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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黑孩儿-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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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寨,由人陪往,正是时候。”
  元礽应诺,当时起身,先坐小船到寒碧崖桃花潭上岸,早有知宾在彼接待,壮汉也自辞去。入山里许,便见前面宾馆高大,结彩张灯,山月已升,宾客甚多,均有专人接待。见元礽未接请帖,单人到此,自称慕名而来,拿话一套问,江湖上人十九俱都不识。先觉对方精华内蕴,看不出他虚实深浅,还当不是庸流,由两个眼力高的有力盗党陪同饮宴,礼貌颇优。后来元礽见对方所问的人无一相识,自觉不是意思,便把途中新识魏、游诸人说出。盗党一听,以为元礽是个新出道的,年轻好胜,不知厉害,所识仅是魏、游等二路人物,可见本身也无什大来历,表面虽还敷衍,暗中却是轻视,饭后说,“尊客自便”,道了安置便即辞出。
  元礽一点不知对方改了观念,见那宾馆设在一片桃林之中,左近风景甚好,便出闲游步月。门外伺候的唆哩问知游山,欲为引导。元礽笑答“无须”,独自行去。见云白天青,月光如昼,到处桃柳松树,景甚清丽,想起《桃源》一记艳传千古,风景果然甚好,心中寻思,信步行去,不觉走远。到一石岩之上,见下面是道溪流,溪水甚深,两岸桃林倒映水中,月光照在上面,银鳞闪闪,泉响松涛交相应和,清辉广被,果然地隔嚣尘,幽景如绘。正徘徊观赏问,忽见溪对岸桃柳荫中有两条人影一闪,初意只当宾馆中来客饭后闲游,定睛一看,竟与日间所遇吕氏双侠形貌相似,心方奇怪。那两人略一停顿,忽然缘溪往上流驰去,其行如飞,而其身法之快竟不在黑孩儿以下。元礽本想追去,因想孤身虎穴,不知对方和主人交情深浅,惟恐冒失,只得信步回馆。见里面仍是笑语喧哗,又有远客新到,正在开筵款待,入门也无人理,只一喽啰随往房内,略微问候几句辞出。元礽全未在意,各自安卧。
  次日早起,知宾来唤,说:“有不少外客都是不请自来,往闯三关便入后寨,现正开席,可要同去?”元礽立答愿往。等吃完早饭起身欲行,看出主人待客好似两样,凡是未接请帖的外客多聚一起,知宾共是四人。昨晚来宾已先去后寨,只两人未走,一名金臂神猿毛霄,一名双翅虎蔡金梁,混在知宾一起,表面随行,和为首知宾小张良王信不时背人密语。客中也有两人,一名白头翁金镖罗干,一名飞天野马马云,适在席间曾与交谈,看去武功颇好,便结了伴,王信说一声“请”,便同起身。因为人多,除王信等陪了几个外客在前引导而外,下余皆是三五为群,各自结伴往前庄走去,共只数十人,却分成了好几起。元礽暗中留意,见四个知宾各陪着几个似是知名人物的外客,分别上路,仅在起身时向众客套了几句,底下全听客便,不再招呼,表面不显,实则大有厚薄之分,外客也多面有愤色。
  上路以后,罗、马二人忽然使一眼色,向元礽道:“由此往前寨还有一条小径,风景甚好,我们何不就便一游?”元礽会意应诺,便向随同照料的贼党说要另走一路。贼党意欲陪往,罗干答说:“这条路昔年曾来游过,我们此行志在观光,闻说三关奇险难行,也许看看热闹,只在前寨恭候老寿星降临,不作闯关赴会之想了。”说完,随向盗党谢别,往小径走去。那一带地名红霞蟑,一面翠壁排云,上面满是藤蔓苍苔,下面大片枫林。前行里许,山径便险窄起来,沿途多是危崖峭壁,但是山光如黛,林木萧森,更有白石清泉,苍松翠竹,风景清丽,比正路要好得多。
