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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成吉思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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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很快就可以挤出一大桶马『奶』,新鲜的马『奶』像牛『奶』一样香甜好喝。然后,蒙古人会把马『奶』放进皮囊或袋子中,把棒子放进去搅。这种棒子是专门搅『奶』用的,粗的一端有人头大小,中间镂空。蒙古人舂得很快,没两下子,马『奶』里就充满了泡沫,变酸、发酵,但是,他们还不住手,仍是一个劲儿地舂,目的是淬取脂肪。

    脂肪淬取出来之后,蒙古人会舀一勺马『奶』,尝尝味道,如果味道变得没那么辛辣,就可以饮用了。这种酸马『奶』刚入口时,舌尖会感到一股刺激,像是吃了没成熟的果子,但喝完之后,舌头上却会留下一股杏仁般的『奶』香,嘴里的感受还算舒服。如果脑筋不怎么硬朗,说不定还会有点喝醉酒的感觉。这种饮料喝了之后,会让人不断想上厕所。

    卢布鲁克“会让人不断想上厕所”以及“喝多了会醉”的两大理论,现在都还常常听到蒙古人和外国旅客提起。就我的观察,这两大理论也不完全没有道理。会不断想上厕所,多半是因为『奶』喝太多了。我们从这个蒙古包到下个蒙古包,一路做客,每停一个地方,就得喝个三五碗酸马『奶』,总有个五六品脱。在上马朝下个蒙古包奔去之前,当然应该清理一下负担。酸马『奶』或许利『尿』,但是,喝这么多,想不上厕所也难。

    不过,喝酸马『奶』会让人觉得兴奋,宛若中酒,这倒是真的。酸马『奶』里也许有些酒精,要喝得非常多,才会让人觉得全身松软无力,行动迟缓。我们每天都得喝上好几加仑的酸马『奶』,但骑马时从来没有喝醉酒的感觉,只要迎着清爽的空气,深呼吸,立刻觉得神清气爽,那些喝酸马『奶』也会醉的人,可能是喝完之后没有运动,才会酸软无力,昏昏沉沉。

    醉酒民族

    蒙古人喜欢喝酒,称得上是“恶名昭彰”,不论是卑微的牧民,还是如成吉思汗的盖世英雄,都爱喝得酩酊大醉。这在蒙古有长远的历史,而且还流传着各式各样古怪的传说:从19世纪在库伦街头行乞讨酒喝的可怜乞丐,到一举杯,就连喝一个星期的最后一任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人人都饮酒成癖。历史上的窝阔台大汗就是以善饮闻名。他的哥哥察合台劝他少喝点,否则总有一天他会死在酒精里。窝阔台凛然一惊,立誓从此酒量减半,还吩咐手下要替他计数,算算他一天到底要喝多少烈酒。但没过多久,他又故态复萌。蒙古人一见到酒,就会有些贪得无厌的孩子气,看来这个历史传说的可信度相当高。生『性』平和慷慨的窝阔台最后还是死于酒精中毒,他的继承人贵由大汗也是在酒杯间送了『性』命。

    奇怪的是,很少有评论家注意到,蒙古人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就会喝到酒精,像是每天灌下的酸马『奶』中就有些酒精。不过,酸马『奶』和蒙古人酗酒的恶名,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卢布鲁克曾经记载过一种被他称为是“黑宇宙”(black cosmos)的饮料,他形容它是一种很“有劲儿的”玩意儿,根据他的推测,这种饮料是不断搅拌马『奶』,除掉所有悬浮物质之后所留下的精华,只有蒙古贵族才有权取用。看起来,这种让卢布鲁克印象深刻的饮料,应该就是今天被称为“辛敏阿尔奇”(shimiin arkhi)的东西,意思就是“蒸馏过的『奶』酒”或是“『奶』酒精华”。这与单单被称为“阿尔奇”的酒类不一样,通常指的是具有商业用途的伏特加。在乡间,蒙古人只是利用简单的蒸馏设备,就可以做出这种蒸馏酒。蒸馏的工具多半是一个油桶大小的管子,罩在炉火翻腾的『奶』水上面,另外一头盖着一碗水,不时用勺子搅一搅,降低温度。蒸气碰到碗底,凝成水滴,等到颗粒够大,就会滴进悬在管子中间的容器中。

