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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古利萨雷-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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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什么样的感受塔纳巴伊没有体验过呢,战争从头到尾经历过来了, 但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的心,竟能象此刻那样痛苦地呼号。伴随着耳际不 息的轰鸣,他的心忽儿跌落下去,忽而猛蹿上来,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 是枪口却冲着它猛烈『射』击。“我的天,”他的脑子嗡地一声象炸了,“过去的 一切都算白搭了?我的生活,我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呢?落到了如此地步— —都成了人民的敌人了!而我,却时时刻刻为那个羊圈,为那些光不溜秋的 小羊羔,为那个不务正业的别克塔伊『操』心受苦。这一切有谁希罕呢!……”

    “本人再一次提请各位注意我报告里的几点结论,”谢基兹巴耶夫斩钉截 铁地接下去说,“巴卡索夭仇视我们的制度,仇视集体农庄,仇视社会主义 竞赛,他唾弃所有这一切,他仇视我们整个的生活。这些话,他都是当着农 庄书记萨雅可夭的面公开说出的。

    他的行动已经构成刑事犯罪——对履行公职的『政府』代表行凶未遂。我 希望诸位正确理解我的意思,我请求区委同意追究巴卡索夫的法律责任,要 求会后立即将他拘留,他的犯罪要素完全符合刑法第五十八款。至于巴卡索 夫留在党内的问题,我认为,那根本无从谈起!……”

    谢基兹巴耶夫心里明白,他的这些要价未免高了些,但他指望,如果 区委认为没有必要追究巴卡索夫的法律责任,那么,至少开除他出党一事, 总是有保证的了。这一要求,卡什卡塔耶夫是不能不予以支持的。这样一来, 他,谢基兹巴耶夫的阵脚就稳住了。

    “巴卡索夫同志,关于您的过错,您有什么要说的?”卡什卡塔耶夫问 道,他已经气忿起来了。

    “没什么。不都说了吗,”塔纳巴伊回答说,“看来,我一直就是破坏分 子,是人民的敌人。既然如此,何必还来问我的想法呢?你们自己裁决吧, 你们高明……”

    “您认为自己是个正直的『共产』党员吗?”

    “这一点,现在无法证明。”

    “您承认自己有罪吗?”

    “不。”

    “您怎么啦,认为自己比谁都聪明吗?”

    “不,正相反,比谁都傻。”

    “请允许我说几句,”一个胸前戴着共青团团徽的年轻小伙子从座位上站 起来说。

    在座中,他年纪最轻,挺文弱,窄窄的睑,看上去多少象个孩子。

    直到此刻,塔纳巴伊才注意到优“你开炮吧!小伙子,别讲情面!”他 心里嘀咕,“想当年我也是那个样,铁面无私……”

    象霹雳的闪光照亮了远空的乌云,他看到了路旁库鲁巴伊糟蹋青苗的 那块麦地。那情景,刹那间清清楚楚呈现在他的想象之中,使他看得十分真 切。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心里发出一声暗哑的哀号。

    卡什卡塔耶夫的声音使他清醒过来:

    “说吧,克利姆彼可夫……”

    “我不赞成巴卡索夫同志的行为。我认为,他应当受到党内适当的处分。 但是,我也不同意树基兹巴耶夫同志的意见。”克利姆彼可夫一再压抑着激 动得颤抖的声音,“不仅如此,我还认为,谢基兹巴耶夫本人的问题也应当 讨论……”

    “真新鲜!”有人打断他的话,“是不是在你们共青团里兴这号规矩的?”

