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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羽檄-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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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走了三四里路,忽然又到了宽阔平坦的路上。
  钱如命从树丛后拉出一辆马车,当下由张君驾驶,她与吴丁香、李益都乘车前行。
  约摸驶行了十余里路,抵达一座庄院。大门外悬挂着灯火,驶入之后,沿一条宽平的硬土路,直达二排高大的屋子前面。三四个壮丁挑灯过来,有的把马车拉走,有的伺候着他们,直到他们进入明亮的大厅,他们才回到外面。
  吴丁香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两面罗刹钱如命的仆人和壮丁,俱是年轻力壮,长相不错的人。
  在大厅内,各人落座,另有侍婢冲茶送上。
  李益托起茶杯,目光从茶杯上面透过去,第一次落在钱如命的面上。
  这时恰好钱如命望向别处,因此他得以安心地打量这个宇内无双的“恶妇”。
  但见她的头发已拨上去,露出一张白素素的清水脸、眉目疏秀,不但不丑,反而有一种徐娘风韵。
  李益吃了一惊,忖道:“我一直以为她必定长得很可怕,谁知大大不然。”
  她开口一骂,头上的长发好象有灵性的一般,立即滑下来,遮住了她大半边面孔。
  这时,她娟秀的面孔已看不见,只听到她悍泼恶毒的声音,李益顿时但觉她邪恶无比,邪恶得几乎想呕出来。
  钱如命的目光忽然转到他面上,厉声道:“你吃了惊是不是?”
  李益连忙道:“是,是……”
  转念一想,这话说得不妙,忙又道:“不,不,我的意思是……”
  钱如命显然看出他厌恶而又无奈的表情,便得意地大笑起来。
  李益赶快把目光转到秀色可餐的吴丁香面上,总算把呕吐之感熬过去。
  他马上就以现张君不断地向吴丁香望去,他身为男人,当然懂得这个人心中抱着什么念头。
  他不禁愤恨起来,握拳在茶几上重重的捶了一下。
  钱如命一甩头,把头发甩上去,又露出那张不俗的清水脸,道:
  “张君,有人已经呷醋啦!”
  吴丁香向李益柔声道:“李郎,别理会他。”
  张君听了这话,突然忿忿地跳起身,在厅中走了两个圈子,这才回到座位上,闷声不响地落坐。
  吴丁香深深垂下头,似乎是在想什么问题,但却不愿被人家看见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她转向李益望去,泛起一个凄凉的微笑,道:
  “李郎,妾身当真是恨重如山,命薄如纸,今生今世,只怕不能侍奉左右了。”
  李马上感到有大变故发生,心下惴惴,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丁香面上仍然挂着凄迷的笑容,向他深深地注视了一眼,道:
  “我也不知从何说起的好……”
  她的神态口气,极是情真意切。钱、张二人,都敢断定她没有丝毫作伪。唯其如此,才使人觉得更加奇怪。
  因此,钱、张二人,都不作声,看她干什么。
  吴丁香从怀中取出那支“玉箫”轻轻按在香唇边,迳自吹奏起来。
  袅袅的箫声升起来,先是在大厅内缭绕。接着透将出去,飘散向茫茫的夜空。
  这一缕箫声,抑扬婉转,如怨如慕,除了使人泛起无限幽思之外,还觉得她好象在说话,正向一个人倾吐着她的心声。
  若果她当真是在倾诉着心声,则可知她这刻定然已柔肠寸断,芳心尽碎。因为这阵心声,是如此的悲切怨慕,令人有不忍卒听之感。
  李益整个人沉醉在这阵幽凄的旋律中。他仿佛听到吴丁香,在向他诉说着衷情。但可惜的是她接着就表示要分离了。她似乎含泣诉说道:“我们这一段情,只好留待来生,现下是一定要分离不可……”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离开自己,亦不知自己为何居然听得懂,甚至确知一定不会弄错。
  只有一点,使他不致难堪的,那便是吴丁香对于这一回的分手,非常凄戚,而不是把他丢掉。
  这阵哀诉过后,调子忽变。众人但觉她的箫声中,透出了人生如梦,以及命途坎坷的沉哀。
  要论她的命运,可真是够不幸的了。因此,她对人生的感触,特别深刻,所以抒发于箫声中之时,也特别的动人。
  她仍然在吹奏着玉箫,可是张君的目光,忽然从她面上,转移到钱如命的身上,变得异常森杀可怕。
  过了一阵,吴丁香放下玉箫,大厅中恢复一片寂静。
  她垂头道:“李郎,你回去吧!”
  李益固然奇怪地怔了一下,就连钱如命也楞了,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吴丁香也不抬头,道:“我叫他回去,你没听见么?”
