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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妆前身二 漠上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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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口供。嗯,做的时候利落点,别让仵作那里看出什么毛病。”

  庄客们连声领命。四福这时早带马过来,祝琏换过衣服,两人跨上马,一路
直奔平凉城而去。到了府衙,那衙役都是熟识的,听得境内发生这等大事,哪有
个不屁滚屁流,顿时禀明知府刑厅,乱成一团安排执事旗牌出门。祝琏却另带了
两名马快绕到如归客栈。

  如归客栈的吴掌柜一手夹着笔,一手算盘珠正拨得噼啪响,一抬头看见这几
个人,慌得拱手不及,忙转出柜台道:“哟!祝大少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一边又和两个马快招呼。那两个马快一叫贾山,一名陆安,原也是跟吴掌柜推杯
换盏的哥们,这当儿却都拿起腔调来。陆安道:“老吴呵,我说什么生意你不好
做,偏要通匪?”

  吴掌柜诧异得不行,道:“这是什么话说?从哪里吹来的邪风?”

  “邪风?”贾山在一边帮腔道:“要说别人煽邪风,我兄弟们也不至于理会。
难不成祝大少爷这么尊贵的人,还能讹了你去?”

  吴掌柜转头去问祝琏,还没开腔,只听祝琏身后的四福道:“吴爷,你也不
用混赖。我昨儿亲眼看见你跟马贼打架,还打成了朋友,让他们住上房。如今你
朋友可不知杀了我们多少人,死在我们庄子里啦!”

  吴掌柜一惊,也来不及辩解,忙向祝琏道:“有贼闯庄?情况怎么样?太夫
人还好么?”

  祝琏并不领情,冷冷道:“因为你这家黑店开得好,太夫人打昨晚惊厥过去,
如今还不知道死活呢!”

  吴掌柜连连搓手,道:“这是哪里话说!这是哪里话说!”

  贾山道:“哪里话说?自然是跟我们衙门去说。祝家庄八十六条命案,有你
这爱朋友的人背的了!”

  吴掌柜听见“八十六条命案”,更是面如土色。陆安道:“闲话也不必多说,
听说你屋子里还窝着一个匪类呢,带我们去拿吧?看看府台面前,能不能略微将
功补过,也好留下几分地步。”

  吴掌柜此时还有什么话说?只是连声答应,也不叫小二,自己当先带路,穿
过两进院子,到一扇门前,停下步来。那两名马快见到了地头,又听四福说过这
人病得要死,哪还有什么顾虑?正要在祝琏面前逞一逞英勇,卖一卖好处,此时
不免鼓足十分干劲,贾山一脚踹开房门,陆安便抖开锁链直抢了进去,叫道:
“朋友!你的事犯了!”

  这间上房是一明两暗的格局,两个抢进来,便又分头往两边卧室扑去。陆安
锁链甩得震天响,闯进一间卧室,却不对路。只见铺设精洁,被褥整齐,床单上
连个摺痕都没有,并无客人住过的迹象。慌又退出来,直奔对面一间。那间里贾
山早往床上一看,只见水红绫的被子凌凌乱乱掀在一边,哪里却有半个人影?

  只慢一步,外面三人也陆续走进。祝琏见了这景象,不住冷笑,道:“敢情
吴老板果然是好朋友,前头拦着我们,后面便把朋友给送出门去。”

  那吴掌柜看着空床,眼神一阵发瓷,惊讶的程度实是有过于众人而无不及。
听了这话,立时赌咒发誓道:“真是天理良心!不瞒几位说,我这小店虽也有个
后门,几位也想想,刚刚我们在前面说话时,身边可有半个使唤人走过么?我就
算要做鬼,一个巴掌可也拍不响呵!”

  祝琏只是冷笑。两个马快也顾不上听他俩争嘴,把屋子上上下下搜一遍,不
约而同,一起扑出卧室窗外。便听陆安道:“好家伙!瞧这里的脚印!”祝琏抢
上看时,果见窗外墙头软土上,清清晰晰嵌着三只靴印,一个是靴尖朝内往里进
的,两个是靴尖朝外出去的。吴掌柜跟着上前看了,顿时擦着眼睛,道:“敢情
我这里竟成盗窝了!这样进进出出的?”