  走了一阵,罗干回顾无人,悄问元礽道:“我看兄台武功甚高,江湖上过节却不甚熟,难道此行有为而来么?”元礽因是初交,不肯明言,只说:“平日好武,虽遇名师,功力甚浅,也从未出过门。”马云接口道:“你我萍水相逢,总算有缘,兄台切勿多疑。我二人为与小贼有仇,受了朋友之托,那是无法。休说英雄会上能人甚多,便那三关先就不易闯过。兄台如真有事不必说了,否则最好量力而行。我二人因见兄台少年英雄,虽不知来历,料知令师必非常人。老贼父子著名凶狡狠毒,这次所约能手甚多,一任兄台本领多高,毕竟人单势孤,惟恐中人暗算,故此请问一声,遇事务望留意才好。”元礽谢了指教,转询二人来意,才知也是金刀钱正春与铁爪孙十五的好友。元礽只说:“本是读书人,师父姓柴,是位隐名侠士。”始终不曾吐口。二人将信将疑,也未再问。且说且行,不觉走上崖去。
  元礽只顾随行,见山路盘旋崖腰之间,下临绝壑,又险又陡,罗干已当先走上,不愿示弱,紧随在后,一直上到崖顶。崖那面是一陡坡,从上到下都是极险峻的怪石,简直无路,有的笔直下垂,相隔一两丈方有落脚之处。仍是罗干当先,便跟在后面。三人连纵带跳,捷如猿猱,一会便到崖底。罗、马二人见元礽身手轻灵,神态从容,若无其事,鞋帮也未染上青苔,又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面带喜容,同声笑问道:“想不到兄台轻功如此高妙,只再擅长硬功和空手人白刃,三关足可通行无阻了。”元礽自是谦谢,随问:“三关到底有何险处?”马云道:“我二人也不深知,只听传说,老贼父子行事阴毒,想借此一会立威,并把仇敌一网打尽,免除后患,以为斩草除根之计。惟防人多惹厌,设此三关。兄台到后自知。我们走这条路较远,不知进退的人又多,也许我们到时已有不少伤亡了。”
  元礽心想:“师父既命前来,必知自己胜任。”也未理会,便沿涧岸行去。走有个把时辰,忽听头上有人说道:“你们把路走错了,由此往左有一崖缝,穿出便是前寨贼窝,早看热闹多好。”三人闻声回顾,语声就在崖顶,只不见人,危崖壁立数十丈,无法上去,方喊:“兄台贵姓?何不下来赐教同行?”崖上人答道:“我们后寨见不是一样?各自请吧。”说完便无回音。随照所说,前行不远果有一条山崖夹缝,外有草树遮掩,内里黑洞洞的,窄只容人,随同走进,曲折穿行了十余丈便见天光。出去一看,那地方三面皆山,一旁是条通往山外的谷口大路,当中大片盆地,用人工开出大片水田果园。前寨便在左侧高山之下,四外高林环绕,当中一条大路,林中房舍甚多,高大华美,到处张灯结彩,人语喧哗,气势甚是豪华。
  无礽暗忖:“闻说后寨便在前寨侧面,这一带山势多是平地拔起数十丈,到了半山始有坡路,又都长满青苔,其滑如油,多好轻功也难走上。所说三关如是指此,这开头一关先上不去。”忽见侧面跑来两人,见面笑说:“尊客怎由天生峡小路走来?现在各路英雄远客均在小仙源、恶虎口前面,准备过那三关。三位可要凑个热闹,还是就往前寨歇息?”马云抢前答道“我们数千里远来,难得开此眼界,就烦领路同往罢。”贼党笑诺,随引众人去往寨左正面高山之下。
  元礽见三面高山,独这一面形势最险,正愁无法可上,心疑头关便是爬山,方自寻思。走近一看,原来那山正面似是一座整山,只靠近后寨处突出一片危崖,势更陡峭,实则突崖中间隐有一条水峡。水由峡内驶出,汤汤急流成一广溪,环山绕寨而流,两岸均是桃林,溪水正浅,风景之美为附近一带所少见,离岸三数尺,地势又较来路稍高,不近前绝看不出内中藏有山峡。
