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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钢琴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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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销路全寄托在这篇广告上了:阿玛瑞丽香精:芬芳、防菌、卫生的洗手间用品。〃除了提供给女士们无与伦比的益处,这种香料还具有药用的功能,旨在赢得为欣然信赖其疗效的所有女士们的信任。尽管,我们的水不会像青春不老之温泉,能瞬间抹去岁月的痕迹,然而它却有一个无法低估的功效:它能重新恢复器官的完美,使那些上帝的杰作恢复到过去完整无缺的状态,因为它形状典雅,纯洁优美,构成了对人类最美丽的一半……女人,让人叹为观止的修饰作用。没有我们的发现造福,这个装饰既高贵,又娇嫩,加上它的形状优美、神秘而且脆弱,就像一朵娇贵的鲜花,会在第一场暴风雨中枯萎,只留下昙花一现的瞬间。一旦时光消逝,她们就注定要憔悴,因为疾病,解决喂奶的辛苦或者残酷的紧身上衣的致命束缚。我们的阿玛瑞丽产品,是为女士们的需要而专门设计的,针对洗手间里最急切最隐秘的需求。〃 
  埃克托尔·奥赫寻思,毫无疑问,这就是文学。这篇文章的美妙绝伦让他觉得不安。他研究精确的插入句,难以察觉的关联词,形容词的使用分寸得体。〃残酷的紧身上衣的致命束缚〃:就像诗句一样。尤其让他着迷的是,长篇大论地描写一样东西,却没有提到它的名字。在一个优雅的要点上建起了精彩修辞的稿子。天才的稿子。 
  埃克托尔·奥赫一生中没有读过多少东西,也没有见过比这更完美的文字。因此他很兴奋,开始剪那一小片纸。力图躲过命运,已经准确无误地保存在这张印刷纸上的命运,注定在后来的日子中消失。他那时剪报。当时就在那里,因为偶然的重叠和随意的交接,令人费解的巧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标题上,上面写着,他可能是小声念出来的,宣布了一桩实在无法记清楚的事件。 
  玻璃工业向前迈进重要一步。 
  后面用更小字写着: 
  革命性专利。 
  埃克托尔·奥赫放下剪刀开始阅读。只言片语,介绍了获奖的瑞玻璃厂,从生产用于庆典的水晶产品的精细做工而闻名于世,他们现在已经提出了一种制作工艺,可以生产出非常薄(三毫米)、足有一平方米大小的玻璃板。那道制作工艺已经被授予《瑞玻璃厂安德森专利》,专供所有出于任何原因而对其感兴趣的人使用。 
  可以推测,像这样的人可并不多。埃克托尔·奥赫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一个设计师,在他的脑海里一直酝酿着一个精确的观念:如果用玻璃替代石头、砖头和大理石来建房子和大厦,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美好。他顽固地纠缠在一个透明城市的假象里。晚上,在他的工作室里,在一片寂静之中,他清楚地听见雨落在玻璃拱门上面的声音,那道覆盖着巴黎的林阴大道玻璃拱门。如果他闭上眼睛,就可以听到那种声音,感受到那种气息。在他的房间里散布的无数张稿纸上,草图和周密的计划都在等待那个时刻,城市的不同部分用玻璃建成:火车站,市场,道路,公共建筑和教堂……在那些设计的旁边,堆积着埃克托尔·奥赫为了把这个乌托邦变成现实的演算纸(十分复杂的运算终究论证了一篇文章的最终观点,他认为那是最近几年的主要学术成果:阿尔蒂尔·维埃尔,数学对于保证建筑稳定的重要性,巴黎,一八〇五)。那是一篇其他人都无庸置疑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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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第47节:埋藏 