  贾山冷笑道:“你也晓得!不用说,定是祝家庄逃出来的马贼顺脚赶来这里,
把病人给带走了。这便是一进一出的这对靴印,至于那单单一个朝外的,自然是
跟你吴爷交了一手的黑汉子,只有出去,没有回来。”

  祝琏也没有异议,道:“如果是这样,那贼子也走不多时,更兼带着病人,
一定还没跑远。这就要相烦两位捕拿了。”

  贾三陆安两个一口应承。但这人既是被败出祝家庄的余匪接走,那股马贼何
等凶悍,依他俩的微末道行,如何敢去追捕?也不过是在祝琏面前,张张致致地
摆出个雷厉风行的架势而已。当下假作认清墙外道路,出门取马。至于上马以后,
离了祝琏眼皮,如何追缉,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祝琏见他俩答得干脆,自然也深明其中底细。不过这个马贼既然病重,昨夜
并未与事,便也不甚放在心上。这时见马快们匆匆而去,也就跟着吴掌柜出门,
耳边虽然听着他诸般排解,可哪里消得了横亘在心头的那一股悲郁之气?闷闷走
了两步,微一侧目,见晨光里一个姑娘正坐在窗下对镜上妆。

  那实在是很奇怪的一种妆容。也不敷粉,也不画眉,也不贴面,只用手指蘸
取胭脂,在额头正中点梅花妆。已经点了两个花瓣,正画第三片,指尖往外一抹,
便又是饱满丰润的一瓣。

  祝琏轻“咦”一声,道:“是你?”

  那姑娘抬起头,看见祝琏,就是一怔。

  “这么巧呵?”祝琏刚只说得四个字,就见那姑娘形容失措,去蘸胭脂的那
根手指往下一落,扑地按翻了胭脂盒子,骨碌碌直滚下地去。祝琏一愣,这才想
起虽然他看着人家觉得巧,人家可未见得就认得他。忙又解释道:“姑娘,你不
记得了么?前一阵子,西安隆西商行里,姑娘要找向导,我们还说过话来着。”

  那姑娘更是慌乱,手一抖,镜子又从手指间滑落下来,“叭嗒”一声,摔在
桌上,把祝琏惊得往后一退。这才明白这姑娘不止是不认识他,而且还对他的行
为别有一番错误理解。换在平时,这也罢了,只是今日当着吴掌柜,不免没意思
得紧。微微一笑,道:“原来姑娘不认得我了。我倒记得姑娘——姑娘的这朵梅
花,可是特别得很……”

  这句话本是解释,说出口来才发现全不是那个味道。一句话未完,窗内人早
面红耳赤低下头去。吴掌柜跟四福各有心事,当此场景,实在也没有心情取笑,
只顾往前直走。祝琏没奈何,也只得收住话头,匆匆而去。

  等辞别吴掌柜,带着四福快马回奔,赶到祝家庄,正好来得及迎接知府与刑
厅的仪仗。这以后的事情也不用细表,无非是各处勘验,录问口供,头绪纷繁,
不一而足。直忙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时分,平凉府终于征用十余辆大车,将两百
余具尸体拖回城示众。至于后续事体,其中功过如何兜揽推诿,想来在西北沿边
诸府州县都司卫所之间必有一番文书烽火笔墨交锋,其曲折细微惊心动魄之处,
又非江湖人士所能领略。

  祝琏陪着忙了一天,加以一夜苦战,等送走两位大人,早已困顿得不行,勉
强吃过晚饭,差险险在澡盆内便睡死过去。这般一夜好睡,到第二天清晨起来,
庄园已经秩序初复,再不见昨日的忙乱,只周围静悄悄地无人笑语,四处透着股
劫后的凄凉,异样的清冷。就连平日最爱说笑的婢女珐琅,脸上也无半分喜容,
默默地服侍祝琏梳头。

  祝琏也不作声,只从水银镜子里看着珐琅。珐琅这两天无心打扮,镜子里那
张脸铅华不染,难得的素净。祝琏看一会,忽地想起什么,“呵呀”一声,直从
椅子上跳了起来,倒把珐琅吓了一跳,握着梳子倒退一步,便见祝琏冲出房门,
直着脖子朝外叫道:“备马!备马!”

