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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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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再转头,瞥对方两人一眼,道:“依我之见,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不如就此止戈息争。”
  薄师叔在后面恨然怒嘿一声,却没有说话。
  我见对方全都颜色变动,惊疑相顾,心知师父提议,必定不会被他们驳回,便转身走到薄师叔面前,低声道:“师叔你老人家别生气,师父此举,大有深意。”
  薄师叔仍然带着恨意地哦一声。
  我道:“须知师父决心退隐,这次两个老头寻事,内容复杂,不但事情起因由于镖行,这不啻说有全国镖行作为后盾,又有峨嵋的青阳老道,及已经重返师门的衡山金蜈蚣龚泰。
  这两人可不能看作个人而论,应该视为武林两大派而看。
  若果今晚不留余地,结果可能招引武林各派齐起与我们为敌。白骨门可不是惧怕他们,但这麻烦太大了,故此不如就此罢手,师叔之仇,则留待以后报复,逐个击破,那就万无一失了。”
  这一番话说得师叔火气全消,嘿然无语。但我心中明白,这些理由不过是我临时想出来,其实师父是否这样想,我可不大知道。
  双方虽然息争,但道路不同,没有什么好谈的,当下各自离开,我先将适才对师叔说的话告诉师父,他十分赞许地点头称是,可是我在他闪烁不定的眼光中,知道他真意并非如此。暗自忖想了许久,还不知师父究竟真意何在。
  董香梅听得甚是人神,但后来这番推测的话,却不大感兴趣,道:“后来还有什么事没有呢?”
  小阎罗曲士英摇摇头,道:“哪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我们暂不即返,却往大江南北走了一遍,用意在打听打听这次寻仇约会的结果,在江湖上有什么反应……”
  董香梅呀一声,道:“大师兄,你瞧天快黑了,我们一面摇回去。一面说吧,好么?”
  小阎罗曲士英点点头,她又问道:“那么有什么反应呢?”
  他用冷酷的声音笑一声,道:“女孩子总不爱用脑筋……”
  她立刻应道:“你胡说,我们女孩子几时不爱用脑筋?”
  “噢,你别误会,我只是说,比较上不太爱用脑筋,并不是说你们没有脑筋。”
  “你倒是举个例子来看啊!”
  “也好,早先我说到师父不知作何想法之时,你就不愿意再听,这不是证明你不爱用脑筋去推想?”
  “谁像你们男人,整天想呀想的,把头发都想白了,又有什么名堂想得出来?““哦,这个……”小阎罗曲士英耸耸肩头,道:“话不能这样说,凡事一想便成,那还成什么世界?”
  “你总是说得好,难道心想事成的世界不好么?况且爹爹的事情,他老人家已想得够多了,我怎知他打什么主意?”
  她似乎又岔开了话题,曲士英眉头暗暗一皱,见真个从她口中套不出什么内情来,便放弃了这件事,却真个沉思起她方才的一句话来。
  她坐在他对面见他陷入沉思之中,湖面上水波晃荡,光线明暗不定地映在他那英俊的面上,使她生出奇异的感觉。
  她本身并非不爱思想的人,尤其是最近环境变迁,使得她不时凝想遐思,终宵难寐。只是她总得自己在思考这一方面,不会有什么成就,因此,她对能思索推论的人,总不禁会生出佩服倚赖之心。
  早先她听曲士英一番说话,其间多少深遽的心计,都是她所无法想象的,因此,她对这位大师兄在不知不觉中,暗自敬佩。
  如今,在他那英俊的面庞上,流露出智慧的光芒,这使得她不敢做声,以免打断了他的思路。
  于是,她伸手搭在小阎罗曲士英持橹的手上,帮他划动。
  曲士英微微一惊,矍然瞥她一眼,然后道:“我正在想,一个心想事成的世界,是不是比现在更好?”