  三人便沿突崖下面溪岸前行,进约半里,见一牌坊横架溪上,上写“古桃花源”四篆字。一问引路贼党,才知晋朝陶渊明所记桃源古径,当地便是入口。再看风景也实灵秀,碧山相对,一水中分,绿波粼粼,可以见底,水中残荷分披,尚未枯黄,时见鹅鸭鸥鹭翔泳其中,意态悠闲,哪似内中隐伏无限杀机情景?三人又走不远,峰回水折,地势忽然展开,左岸现出一片平地,广约数十亩,尽头处是一小山,高才六七十丈,耳听哗噪之声。贼党随引三人由横跨两岸的溪桥上过去,笑道:“前面山峡便是恶虎口头关所在,尊客如愿往赴英雄会,只消由虎口中通过,顺路直上,连过三关,便达山顶大寨。我二人尚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三人别了贼党便往前行,遥望前面那山,形如笔架,形势十分险峻,山脚下正聚有多人。耳听轰隆砰訇之声夹着人语喧哗,震得四山皆应,因有树林遮蔽,看不甚真,忙同赶去。原来那山上下分为三段,山脚并无道路,只离地丈许有一怪石,大约数丈,形似兽头,中现一条横洞,高约两丈,宽约四丈,本是天然石洞,内里地势向下倾斜,通体青石十分光滑,下面来客中已有数人身受重伤,山下堆着好些滚木擂石。
  原来山峡一带无路可上,来客必须提气轻身由虎口蹿进。可是刚一入口,上面便有滚木擂石打下。那滚木约有半抱粗细,顺着二十来丈长的倾斜洞径急滚下来,外加许多尺许大小的圆石弹随同滚下。最厉害是洞顶上面还设有好些撞木,都是丈许长短大木头。全洞约悬有百十根,高高下下悬在洞中,人如进洞,非特别加以留意不可。先由下面提气轻身蹿将上去,刚进虎口,只一触动机关,滚木擂石相继打到,脚底路又滑陡,全仗身轻眼快,随着滚木擂石朝脚底扫来之际,一路避开来势,“蜻蜓点水”,向前纵去。稍差一点便被打中,滚跌下来不死必带重伤,纵时更须防到上下四外飞来的撞木,凶险非常。耳听众人纷纷议论,当日多人,只两个未落宾馆的吕氏弟兄,也未向人答话,一到便往虎口中蹿进。众人见他身法绝快,人在洞中,宛如星丸跳掷,接连十几纵便闯过关去。另外还有三客,只一姓杨的直上三关不曾退回,下余二人虽由虎口中通过,一个仅仅通过二关,到第三关便受伤退回,另一个连二关也未通过便知难而退。
  元礽急于去往后寨,方要上前,被罗干暗中止住,方说:“我们且看一回。”忽见一人自称姓秦名德,乃江西名武师,略微交代两句套话,走到虎口前面丈许,双脚一点劲往上蹿去,轻功颇好,又像胸有成竹,一到先落在虎口边上,将气稳住,也不纵跳,只顺斜坡上走。照例人洞三尺便遇横木阻路,来人一推横木立将埋伏引发,秦德刚将横木推开,上面滚木擂石纷纷往下打来。秦德稳着势子,看准前面和脚底来势,望滚木擂石空隙之处轻轻一点,跨将过去,一面鹤行鹭伏,左闪右避,让过上下左右的撞木。眼看快要走完,忽由出口高坡上滚下大片擂石,简直没有插足之地,迎面又有两三根撞木冲来,形势万分危急。没奈何,只得一纵身到了撞木之上,擂石滚过,也自停止。照例来客自知不行,纵向撞木之上便算认输。秦德总算没有死伤,带愧退出,由知宾陪话接去。
  跟着又有两人似是新来,年轻气盛,不知厉害,先后往虎口中纵进。一个才走一多半便被滚木打中腿脚,总算命不该绝,捞着身侧撞木退了下来,被人扶去。另一个刚进洞口,才纵得两纵,耳听轰隆之声震耳欲聋,上面滚木擂石越来越多,潮水一般打下,心内一慌,也想捞那身侧撞木,不料纵势稍远,没有看清,被另一撞木当胸撞到,“嗳呀”一声,撞晕跌倒。滚木擂石再急滚下来打到身上,连人一起滚跌山下,当时筋断骨折,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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