    各种『奶』类都可以用这种简单的锅子蒸馏出酒精。我们喝过的“辛敏阿尔奇”,就有骆驼『奶』、牦牛『奶』、山羊『奶』、马『奶』许多种类。『奶』酒通常要蒸馏两次,强化酒精浓度。每一种“辛敏阿尔奇”有不同的特『性』:从牛『奶』蒸馏出来的酒最醇厚;从马『奶』蒸馏出来的后劲最强;骆驼和山羊『奶』制成的『奶』酒,据说“最甜美,最容易入喉”。清纯无『色』、能让人精神一振的“辛敏阿尔奇”,酒精浓度不逊于雪莉酒跟掺入烈酒的各种酒类。酒量平平的人,两三碗下肚,就会有些醺醺然,再多喝一点,就真的要醉了。对一般的蒙古牧民来说,这种『奶』酒价格低廉,风味绝佳,而且要喝多少有多少。大概十七品脱的『奶』,就可以做出一大碗的『奶』酒。到蒙古包做客,按照礼节得先喝三大碗的酸马『奶』,接下来,干个两三轮的“辛敏阿尔奇”。当然啦,我们那位一路哼歌的伙伴醉鬼,遇到这种场合,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酒到杯干。

    就算他醉得胡说八道,也没有人会嫌弃。蒙古牧民对于酒后的言行有很高的容忍度,从来不觉得喝醉酒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一天中午,我们在一个蒙古包里做客,一个醉汉猛地掀起蒙古包外的门帘,就倒在门边,爬了进来,一直在蒙古包里打转。他已经喝得神智不清了,站也站不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浑身大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然后就肆无忌惮地打岔。但是,每个人还是很有耐心地听他胡言『乱』语,回答他不知所云的问题,就算他连问个三四次,也没有看到谁不耐烦,叫他闭嘴,或把他轰出去。“他从昨天晚上一直醉到现在。”“大夫”轻声对我说,“他和他的朋友一天到晚都在喝酒,从来没有清醒过。”咱们的醉鬼老兄,这下子可是找着亲戚了。我们离开蒙古包,打算上路的时候,却发现醉鬼不见了。有人招他到别的蒙古包去“续摊”,他也就兴高采烈地去了,过了大半个小时,才看见他晃晃悠悠地骑马赶上我们,模样之狼狈,无以复加。“不用担心他,”“大夫”说,“咱们蒙古有句老话,骑在马背上的牧民,不管是烂醉、是清醒,马儿都不会在乎。我们常常看见两个人,在邻居家喝得烂醉如泥,就这么骑在马上,相互搭着,一路又唱又叫,扶持回家,马匹也就挨在一块儿,在黑暗中跑个十来英里,一点问题也没有。”

    星光下大啃羊肉

    跟我们一道远征的“大夫”其实满可怜的。他是随队翻译,非常称职,这不在话下,但是,基本上,他是都市蒙古人,有都市人的习气和喜好,叫他骑在马背上,实在有点让人看不下去。骑个一天下来,他比谁都疲累,比谁的筋骨都痛,长途跋涉、扎营『露』宿,让“大夫”的体力几近耗尽,浑身酸痛,哪儿都不对劲。偏偏这是花儿怒放的时节,每天眼前都是花粉,他的花粉热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每天看到他,他的眼睛都是红彤彤的,噙着泪水。他经常掏出一个大手巾,唏哩哗啦地猛擤鼻涕,鼻头红肿,跟球茎有得拼。让人看在眼里,又是可怜、又是敬佩,不知道如何是好。虽说如此,他的热情不曾稍减,依旧用他丰富的知识,协助我们了解更多蒙古乡野的情况。为了保护自己少受花粉侵袭,他会戴上手术用的白『色』面罩,再加上灰『色』的宽边毡帽,看起来有点像落难的西部大盗。

