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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的事。“我爸和我妈想把我们藏在地窖里。这也是我听说的。我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我想是因为我告诉自己不要记住的。嗯,应该就是那样。有些人的记性比别人好些,罗兰,但所有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带走的那个回来以后就变成了弱智,也许能干点活,但是两腿之间都死了。然后……等他们到了三十岁……”
等他们到了三十岁,那些弱智就会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衰老。他们的头发变白,有时会全部掉光。他们的眼睛变得浑浊。巨大的肌肉块(就像现在的逖阿·扎佛兹和扎勒曼·许尼克身上的一样)会变得松弛,然后消失。有时他们会在睡梦中平静地死去。但更多的时候,他们的死亡并不平静。疼痛,有时在皮肤上,更多的是在肚子里或在头上折磨他们。在脑子里。所有的弱智都在他们的正常的年限之前死去,狼群缩短了他们的寿命,还有很多在从正常的小孩体型变成巨人的时候死掉:在痛苦中哀号着死去。埃蒂想,那些白痴中的多少人,在忍受在埃蒂看来就像是癌症晚期的痛苦折磨时,是被家里人扼死的,或是被灌了能让他们远离痛苦、也超越睡眠的强效止痛药。这不是一个你能开口问的问题,但埃蒂猜答案恐怕是有很多。罗兰有时会用德拉这个词,他说这个词的时候总是轻轻地把手朝地平线一挥。
很多。
苦恼将来自卡拉的客人的舌头和记忆解开了,若不是罗兰阻止,他们很可能还要一直讲下去,伤心的轶事一件接着一件。“现在谈谈狼吧,我请求。来了多少只?”罗兰说。
“四十。”逖安·扎佛兹说。
“整个卡拉?”老斯莱特曼问。“不,比四十多。”然后又有些抱歉地对逖安说,“狼群上次来的时候你才不过九岁,逖安。我当时二十多岁。镇上可能有四十只,但还有一些狼去了镇子外面的农庄和牧场。我觉得总共有六十只,罗兰先生,也可能是八十。”
罗兰扬起眉毛看着欧沃霍瑟。
“你知道,已经过了二十三年了,”欧沃霍瑟说,“但我认为六十这个数差不多。”
“你们把他们叫做狼,但他们真的是狼吗?他们是人类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欧沃霍瑟,斯莱特曼,逖安,扎丽亚:有一阵埃蒂觉得他们正在分享他们的楷覆,几乎能听到。这让他感到孤单和被人遗忘,就像你看到一对情侣在街角接吻,忘情相拥或是深情凝望,全世界都消失在对方的凝视里。不过他现在再也不用觉得孤单了,对不对?他有了自己的卡…泰特,自己的楷覆。更不用说他有了自己的女人。
同时,罗兰不停地转着他的手指,埃蒂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这是罗兰不耐烦的表现。快点,老乡们,这个手势说,时间都浪费光了。
“说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欧沃霍瑟说。“他们看起来像人,但是他们都带着面具。”
“狼面具。”苏珊娜说。
“对,女士,狼面具,和他们的马一样都是灰色的。”
“你是说他们都是骑着灰色的马来的?”罗兰问。
这次停顿的时间比上次短了一些,但是埃蒂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楷覆和卡…泰特,也就是思想通过某种方式进行交流,比起心灵感应,这是更原始更基础的东西。
“臭家伙!”欧沃霍瑟说,这是当地的俚语,大概意思是去问你的屁股吧,别再来问我,这问题是在羞辱我。“都骑着灰色的马。他们穿着像皮肤一样的灰裤子。黑色的靴子上有可怕的钢马刺。带着绿色的斗篷和头罩。还有面具。我们知道他们带着面具是因为后来发现了那些面具被扔在路上。他们看上去就像钢铁一样,但在阳光下又像有血有肉,这些该死的家伙!”
“啊。”
欧沃霍瑟轻蔑地歪头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是弱智还是反应迟钝啊?斯莱特曼接着说:“他们的马跑得像风一样快。抢走的孩子有时被放在鞍前,有时被放在鞍后。”
“是这样的?”罗兰问。
斯莱特曼点点头以示强调。“告诉诸神谢啦。”他看见卡拉汉叹了口气,又在空中划着十字。“对不起,尊者。”
卡拉汉耸耸肩。“我来之前你就在这儿了。尽管向所有的神祈祷吧,只要你知道我认为那些神都是不存在的就行。”
罗兰不理会他俩的交谈,说:“他们是从雷劈来的?”
“对,”欧沃霍瑟说。“在离这儿大约一百轮的地方,你能看见雷劈在哪里。”他指着东南方。“因为我们走出的丛林在到达新月地区之前的最后一个高地上。在那里你可以看见东部平原,再往东是一片黑暗,就像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雨云一样。我们听说,罗兰,很久很久以前那里可以看见山。”
“就像在内布拉斯加看洛基山一样。”杰克开口说道。
欧沃霍瑟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孩子?”