  如果有个人对来自于瑞玻璃厂的消息感兴趣,那个人就是埃克托尔·奥赫。他重新把剪刀拿在手上,他一边剪下那篇短文,一边想那上面对瑞企业的地址只字未提,这再次证明了当地报纸的无用,他急匆匆地走出家门去搜集更多的信息。 
  命运带来出人意料的邂逅。没有走到十米,埃克托尔·奥赫看到世界在轻微地晃动。他停了下来。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认为是发生了地震。他感到又是那个可恶的魔鬼在出人意料的时刻在他的脑子里活动,说不清楚的恶魔,该死的幽灵,事先不告知地用那种死亡的恶臭,一下子就摧毁了他的灵魂,那个阴险的仇敌,那个混蛋,使他在这个世界面前、在自己面前变得可笑。他仅仅来得及想能不能重新回到家里。然后他跌倒在地。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布店(皮埃尔·卡拉德和安娜·卡拉德,一八〇四)的长沙发上,有四张面孔对着他。第一位是皮埃尔·卡拉德,第二位是安娜·卡拉德,第三位是一个不知名的顾客,第四位是店里名叫莫妮卡·布莱的售货员。就在那张脸上……不偏不斜……埃克托尔·奥赫的目光停滞在那里,甚至可以说他的生命也停滞在那里,甚至更可以说他的命运停滞了。那并不是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就像埃克托尔·奥赫在后来的日子中轻易承认的一样。但是,有的船会搁浅在更荒谬的地方,人的一生可能会搁浅在任何一张脸上。 
  那个售货员名叫莫妮卡·布莱,她自告奋勇要送奥赫回家。他机械地答应了。他们一起从店里出来。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同时已经陷入了一场长达八年的悲剧之中,那里充斥着极端的幸福、残酷的咒骂、耐心的报复和无声的绝望。总之,他们就要订婚了。 
  那桩婚约……在后来证实,完全搅乱了埃克托尔·奥赫的思想和内心生活,结果使那个恶魔取得了胜利,那个让故事开始的恶魔……有许多事情值得列举。不管怎样,它的第一个直接后果就是,那个关于《瑞玻璃厂安德森专利》的剪报被搁置在设计师的口袋里,无限期地推迟了有关它的进一步研究。那张纸条又被放进一个抽屉,在那里它着实休息了很多年。更准确地说:它是在灰尘里埋藏了很多年。 
  八年里(正好是奥赫和莫妮卡·布莱之间故事延续的长度),埃克托尔·奥赫签订了三个建筑合同:斯科奇亚的一栋别墅(筑墙),巴黎的一个驿站(筑墙),不列塔尼的一个示范农庄(筑墙)。在这段时间里,他提出了一百一十二个建筑方案,其中有九十八个都包含玻璃建筑的创意。事实上,没有他不参加的竞标。一般来说,评判团都会被他的提议中展示出来的绝对天分所打动。他们提及他时总是一片赞誉,总是指定他去完成那些最实用的建筑。尽管,他所设计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令人欣赏的,但他的声誉在圈子里一天天增长起来。他用加倍的创意和设计来回应那些徒有的虚名,在不断加强的忘我工作中,他不是没有焦虑,在婚姻危机四伏的海洋中,他很想找一个救生的独木筏。一般来说,莫妮卡·布莱小姐习惯让他保持心理上、精神上暴风雨般的强烈感情。事与愿违,他的健康越是受到上面提到过的小姐的压榨,他的设计越受排挤。当她第三次向他宣布,也不是最后一次,她要抛弃他和已成事实的婚姻时,他刚刚完成了对拿破仑纪念雕塑的设计,那座雕塑有三十米高,内部有通道,头上巨大的桂冠是风景眺望处。这样,后来发生的残暴事件并非偶然,莫妮卡小姐的头部被严重刺伤,住进了医院,因为她打扰了他工作,他的工作已经在最后阶段了,他已经着手在雕塑的衣袖下装一个通风和照明系统,这个灵感来源于系在海底的玻璃塔成功地漂浮在海面上,〃就像前进的巨大火炬〃。他的生活,就像一个剪刀,他的工作天才和强烈的痛苦构成了这把剪刀锋利的双刃。刀刃越来越岔开,用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方式,在一种无法言表的病态下闪闪发光。 