  她不懂地瞧着他,他又道:“我毋宁要现在这老是有缺憾的世界。”
  “为什么呢?难道你喜欢困难和痛苦么?”
  他点点头,道:“没有困难和痛苦让我们去努力克服,我可不知道活着有什么价值?”
  她大为不满地摇头道:“真是岂有此理,居然会喜欢困难和痛苦?我有那么傻呢……”
  曲士英笑一下,道:“你现在不会懂得。”
  “我永远也不懂。”她提高声音道:“你这个人太奇怪卜……”
  小阎罗曲士英承认道:“是的,我自己也知道奇怪,可是像我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她冲口道:“我才不理你这样子的怪人哩,我喜欢听话的人。”
  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想起了当日在榆树庄中那怯懦少年韦千里。
  “不喜欢虚伪和多思想的人。”她再肯定补充一句。这句话的含意中,有着对那位湖上邂逅的温雅书生魏景元的恨意。
  他毫不介意地道:“我想你该是这样,倔强者应该喜欢单纯驯善的人。”
  她在鼻子里哼一声,眼光里流露出狐疑的光芒。
  “我说下去吧!”他一边用力摇一下橹,使得以手脱掉。“我们在大江南北,得到的反应是人们多半认为师父不大满意薄师叔,故此不肯出头。这是因为在当时我和金蜈蚣龚泰之战,已占了上风,却忽然被师父制止这一点推测的。这等于说,龚泰虽邀得大名鼎鼎的青阳道人助阵,仍然不能取胜。师父得知后,才和我满意地归家。这便是我们何以一去月余之故。还有一桩事,便是当我们回来时,管家许保报告师父几句话,师父命我去杀死一个人……”
  “那是个什么人啊?”她不禁睁大眼睛急急追问,心上忽然掠过一阵阴影。
  小阎罗曲士英停了一下,道:“你……你不必问了,反正是个年轻人,却牵涉到师母。”
  她低头想了一下,这些日子来,她也似发觉出那位美丽动人的后母有点异状,可是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此刻不禁大大惊讶,又有点忿然,认为董家给她辱没了。
  “那是个年轻人。”他冷冷笑一声:“但依我想来,恐怕许保言过其实而已,师母岂敢胡乱惹祸?”
  “她怎么不敢?”她反唇相讥道,这时她并不根据客观理由,仅仅是逞心中之恨而反驳他的意见。
  “我当然有所根据,只看师父闻报之后,并不忿怒。又不假思索地命我取那人性命,分明不必留下那人来调查……”
  “你几时杀死那人的?你刚刚才回来呀?”
  他并不回答,那神情像是已杀死那人,又像未曾杀死。
  他们回到府中,天已黑了,董香梅怀疑他也许会在今晚才动手,于是这天晚上,她守候在曲士英房上。
  然而直到四更打过,曲士英仍无动静,她只好废然而返。
  然而,就在她废然而返之际,一条人影,疾如风驰电闪,打她守候了许久的房间里飞出来,直向东北方驰去。
  这人影正是白骨门董元任的大弟子小阎罗曲士英。
  他的灵警诡猾,远在一般江湖同道之上,况且武功极佳,耳目特灵,董香梅守伺在他房顶,早让他发觉了。
  小阎罗曲士英可真不想让这位师妹跟着他的行踪,因此极力忍耐,并不动身,直等到四更时分,听到董香梅因疲倦和乏味而打呵欠之声,便立刻起来,准备出动。
  果然董香梅回去了,当下只剩下个把更次可容他行事,是以必须争取时间,赶紧飞将出去。
  他还得剩出点时间来找寻地方,故此走得非常的匆忙。
  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他飞身下地,先在巷口瞧瞧,果然瞧到路牌,写的正是他所找的巷子。
  当下随步走进巷去。这条巷子一边是堵丈许高的墙,不知是谁家深院大宅的园子,这边却是一排低矮破陋的屋子,显然是贫民所居。