“没什么,”杰克说,有点尴尬地冲大农夫笑了笑。与此同时,安迪则注意到了欧沃霍瑟对杰克的称呼。不是先生而是孩子。有意思。
“我们听说过雷劈,”罗兰说。他的声音因为缺乏感情而有些吓人,所以当埃蒂发现苏珊娜的手悄悄伸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很高兴。
“那块土地上到处都是吸血鬼,妖魔鬼怪,还有獭辛故事是这样说的,”扎丽亚告诉他们。她的声音很细,几乎在颤抖。“当然了,这些故事已经很老了——”
“那些故事是真的,”卡拉汉严肃地说,但埃蒂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惧。听得很清楚。“有吸血鬼——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雷劈就是那些东西的老巢。下次我们再详细地谈谈这件事,枪侠,如果你愿意。现在,听我说,我请求:关于吸血鬼,我知道得很多。我不知道狼群是不是把抢走的孩子送到吸血鬼那里去了——我想都不敢想——但是,那里确实有吸血鬼。”
“为什么你听上去就好像我不相信你似的?”罗兰问。
卡拉汉垂下眼睛。“因为有很多人怀疑。以前我自己都怀疑。我不相信的东西太多了……”他的声音嘶哑了。他清了清嗓子,当他再次开始说话时,几乎像在耳语。“那毁了我。”
罗兰盘腿坐在他那年代久远的靴子的底上,胳膊抱着自己瘦削的膝盖,微微地前后摇晃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对欧沃霍瑟说:“狼群是在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带走我兄弟韦尔兰德的时候是上午,”那农夫说。“刚吃过早饭不久。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韦尔兰德问妈妈他能不能把咖啡拿到地窖里去喝。但是上一次……他们带走逖安的妹妹和扎丽亚的兄弟还有其他人的时候……”
“我失去了两个侄女和一个侄子。”老斯莱特曼说。
“那一次是中午,集会厅的晌午钟刚敲过不久。我们知道狼来的日子是因为安迪知道,而且它会告诉我们。接着我们就听到像打雷一样的马蹄声,看到路上扬起的尘土,狼群从东方来了。”
“所以你们知道狼群什么时候来,”罗兰说。“事实上,你们从三个渠道可以知道:安迪,马蹄声和路上的扬尘。”
欧沃霍瑟听出了罗兰话中的含义,他的胖脸和脖子微微涨红。“他们是全副武装地来的,罗兰。带着枪——有来复枪,也有你们用的左轮——还有其他的武器。远古人用的可怕武器。一触即死的光棒,会飞的嗡嗡叫的金属球,那东西叫嗡嗡球或是飞贼。那些棍子把皮肤烧得焦黑,让心脏停止跳动——可能是电,也可能是——”
埃蒂没听准欧沃霍瑟说的最后一个词,刚开始他以为那人说的是“解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很可能是“核能。”
“一旦那些嗡嗡球闻到你的气味,他们就会跟着你,你跑多快都没用,”斯莱特曼的儿子急切地说,“你再怎么扭动、转弯都没用。我说得对吧,爸?”
“臭家伙,”老斯莱特曼说。“然后球里面突然伸出刀片来,那刀片转得飞快,你都看不见它们。接下来它们就把你切成几片了。”
“所有的狼都骑着灰马,”罗兰沉思着。“所有的马都是同样的颜色。还有什么?”
好像没有别的了。都讲完了。狼群在安迪预测的那一天来袭,在那恐怖的一小时里——或者更长的时间——灰马的马蹄声如打雷一般在卡拉轰鸣,到处都是被掳走孩子的父母的尖叫声。绿色的斗篷在旋转。金属外观的狼面具在阳光下腐坏,就像被烧伤的皮肤。孩子们被抢走了。有时候会有一些双胞胎逃过此劫,这也说明了狼的预知能力并不是没有漏洞的。但是已经很可怕了,埃蒂想,因为如果那些孩子被转移(这是经常的)或是被藏在家里(这更普遍),狼群也能找到他们,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算他们被藏在尖根堆或干草堆的最底下,也难逃厄运。那些企图反抗的卡拉人被枪打死,被光棒烧焦——难道是某种激光?——或者被飞行的嗡嗡球切成碎片。后来回想这些的时候,埃蒂总是想起亨利拖他去看的一部血腥的电影。那部片子叫《魅影》。讲的是老庄严剧院的事。在布鲁克林和马基大街的交汇处。就像他过去的生活一样,庄严剧院里散发着尿液、爆米花和那种装在棕色袋子里的葡萄酒的味道。有时过道里还有针。也许并不是一个好剧院,但是有些时候——常常是深夜难以入睡的时候——埃蒂内心深处的一部分仍然渴望着过去的日子,而庄严剧院就是那生活的一部分。那渴望就像被偷走的孩子哭喊着要妈妈一样。
孩子们被带走了,马蹄声就沿着来路而去,消失了。一次浩劫也就结束了。
“不对,不是结束,”杰克说。“他们还要把孩子们送回来,不是吗?”
“不,”欧沃霍瑟说。“那些弱智孩子是坐着火车回来的,听我说,我可以给你看看那些废铁皮,还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他看到杰克张着嘴,面无血色。
“不久之前我们在一辆火车上有过很糟糕的经历,”苏珊娜说。“那些把孩子带回来的火车是单轨列车吗?”
不是。事实上,欧沃霍瑟,扎佛兹夫妇和斯莱特曼父子根本不知道单轨火车是什么东西。(而卡拉汉,因为十几岁的时候去过迪斯尼乐园,知道单轨火车。)把孩子们带回的火车是被普通的老式机车头拖动的(但愿其中没有一个叫查理的火车头,埃蒂想),没有司机,有一到两个敞篷平板车。孩子们就被塞在上面。到达卡拉时,那些孩子总是害怕地哭着(如果雷劈以西的天气晴朗炎热的话,日晒也是一大折磨),身上到处都是食物和已经干掉的粪便,而且都处于脱水状态。铁路线的尽头并没有车站,尽管欧沃霍瑟认为几百年前应该是有的。孩子们从车上下来之后,镇上的人就用马把那些短火车从生了锈的铁路线上拖下来。埃蒂突然想到,他们查一查废旧火车头的数量,就可以知道狼群已经来了几次了,有点像人们通过查树桩上的年轮来知道树的年龄。
“你推测他们在路上待了多久?”罗兰问。“从到达时他们的情况来看?”
欧沃霍瑟看了看斯莱特曼,又看了看逖安和扎丽亚。“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