    我们这个队伍的人数,可以大致确定:在回到乌兰巴托之前,我们没再见过葛瑞尔,而消失很久的阿乌博德又出现了,大概是接受完塔斯社记者的访问了吧。除此之外,就是巴雅尔、戴尔哲、“大夫”、保罗、我,还有醉鬼和闷葫芦两个向导。阿乌博德似乎还是无法融入团队,经常是一个人在一旁默默地走,这也好,其他人可轻松不少。每天我们就是给马上鞍、卸鞍、扎营、弄晚餐,做例行工作。我们得到的五匹赠马看起来『毛』『色』已经有些黯淡了。我们很少骑这批马,更少拿它们来做驮马,不想累坏它们。“我们最好骑牧民的马,”阿乌博德的口气里有些讽刺,“如果他们的马生病了,可不关我们的事。”最命苦的是当然是负责照顾赠马的戴尔哲。这批赠马拖在队伍的最后头,总是看他又叫又吹口哨,或是折了树枝去赶它们,可是它们还是懒洋洋的,一点也不带劲儿。赠马不受羁勒也就罢了,但我越来越怀疑:它们真的能撑到旅程结束吗?这些马又老又病,看着它们那副模样,实在很难有信心。

    我们更加深入杭爱山区了,地势逐渐拔高,身边的山峰已经有九千多英尺。我们在另外一个湖边度过了一夜。扎营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风吹草低,可以看见成群的野鸭在觅食。这种野鸭的体型很大,『毛』『色』是暗红跟白『色』相间,蒙古人因为它的『毛』『色』特别,叫它“喇嘛鸭”。一般来说,蒙古人是不打这种“喇嘛鸭”的,因为打了会招来厄运。在前一个苏木,有人送给我们一只羊,现在还剩下只头,装在粗麻布袋中,一直在滴血。我们想用煮手扒羊的大锅来料理这半只羊,可是找不到柴火,所以,醉鬼套上马鞍,跑到远处的蒙古包,向里面的人讨点柴火,没一会儿,就看到他的马鞍后面放了一些木柴回来。他显然在那里认识了新朋友,没一会儿,醉鬼就不见了,看来,又是喝他最爱的『奶』酒去了。始终笑口常开的巴雅尔,精通各种技能,一肩挑起煮菜的工作,到了这般时候,更显出他的重要『性』。阿乌博德则是大剌剌地往帐棚里一躺,等我们做好饭之后,招呼他来吃。

    保罗和我可是满心期望今天的晚餐。在下午的行程中,我们两个跟“大夫”一路上采野生香菇,放在白煮羊汤中,应该格外可口才对。蒙古夏天的土壤肥沃,到处可见蓬勃怒发的成群野生蕈类,比任何地方都来得肥美。有些蕈类大得不得了,直径可达十五英寸;马勃菌(puffball mushrooms)有很厚实的菇头,还有一些粉红『色』的蕈类,感觉起来好像有侏儒(gnome)在地底下看守。我们的蒙古朋友对这些好东西,正眼都不瞧一眼,见我摘了一朵,放在嘴里嚼了嚼,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夫”倒是认识蕈类的特『性』,指点我们哪几种是可以吃的,我们三个人就采了约十一二磅的香菇,交给大厨师巴雅尔料理。但是,我早就该知道这些蕈类最后的下场。我们的蒙古朋友一脸嫌恶,把各种蕈类挑出来,往旁一扔。有人跟我提起普热杰瓦斯基的记载,他的蒙古向导看到他在吃烤鸭,差点没吐出来。

    晚餐后,我们静静地坐在千疮百孔的帐棚中,突然间,我觉得,这趟远征与卢布鲁克、卡庇尼昔日的旅程,可能没多大差别。巴雅尔躲在角落里,埋首大啃羊尾巴;他拼命地把羊尾巴往嘴里塞,偶尔用刀削一削,不让尾巴上的油沾到他的大鼻子上。他吃得很香,精光闪烁的眼睛还不时看我们一眼;羊油顺着他的两颊流下来,强韧的牙齿把细碎的骨头咬得嘎喳嘎喳的。“大夫”吞了太多的抗组织胺,早就睡沉了,怎么叫也叫不起来。阿乌博德在擦拭他的私人银碗。戴尔哲打理我们的马具,闷葫芦还是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万里无云,皓月当空,从破破烂烂的帐棚顶望出去,星光灿烂——阿乌博德所说那些时兴、拉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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