霎时长了翅膀径自不见,刚硬的线条不自觉放柔。

“你——是不是被我吓坏了?我那么凶。”

夏小圭有一瞬是茫然的。怎地,这人,翻脸像翻书,说变就变,先前是只刺猬,这会儿是驯狮。

她一时适应不来他的个性。“我不以为有人能适应你的脾气,你像颗不定时的炸弹,让我很难继续待下去。”

“你想走?”他警觉的眼立刻眯起。

“小女子也守信诺的,放心,在你安顿好牧场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但如果你的坏脾气不改,我没把握自己能熬多久。”

“熬”!多痛苦的字眼。

“你不许走!”才收敛的霸气又张弓拔弩了。

“我很识大体的,不需要你凶巴巴地吼我。”

“吼?”他笑不出来,自己何时变得动辄得咎了。“我从来不吼人。”他的音量不自觉提高。

“是吗?”酒醉的人也从不承认自己醉酒啊!

他总算迟钝地发现自己的音量的确骇人,即使掀了屋顶也还绰绰有余。

何时,他变得暴躁易怒?似乎自见到她开始,所有的情绪再也无法自主。

“算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做,去帮我泡杯咖啡,巴西豆四分之三匙,不加奶精和糖。”

夏小圭的脑中闪过什么,她的小胡子哥哥也嗜咖啡如命,更凑巧的是他们两人的习惯一致,就连咖啡豆的分量也要得一分不差。

她的脸泛起一丝疑惑。

他不曾发觉,此刻,他只想快快离开夏小圭。

他回来,究竟是错是对?

原先他并不打算逗留,为的只是再看一段她好不好。然而,见面的那一瞬间,情感便凌驾一切,主控了他的理智。

以前,她是烦人精,整天蹭在他身边,比苍蝇还磨人,赶也赶不走。把牧场留给她是因为他在台湾别无亲人,只有她,勉强算是。

她还果真没半点商业天分,把一个好好的牧场经营成如今这种局面,他相信他再晚个十天半月回来,牧插注定难逃倒闭或被拍卖的命运。

他承认自己是在乎她的,从以前就是。他也一度想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却因为年纪悬殊而作罢。

如今他回来了,物是人在,但欧阳越迟疑了。

他太血腥、太黑暗,一个一半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如何奢想树有天使?太痴人说梦了。

他只要将他的天使拘囹在他视线的范田内,用目光爱她,便满足了。

夏小圭很快把咖啡送来。

银匙、荷叶边咖啡杯组,香味壕绕地放到欧阳越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组咖啡杯?”久违的咖啡杯,令他有重沮旧梦之感。

蹙了眉的夏小圭口气怪异。“你也喜欢这组咖啡杯?”

她的小胡子哥哥有收集杯子的嗜好,喝茶、开水、水果茶、花茶、咖啡,每喝一种都有固定的杯子,一直以来,她也将那些杯杯罐罐保存得非常完整。

原来,她是想试一试他。

人的外貌可以因整型科技而有所改变,习惯却不然,是日久浸淫的结果。

一丝难以言喻的妄想就这么入侵夏小圭灵活的脑梅——不可能!她居然荒唐地将他想成小胡子哥哥。他已经不存在,而她,是怎么了,是太过思念吗?

黯然垂下眼睫,看她自己做了什么好事?眼前的男人还是个陌生人,她却无聊地企图由他身上找出和小胡子哥哥的共同点,她肯定是疯了,还疯得不轻!

“你干吗这样盯着我看?”一口香浓的咖啡还含在口中呢,便发现她黯淡的目光。

她有心事?

“我很好。”他有透视眼吗?居然瞧出她微微的失落感。

“我听见你在叹气。”他固执地要求答案。

“你——到底烦不烦?”他存心找碴吗?

“你心里想着别人对不对?”认知了天外飞来的这点,对香喷喷的咖啡他倏地失去胃口。

“你究竟想胡闹到什么地步?”她已经压低姿态不愿随意桃起战事,他还想怎样?

无理取闹,没错!他就是这意思,他们难道有仇?还是八字犯冲?

“你指责我?”他不悦地眯眼。

“如果你觉得精力过多无处消耗,我建议你牧场周围的牧栏已不堪使用,多少花点时间做正事去吧你!”

“我的工作用不着你多嘴,你只要告诉我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夏小圭闭闭眼,才能咽下心中极度的不满。“老爷,”荒谬。“我的脑子归我自己保管,你管不着!”

她一定累了,才会莫名地将他误认是小胡子哥哥,她一个人奋斗太久了,弹性已经疲乏,或许她该下山好好休息一天才对。

她从来没想过要休息,和眼前这男人不过针锋对垒一天,她便有招架不住的疲累感,她是怎么了?

才一天,她就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欧阳越极度的不舒服。他不喜欢夏小圭将他置之度外的态度,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似的——

他蓦然苦笑!真是蠢哪,现在的他根本就是陌生人;对任何人而言。

他到底在做什么?

现在的他早不是欧阳越,也不再是她心中的小胡子哥哥,他不过是她眼中的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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