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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变 第10天作者:金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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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晓飞微微激动着,也惟有老爹唱这首歌,正契合此时的心境与气氛。 
      龙琪笑了笑,“你饿吗?我有点饿,快切蛋糕。” 
      “不急不急,我也送你一样小礼物。” 
      “是什么?” 
      方晓飞从口袋中拿出一截细绳,抖开,然后,把细绳放在烛火在烤断成三段,他又把断绳在手里搓啊搓,然后一展,细绳居然又是一整根儿的,龙琪好奇,要过去一看,上面连烤过后的痕迹都没有。 

      “喂,你怎么弄的?” 
      “不告诉你。”方晓飞笑一笑拔掉蜡烛,把蛋糕切好放在碟中,先端给龙琪,她苍白的脸色衬着灯光,显得润泽而日莹。他看着她──我要是能在每年的这一天跟她这样一起吃蛋糕就好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在一起吃蛋糕?” 
      “当然记得,瞧你吃的那个费事劲儿,跟吃药似地。” 
      “那不第一次跟你坐那么近,得注意形象嘛!”方晓飞说着,两块糊着奶油的蛋糕下了肚子。看来他真的是饿了。 
      “来碗面。”看对方食量惊人,龙琪又为他端过一碗阳春面。 
      方晓飞尝了一口,是甜的。龙琪解释说:“过生日就要吃甜的,吃了甜的,一年365天每天都会顺顺溜溜,不出岔子。” 
      听对方这么一说,这碗甜滋滋的面条自然也是无上佳肴,方晓飞高高兴兴地全吃光了。 
      “来碗汤!” 
      汤也是甜的,方晓飞尝了一口,“甜汤能做出这种味道来,真是服了。” 
      “那当然了,这汤雪花整整炖了一天一夜。不过不是给你喝的,是给我美容用的。” 
      “我有自知之明。能沾上一点儿光我已经满足。” 
      “来点水果。看看味道如何。”龙琪等他放下汤碗,用牙签挑了一个草莓。 
      方晓飞接过她递上的草莓,嚼了嚼,不由夸奖道:“真的很好哎,跟我小时候在山里采的是一样的。你哪儿买的?现在的草莓全变味儿了。” 
      “这可不是买的,这是今天下午刚从加拿大空运过来的,还有这弥猴桃,都是我的农庄里种的。没有施过任何化学肥料,味道绝对比市场上的好。” 
      “你、你说什么?”方晓飞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她很有钱,可这么花钱,他还是很难适应。 
      龙琪把他的下巴颏儿扶住,“别激动。告诉你实话,这是专门空运过来招待今天的贵宾的,给你的这点是人家牙缝儿漏掉吃剩的,你就别美了。” 
      方晓飞苦笑,其实他很清楚,眼前这一切,她是精心准备过的。她给得起。──想给,你得有。若有,谁都会给。爱情有时很现实。 
      不过,有人给了,惟恐人不知;有人给了,却不欲人知。这与其说是一种境界,不如说是一种智慧。 
      龙琪就是后一种。她给了你温暖,却不让你觉得炙热。所以,你也很难拒绝。因为事不着相,毫无痕迹。 
      由门入,你可以找着门,然后再由门出;由虚空入,你无法出,因为虚空是空的。 
      孙悟空跳不出如来的手掌,就因为佛祖是空的。他的境界就是四大皆空。但绝不是死木槁灰的顽空,而是万法俱备的真空。你感觉到,却摸不到。进去了,你出不来。 
      方晓飞已经身陷其中了。 
      “你在加拿大有农庄?” 
      龙琪点点头,“也就跟咱们的村里一样,有几十亩地,几间木料搭的房子。”她的口气很平淡,接着又道,“有时太累了,我就去那边住几天,骑着马在田园里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真的,那儿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秋天,玉米是新鲜的,水果蔬菜是新鲜的,面包是新鲜的,牛奶是新鲜的,你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新鲜的。” 

      说得方晓飞有点向往,平静的田园生活,让这几天一直在风尖浪口旋转腾挪的他更感觉可贵。所以他很希望龙琪能请他去玩玩,当然,他会假意地拒绝一番。但她没有。 

      “哦,江远哲他爷爷的农庄离我不远。跟老爷子很聊得来,不过从没见过江远哲。我去了,他不在,他去了,我不在。” 
      是这样子的……方晓飞不禁沉思。 
      龙琪又说:“送你一份礼物。” 
      “是什么?”方晓飞心在跳……如果连水果都是空运的,不知道接下来龙琪会送他什么贵重的东西。 
      龙琪笑了,“放心,离糖衣炮弹还远点儿,顶多是颗糖衣子弹。” 
      子弹也够呛了,方晓飞接过她手中那个长长扁扁的盒子,“可以打开吗?” 
      征得对方同意后,他拆开漂亮的包装,掀开盒盖,那从心底涌上来的震惊一点点地在脸上铺开……龙琪给他的居然是一套内衣,大红色,另还有用红丝线和金线结的项链和手链。他把红内衣拿起来,里面居然还有红裤衩和红背心,还有两对红袜子。这时他想起来了,他今年27岁,流年逢暗九。 

      ──他们老家的乡俗,逢9岁、19岁、29岁……这些带“9”的年龄为明九年,而18岁、27岁、36岁……含“9”的年龄为暗九年,到明九或暗九这一年,一定要穿红内衣,以迎喜或避灾。今年他27岁,属暗九年。 

      他看着火一样鲜红的内衣再看看龙琪,心里的那份惊喜与感动真的是不言而喻,他长了这么大,不论是过明九年还是暗九年,都从来没人给他送过红衣服。照例,这种象征吉利的衣服是得由最亲近的人给买。那是一种祝福。自己买来穿就失去这层意义了。 