  钱如命仰天大笑,声音悍泼异常。
  等到她笑声一收,张君突然插口道:“她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钱如命讶然向他望去,蓦然感到这个男人,发出一阵森厉无比的杀气,笼罩着自己。
  此人气势之强,竟是已超过她所能控制的限度。
  换言之,她已感到对方摆脱了她的控制,因此,这回斗起来,不是两败俱伤,却是她必定灭亡的情势。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这个男人曾被她暗算,因而在动手之际,张君必须分出许多力量应付她的“厌功”,而不能全力拼斗。这样才能造成势均力敌之势。
  目下他显然另外获得一种力量,可以抗拒她的“厌功”,因此,张君无须分出心力,换言之,他已能够集中全力对付她。这等情况之下,钱如命自然拼不过他。
  目下情势已非常明显,假如两面罗刹钱如命拒绝吴丁香的意思,不让李公子安然离去的话,则张君马上就向她作至为凌厉的一击。
  可是换一个角度说,假使她放走了李益,则张君和吴丁香,便会因为她的服输而放过她么?这却不见得必定如此。
  所以钱如命在这等夹缝之中,内心真是急得不得了,泛起无所适从之感。
  两人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下,相持了片刻,连李益也感到紧张异常,浑身泌出冷汗来。
  钱如命厉声道:“李公子,你决给我滚蛋。”
  李益不由自主地站了起身,目光转到吴丁香面上,但见她这回毫无表情,冷淡得有如一尊石像一般。
  他在心中深深叹口气,举步行去。
  吴丁香冷冷道:“钱大娘,叫人备车送他一程。”
  钱如命这回十分爽快,果然下达命令。因此,李益出得外面,便乘上一辆马车,把他载到他的庄子去。
  钱如命那对锐利恶毒的眼睛,一直瞪住吴丁香。这个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长得美丽,而且最动人的地方,是她既丰满成熟,而又清丽脱俗,与一般仅具美丽外表的女人,完全不同。
  正因她的脱俗风韵,使得一些阅世已多的男人,更容易为她倾倒,从而生出强烈的占有欲。
  钱如命狠狠的瞪住她,毫不放松的另以观察。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忽见她冷漠的神色,微微起了变化。
  说是变化,其实不外是眼珠略转,双眉微动而已。可是落在钱如命这等老江湖眼中,便已得知大有文章,似乎她突然恍悟,忖道:
  “是了,以时间算来,恰是李公子已安然回到庄院之阮换言之,她晓得他已经安全,所以马上轻松了。”
  她认为这是一个弱点,至少可以使吴丁香与张君之间的某种默契,发生紊乱动摇,但她尚须看看如何运用手法向对方此一弱点进攻。
  最先开口的还是钱如命,她拨起头发,露出她那张颇有风韵的面庞,换过柔和悦耳的声音,道:
  “吴丁香,你究竟用什么法子,帮助张君对抗我的?”
  吴丁香淡淡一笑,道“你何不问他?”
  钱如命转向那个英俊的男人望去,道:“你可肯说来听听?”
  张君摇摇头:“讲出来就不值钱了。”
  钱如命道:“那么我猜一猜如何?”
  张君耸耸肩,道:“随便你。”
  钱如命道:
  “我的厌功,敢说是天下无双,连那个神憎曾老三也远远不及。经我的观察,在这世间上,唯有纯洁真挚的‘爱情’,才能抗拒得住。因此,你们除非也发生了爱情,否则你如何能获得抗拒我厌功的力量呢?”
  张君冷笑道:“这就是你的猜测了,是也不是?”
  钱如命道:
  “除非世上尚有某种绪,能抵抗我的厌功,否则这就是我的猜想了。据我所知,世间千百情绪,都远不及我的厌功厉害。”
  张君摇摇头道:“但你猜错了。”
  钱如命一怔,向吴丁香望去,从她的眼色中,可以看出张君的话,并不虚假。
  她自个儿点点头,道:
  “是的,我也知道必定错了,因为凡是能与我‘厌功’抗衡的‘爱情’,定是真诚纯洁,可以达到不惜生命以殉情的境界,才办得到。因此,吴丁香与那书生有了这等不渝之情,如何又能在刹那间,与你发生同样的爱情?”
  张君道:“这个矛盾,非常明显,你喜欢多费口舌,那是你自己的事。”
  钱如命道:
  “假如不是如此奇怪的矛盾,而值得我探究的话,你以为我会轻易低头,放走那个书生么?”
  张君道:“我倒是实话。”
  他转吴丁香道:“吴姑娘,我们走吧!”
  吴丁香望了钱如命一眼,道:“你放过她么?”
  张君道:
  “一来她也不是容易诛除之人。二来她不惜施展绝计,修习厌功,为的是对付曾老三。所以我无须向她下毒手,就让她去修理曾老三,岂不甚妙?”
  吴丁香道:
  “你只想到其利,没有考虑到其害,我劝你还是不要放过她的好。”
  钱如命心头大震,道:
  “这个女人是怎么的?她难道不知我的反噬,也足以把她和张君弄得不死即伤么?
  尤其是她本身最是危险……”
  她凛然推想其中之故,耳中但听张君道:
  “算啦!与其目前与她两败俱伤,倒不如暂时避避她,再作计较。”
  吴丁香向他盈盈一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也不是?”
  张君道:“是的,你相信我,我定有法子对付她。”
  吴丁香寻思不语,看她的样子,显然尚未答应。
  钱如命从他们对答中搜集各种资料,加上眼见这两人的表情,尤其是张君望着吴丁香时的目光,顿时醒悟,忖道:
  “是了,张君敢情是利用对她的情欲之念,才有力量与我的‘厌功’对抗。唉!真想不到‘情欲’之力,居然也可纯洁的‘爱情’相提并论。大概这只是男人才办得到,而也正是男女大别之处……”
  要知她本身亦是曾经在情欲之海中经过之人,是以初时并不认为“情欲”有这么大的力量。
  可是后来又因为记起在男人来说,这‘情欲’的力量,比女人强烈得多,尤其是在某一种情形之下,男人的确可以为了一时的冲动,置生死于不顾。
  因此,张君若是仰仗‘情欲’之力,倒是可以说得通的道理。至于吴丁香,则可以肯定不是为了情欲,而仍然是“爱情”。当然不是对张君发生爱情,而只是为了李益而牲自己的一种表现。
  只听张君催促道:“吴丁香,咱们走吧!”
  吴丁香摇摇头,道:“再等一下。”
  张君道:“再等下去,天就亮啦!”
  吴丁香道:“天亮与否,对你可没有什么区别吧?”
  张君道:“虽然没有区别,但咱们何必在这儿耗下去?”
  吴丁香心想:
  “我知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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