  很突然,那把剪刀闭合了,断然、干巴巴地弹起,那是八月的一个星期一。那天,十七点二十二分莫妮卡·布莱……奥赫太太向一辆火车迎面撞去,那辆火车六分钟前从里昂火车站出发,向南方开去。火车来不及刹车。奥赫太太给〃天空丧葬公司〃带来了不少麻烦,且不说恢复她那并不太引人注意的美貌,那个公司的员工花了很大工夫才把她的尸体拼凑起来。 
  埃克托尔·奥赫用一种非常一致的方式回应了这场悲剧。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零五分,他对着一辆火车迎面撞去,这辆火车六分钟前从里昂火车站出发。然而,这辆火车很及时地刹住了。埃克托尔·奥赫气喘吁吁地站在火车头那张无动于衷的黑色脸庞面前。火车头与他,两者都停了下来。一言不发。何况,也没有什么可以互相诉说。 
  当埃克托尔·奥赫自杀未遂的消息在巴黎他周围的圈子里传开来时,一方面是震惊,另一方面又是预料之中的事,这种事情,迟早都可能发生。接下来的几天里,埃克托尔·奥赫被慰问信、邀请函、好心的建议和工作上的提议安慰着。他对一切都表现得漠不关心。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边焦躁不安地整理他的设计图,一边从老报纸上裁剪文章,然后按字母表顺序把每个主题排列起来。两件绝对愚蠢的事情使他安静下来了。出家门的想法被自己的心魔重新燃起,只要他透过窗子看外面,就可以感到世界在旋转,就可以嗅到那种会引起他莫名晕死的恶臭。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已经残破得像一张被遗弃的蜘蛛网。一道目光,即使仅仅一道目光,就可以永远地将他撕裂。这时,他的一个名叫拉格兰蒂尔的有钱的朋友,向他提出了去埃及旅行的荒谬建议,他接受了。他觉得这是与自己的灵魂完全决裂的好方案。说到底,那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奔向一辆飞驰的火车。 
  没有成功,这个方法也没有成效。埃克托尔·奥赫在四月的一天早上坐上船,用了八天时间从马赛到亚历山大城:他的心魔,出乎意料地留在了巴黎。在埃及的几个星期里,他把时间花费在一种安静、临时、但又难以察觉的心灵创伤的医治上面。埃克托尔·奥赫画下了他所见到的古迹、城市和沙漠,他这样消磨时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古代的抄写者,身负重任,要把刚从遗忘深谷中挖掘出来的经典传播出去。每一块石头都是一句话。他慢慢地打开那些千年以前写在石头上的书页,他抄写这些书页。在这种无声无息的练习中,他渐渐淡忘了脑子里的那些幽灵,就像落在不讨人喜欢的小摆设上面的灰尘。在这个陌生、酷热的国家里,他能够心平气和地呼吸。当他回到巴黎的时候,他的箱子里装满了图画,那种熟练的技法吸引了上百个资产阶级人士,对于他们来说,埃及成了想像中的一种假设。他回到自己的书房,依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幸福的男人,依旧没有康复。然而他已经成为一个意识清楚的人。他那蜘蛛网一样的灵魂又可以张开了,为那些古怪的苍蝇设好陷阱,那些苍蝇就像是他的灵感。

  /* 51 */




  第四卷
  第48节:乐队 



  这使他不再对伦敦艺术协会的竞标无动于衷。那个竞标由阿尔博特王子主持,他决定征集一个方案,建成一座宏伟的宫殿,并准备在那里举行下一次值得纪念的工业产品和技术博览会。这座宫殿要建在海德公园,它应该符合以下几个基本要求:至少有六万五千平方米的室内面积,只能是一层,结构要求十分简单,可以在十分短的时间内完成,费用不能超过一个限定的数目,还要保留盘踞在公园中间的几株粗大的百年老榆树。这场竞标在一八四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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