  他微皱一下眉头,只因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候,他对于此事比较上能够动点情感去观察,因此,对于这种贫富悬殊的强烈对比,也不由得会生出怜悯之心。
  这条巷子径直通到里面,大约有四丈许长,便被一幢房子所截断。
  那幢房子已经很古老了,可是相当高大,显然当年也曾显赫过一时。
  小阎罗曲士英一顿脚,飘飘飞起,一径越过大门,身形落处,正好站在屋脊上。
  他望望天色,知道时间不多,因此,无暇再四下顾瞻,仗着艺高胆大,一径飘落屋子里。
  对于这一家的情形,他已经得到详细的报告,因此,他已知所寻找的正点儿在那个房间。
  将近天明时的风,带点冷意,似乎刮得劲烈一点。他能够听到许多人家的门或窗户,被风刮得砰砰作响。
  面前的房门前紧紧闭着,他不必费什么力气和时间,便弄开了那道房门。
  进了房中,但嗅到一阵沉香味道。他皱皱眉头,想道:“这厮敢情也爱弄些焚香读书的调调儿……”
  他凭着锻炼已久的眼力,虽在这黑暗的房间里,依然可以瞧清楚房中一切。这房间本来不大,一个大书橱占了许多地方,另加睡床书桌之类,剩下的地方就不多了。床头有个木几,摆着一杯茶和一个烛台,上面还有半截残烛。
  小阎罗曲士英走过去,啪一声打着火折,把那根残烛点亮。
  烛光把这个房间照得通亮,他四瞥一眼,但见纤尘不染,拾掇得极是清洁。
  床上纱帐低垂,他把帐子撩起,挂在银钩上,弄出声来。
  可是床上拥裘而睡的人,并没有被声音惊醒。
  他伸手拍拍那人的面颊,那人睡眼忽睁,瞧见床前立着一人,连忙揉揉眼睛,好看清楚是谁。
  “你不会认识我的。”小阎罗曲士英用那天生冷酷的声音说:“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人惊讶地坐起身来,头上辫子有点蓬松,可是面白唇红,眉飞鼻挺,年纪不过在二十岁上下,丰神俊逸,朗朗照人。
  小阎罗曲士英但觉此人眉目鼻嘴都很相熟,不觉凝眸思量。可是搜索脑海中的印象,仍然找不出此人面善之故。
  他又冷冷道:“你便是魏景元么?”
  那位俊美少年,敢情便是魏景元,他才从梦中醒来,忽然遇到这么一桩事,不由得大为骇异,一方面又被那小阎罗曲士英冷酷刺骨的声音所慑,嚅嚅答道:“是的,我便是魏景元……”
  曲士英点点头道:“我也知道不会找错人,你的确长得够漂亮。”
  魏景元勉强吐出一句话,他道:“称究竟是谁啊?”
  曲士英把面一沉,其寒如水,道:“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吓?“魏景元惊叫一声,冷气直从骨头里冒出来。他瞧见对方那对威凌逼人的眼睛里,露出极骇人的杀机:“我可不认得你啊……”
  小阎罗曲士英徐徐掉转身,走到窗下的书桌边站定,却见窗棂上摆着个汉鼎。
  他伸出手去,摩挲着那汉古铜鼎,道:“你也风雅得紧,还在用功读书么?”
  魏景元真个不知他问些什么,在这种场合之下,怎能想到他会问到那些地方去呢?
  “你不敢回答么?”
  他的声音里,除了冷酷之外,加添了一点怒意,使人更为惊骇。
  魏景元不知怎的,忽然忿怒起来,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半夜三更闯人私宅,要想吓我,哼,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曲士英冷哼了一声,心中道:“倒底是个书呆子,此刻还看不出个好歹来。”
  当下手上内力潜增,只听那个鼎勒勒连声,竟然像冰雪向火,委坍成一块顽铜。
  魏景元当然瞧见了,脸上颜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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