    “规矩哪儿都一样,”克利姆彼可夫涨红了脸,显得更加激动。他不禁讷 讷起来,斟酌着用词,克制住自己的拘谨。突然间,象豁出去了,尖刻地、 愤愤地说开了:“你有什么权利侮辱一个集体农庄的庄员,一个牧民,一名 『共产』党员?您试试把我叫做人民的敌人!……您刚才解释说,由于农庄的畜 牧业搞得一塌糊涂因而心情沉重,那么,您认为,一个羊倌的心情反比您更 轻松?您到他那里,关心他的生活,关心他的工作了吗?你问问他的羊羔子 为什么大批死去了吗?——没有。根据您这份报告,您还没下马就把他训斥 了一通。谁不清楚,农庄的接羔工作有多糟糕!我常常下去,在我的那些放 牲口的共青团员面前,我感到十分惭愧,感到很不自在:我们对他们要求这 个,要求那个,可实际的帮助却少得可怜。请您去瞧瞧,农庄的羊圈怎么样, 饲料又有多少?我本人就是牧民的儿子。我知道眼瞅着羊羔于大批死去是什 么滋味。学院里教的是一码事,可实际上,到处是老一套。瞧着这一切,心 疼呵,……”

    “克利姆彼可夫同志,”谢基兹巴耶夫打断了他的话,“请不必唤起我们 的怜悯心。

    感情——这是个模棱两可的概念。需要的是事实,事实,而不是感情 用事!”

    “对不起!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在审讯刑事犯,而是讨论一个党内同志 的问题。”克利姆彼可夫继续说下去,“此刻要决定一个『共产』党员的命运。因 此,让我们好好考虑一下,是什么原因导致巴卡索夫采取这种行动。他的行 为当然是应当受到谴责的,但是为什么象巴卡索夫那样一名农在最出『色』的羊 值竟落到如此地步呢?这种事又是怎样产生的呢?”

    “请坐下,”卡什卡塔耶夫不满地说,“您让我们离开了问题的实质,克 利姆彼可夫同志。在座各位,照我看来,完全清楚『共产』党员巴卡索夫犯了极 其严重的过失。这成何体统?哪儿见过这样的事?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人『操』起 铁杈子就来捅我们的特派员,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工作人员的威 信!您最好还是考虑考虑,克利姆彼可夫同志,怎么把您那一摊子共青团的 事情搞好,而不要在这里无的放矢地嚷嚷什么良心,什么感情。感情是感情, 事情是事情。巴卡索夫敢于这么胡作非为,这倒确实该引起我们的警惕。当 然啦,他不应该留在党内。萨雅可夭同志,”他转向乔罗问道,“您作为农庄 的支部书记,可对事件的全部经过,您能作证吗?”

    “是的,是这样。”脸『色』煞白的乔罗慢腾腾地站起来,“不过,我想说明 一下……”

    “说明什么?”

    “首先,我想请求,有关巴卡索夫的问题,最好由我们农庄党支部来讨 论。”

    “这不必了。把区委的决议通知一下支部党员就行了。还有呢?”

    “我想解释一下……”

    “还解释什么,萨雅可夫同志?巴卡索夫的反党行为都明摆着,没有什 么好解释的。

    至于您,也应当承担责任。由于您在教育党员工作上的失职,我们也 要给您一个处分。

    为什么您要劝阻谢基兹巴耶夫同志,叫他不要把问题提到区委来?想 隐瞒吗?岂有此理!

    坐下!”

    争论开始了。国营拖拉机站站长和区报主编支持克利姆彼可夫的意见。 有一阵子,他们为塔纳巴伊所作的辩护甚至相当成功。但是塔纳巴伊本人由 于心灰意冷,精神恍惚,已经谁的话也听不见了。他不断地们心自问:“我 的那些辛苦『操』劳算自指了?看来这里谁也不关心我们山里的羊群和马群。我 真是个大傻瓜!为了集体农庄,为了这些母羊和羊羔子,我苦了一辈子。而 现在,这些都一笔勾销了。如今我是个危险分子。哼!见你们的鬼去吧!你 们爱怎么治,就怎么治吧!——如果这样一来,情况有所好转,我也没有怨 言。你们掐着脖子把我撵出去吧!我现在什么都完了,你们训斥吧,不必客 气……”