      他的舅舅舅母没给过他,因为穷;陆薇也没有,她不懂这些。不是她不想。 
      从没有人给过他的,龙琪给了。她的这颗子弹,直中心脏。 
      “手链和项链是雪花特意求了一位百岁婆婆给你编的,好借老人家的寿压压你的煞气。你一定要戴着,也不是迷信吧,只是图个吉利喜兴,希望你能逢凶化吉,流年顺利,长命百岁。对了,这衣服记得要在冬至那天穿哦!如果冬至那天忘了,就一定要在腊月二十三或大年三十穿……”龙琪轻轻地吩咐着。 

      停了一下她又说:“内衣一般买回来不好直接穿,因为紧贴着皮肤,所以得洗一洗,我叫人给你洗过熨好,还消过毒,你可以直接穿……对了,如果在冬至那天穿的话,要一直穿到除夕,所以我给你预备了两套,也好换洗。” 

      方晓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还能说什么呢? 
      可是,对方这种叮咛的口气,仿佛是……临终告别一样。而且,自始至终她都没跟他说过“生日快乐”这句话,因为,这个生日其实,并不快乐。 
      “想不到夜间的景色会这么漂亮。”水玲珑让人拿来了两壶好茶和两盘点心,她跟汪寒洋在露台上边吃边欣赏漫天的烟花。 
      红楼小筑背山面水,只有一条小桥弯蜿曲折地通向园中,暮秋,池中残荷枯叶,水波苍茫,对岸的垂柳千丝万条,黄多碧少,更增萧瑟。 
      四周很静,落叶在微雨中下坠,花瓣在渐渐凋谢,秋虫儿叽叽哝哝,万物于清冷中散发一种欲要退隐的倦意…… 
      “你不会是第一次赏夜景吧?”汪寒洋磕着瓜子,见对方专注的样子。 
      “夜景见过,但我的夜景就是灯红酒绿,不是现在这样……”水玲珑轻轻地说。 
      汪寒洋听着一笑,“官场商场你我一样,常有应酬,难免夜夜笙歌夜夜灯红酒绿。” 
      水玲珑明知对方说的不是跟她一个意思,也明知对方是在安慰她,便笑一笑,“其实还是灯红酒绿来的好,至少可以消愁,你说要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景致,那还不难受死?” 

      汪寒洋看着栏外无边的秋色,秋风卷着秋雨,缱绻若病,丝柳衰然,枫柞残红,还有远处森森翠竹,落叶如流,纷纷飘摇…… 
      年年岁岁秋相似,人呢?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枯荣兴衰之间,我们能把握住什么? 
      偏偏水玲珑又在感叹,“我怕是注定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我注定不能看这种景色了。” 
      汪寒洋知道她转来转去还是转不出想“嫁人”这个心念儿,便安慰说,“爱你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时间错了,你生在清朝,他生在明朝,他找你,你不知道,你找他,他也不知道……” 

      这是安慰吗?水玲珑听得更难受,如果真的这样,这一辈子怎么办?漫长的岁月,别人眼里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在你眼里就只有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那若实在无法就找个人将就?可是,将就过的人都知道,将就更难! 
      唉,换个话题吧。什么都是命。 
      她说:“对了,你刚才念的那曲子,听着凄惨,却为什么要叫《相见欢》?” 
      汪寒说,“它还有三个名字,分别叫《乌夜啼》、《秋夜月》、《上西楼》。但很多版本中都把它叫《相见欢》,因为……” 
      “因为见着了想见的人,是快活的,可快活不长久,以后就见不着了,见不着了就难受。” 
      汪寒洋点头,“是的。就这意思。” 
      “我喜欢听,你再把你那肚子中藏得那长短句子给我念一个吧。” 
      词,也叫长短句,水玲珑倒还懵对一次,汪寒洋微笑着想了想,看烟花已经散去,绵绵秋雨又越扯越急,于是轻轻地道:“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真是一首比一首凄凉,水玲珑听的出了半天神,“好像说的是春天的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春与秋有何区别,兔走乌飞,只是一瞬。只有人生常恨水常东。”汪寒洋感叹,她想起了杨小玉。伊人便如春红,虽则机警干练,也敌不过人世间朝来寒雨晚来风。 

      “你在想什么?”水玲珑早就这姑娘心思太重,眉宇间老锁着几分愁云。 
      汪寒洋掩饰地笑了笑,沉默片刻说:“也没什么,我在想我们老板跟她的方队长也该落花流水,天上人间了。” 
      ──落花流水,天上人间。其含义就是分别。水玲珑明白,但……怎么会这么快?该着这个七窍玲珑的人懵懂了,她为方晓飞的这个生日准备了好半天,敢情这烟花散了,人也要散了?就算世事无常,也不能这么快就一拍两散吧? 

      “这是不是说……我白忙了?”她问。 
      汪寒洋摇头,“该忙的,还得忙,该散时,还得散。” 
      这话,又有点意思了,就像当初龙琪让水玲珑挡住方晓飞一样,说:该挡,得挡,该进,还得进。 
      水玲珑暗暗琢磨着,开始领悟──龙琪为人傲慢,在感情上也是,她可以适度地向方晓飞表达自己的爱意,但她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尊严。那个人,毕竟是个有妇之夫。而且,由此引发出串串绯闻,那才是得不偿失。 

      她想了想说:“为什么总把自己搞那么累?人家潘金莲西门庆不活了吗?那叫过把瘾!” 
      汪寒洋却不赞同,“那叫饮鸠止渴。” 
      “我觉着你们,真有点忧虑过度。”水玲珑不屑,人生苦短,笑骂由人。 
      汪寒苦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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