  这一急真是来势汹汹。祝琏连饭也不及吃,只胡乱戴上帽子,打马狂奔。一
直冲进平凉城,速度不减,吓得那路两边的小贩挑起肩担,纷纷避让。祝琏也不
理会,只将一匹乌云盖雪宝马催得如飞如电,一路卷到城西如归客栈。那如归客
栈因为吴掌柜才刚沾惹了官司纠葛,今日却是二掌柜当家,见祝琏来势不对,慌
忙上前招呼。祝琏哪里理他?绰着马鞭子往里直进,转眼冲过两进院子,来到一
间上房前,一脚踹开房门。

  那房里住的是个年老客商,听见动静,从内室走出来查看。祝琏看看不对,
一声冷笑,转头怒视自后跟来的二掌柜。那二掌柜也不知祝琏这是唱的哪一出,
晓得他近来烦恼,哪敢有半点违拗?只是陪笑道:“大少爷,您这是……”祝琏
冷笑道:“好!好!昨儿这里住的那个姑娘呢?”

  二掌柜这才放下一颗心来,道:“大少爷原来是问客人。昨日的客人,自然
昨日已经走了——敢情是那姑娘得罪您了?”

  “走了?”祝琏嘿嘿冷笑,道:“我说你家开的黑店,这还有个错么?把个
姑娘家跟马贼安排在紧隔壁!你说她走了,我倒要问问看,她这是怎么走的?”

  二掌柜额头微微见汗,道:“这个姑娘我知道。昨日听说是生病,怕风,用
一顶轿子抵着门口,抬到回春医馆……”说到这里,见祝琏脸色不善,嗫嚅着接
不下去。便见祝琏点头道:“很好!原来是轿子抵着门走的。也不知道走的是一
个人呢,还是两个?”

  二掌柜不解其意。祝琏见他糊涂,冷笑道:“回春医馆?你们还做梦呢!不
必说,昨日那个马贼压根就没走,必是直接转去隔壁,不知使出什么手段,把那
姑娘给挟制住了。哼!这场官司,我看你们真还有得打呢!——还不去问那轿子
抬到哪儿去了?”

  昨日那轿子却是三儿叫的。二掌柜慌忙使三儿去问。半日,三儿回来覆命,
果不其然,那轿子并未走到医馆,半途转去西门,从轿里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萎顿,女人惶急,两个合骑一匹马,出城往西而去。二掌柜的听了这话,顿
时作声不得。祝琏却早在算中,也不再跟他们罗嗉,自打马也往西去。

  西去便是马贼回疆之路,祝琏度量着两人行程,把乌云盖雪催得四蹄翻飞,
接连跑了两日,并不见两人踪影。第二天傍晚,在一家小镇上歇下,向人家打听
过往行客,都说并未见有这般模样的两个男女走过。祝琏只怕是途中错过,便在
镇上住下来,日日于路头张望。如此等了两天,并无一点音信。

  这一天又是黄昏,祝琏闷闷然转回客栈,吃过夜饭,往床上一趟,忽地灵台
一清,顿时醒悟过来。思忖半晌,不觉一拳砸在掌心,嘿然叹道:“这可上了贼
子的大当!”

  人生如梦

  却说花著雨那天乍见祝琏,一个张惶,差点没把三魂六魄给冲出顶门骨去。
倒不是祝琏乌鸦变凤凰,她不认识当日隆西商行那个一身汗渍言语爽利的小伙计
了,是她屋子里,正藏着小伙计要找的人呢。

  那夜马贼败退,花著雨自然也就跟着跑。赶回客栈天已将明,在围墙外一跃,
一眼便看见墙头那只孤零零的靴印。不用说,自是那黑大汉有去无回。花著雨在
炼狱中煎熬一夜,本就心头如堵,猛可里被这靴印一提,险些儿竟要落下泪来。
是今夜浑如梦寐,还是生命只如昙花?独个儿在屋子里难过半晌,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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