    农庄『主席』阿尔丹诺夫发言了。瞧他那到神情和架势,塔纳巴伊知道他 在骂人,但是骂谁,他不清楚。他只听见“脚镣”、“溜蹄马古利萨雷”这几 个字眼。

    “… … 你们不会想到吧?”阿尔丹诺夫愤愤地说,“仅仅因为我们出于无 奈,给溜蹄马戴上了脚镣,他就公开威胁要砸碎我的脑壳。卡什卡塔耶夫同 志,各位区委委员同志,我,作为农庄『主席』,请求让我们甩掉这个巴卡索夫。 确实,他该蹲班房去。他仇恨所有的领导同志。卡什卡塔耶夫同志,门外有 几个旁证,他们能证明巴卡索夫对我的恫吓。是否可以请他们进来?”

    “不用了,没有必要。”卡什卡塔耶夫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就够了。 请坐下。”

    接着进行表决。

    “有人提议:开除巴卡索夫同志出党。谁赞成?”

    “等一等,卡什卡塔耶夫同志,”克利姆彼可夭霍地站起来,“各位委员 同志,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会犯极大的错误?我提一个建议:给巴卡索夫以严 重警告,并且记入他的档案。同时,鉴于谢基兹巴耶夫侮辱了『共产』党员巴卡 索夫的人格,鉴于他作为区特派员的令人不能容忍的工作方法,建议给区委 委员谢基兹巴耶夫以警告处分。”

    “蛊『惑』人心!”谢基兹巴耶夫大声叫道。

    “请安静,同志们!”卡什卡塔耶夫说,“你们这是在开区委会,不是在 家里瞎嚷嚷,请各位遵守纪律。”现在,一切得由他这个区委第一书记定夺 了。于是他为了迎合谢基兹巴耶夫的心意,把事情又扭了回来,“关于追究 巴卡索夫的刑事责任一事,我认为没有必要,”他说,“但要留在党内,当然 也不行。在这方面,谢基兹巴耶夫是完全正确的。现在表决:谁赞成开除巴 卡索夭?”

    区委委员一共七人。三人举手赞成,三人反对。只等卡什卡塔耶夫本 人表态了。他迟疑片刻,然后举起手来,表示“赞成”。对此,塔纳巴伊毫 无觉察。直到他听到卡什卡塔耶夫对女秘书发话时,才明白自己的命运已成 定局。卡什卡塔耶夫说:

    “请作记录。区委会决议:开除巴卡索夫·塔纳巴伊出党。”

    “这下完了!”塔纳巴伊面无人『色』,喃喃自语。

    “我还是坚持:建议给谢基兹巴耶夫以处分。”克利姆彼可夫也不示弱。

    这一建议本来可以避而不谈,不加表决。但卡什卡塔耶夫还是决定提 上议程。其中自有他的奥妙之处。

    “谁赞成克利姆彼可夫同志的建议?请举手!”

    又是三票对三票。又是卡什卡塔耶夫举手投了第四票,救了谢基兹巴 耶夫,使他免于处分。“不知他是否明白,是否领情?谁知道他……这个『奸』 诈小人,老滑头!”

    人们挪动椅子,好象准备散去了。塔纳巴伊以为这就完了,他站了起 来,谁也不看一眼,默默地径直朝门口走去。

    “巴卡索夫,你上哪儿?”卡什卡塔耶夭叫住了他,“把你的党证留下。”

    “留下?”直到此刻,塔纳巴伊才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对。请放在桌上。你现在已经不是党员了,没有资格留着党证……”

    塔纳巴伊伸手去掏党证。室内鸦雀无声。他忙『乱』了一阵。党证藏在袋 里面,在绒衣下面一件上衣里面的一个小皮夹里。这个小皮夹是扎伊达尔亲 手缝制的,塔纳巴伊用一根细长的皮带横搭在肩上。他好不容易把小夹子掏 出来取出党证,把这个贴在胸口的暖烘烘的、略微带点汗味的小本本,放到 卡什卡塔耶夫跟前冷冰冰的、光溜溜的桌子上。

    他打了个寒颤,感到全身一阵冰凉。他照样谁都不看一眼,匆匆把皮 夹塞进上衣里面,打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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