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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蒂·迪恩两眼睁得很大。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现在明白那些马了——所有这些灰色的马。他的第二个感觉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我们应该想到。
说完这十九个字母,爷爷就不说话了。他抓着埃蒂脖子的手缩回到他的腿上。埃蒂面对着他,问道:“当真?”
“啊,枪侠,”老人说,“当然是真的。但不是全部,因为相似面具下面可能是不同的脸,但——”
“不一样,”埃蒂说,心里想着灰色的马。甚至不用提灰色的裤子,所有这些绿色的斗篷,这些都很有道理。他妈妈以前经常唱的老歌里是怎么说的?你去参军了,你就不再耕地了。你不会富裕了,你这婊子养的,你去参军了。
“我必须把这个故事告诉我的伙伴。”埃蒂说道。
爷爷慢悠悠地点了点头,说:“啊,你当然会。”然后他带着极重的口音说了一句话。
埃蒂点了点头,就好像他听明白了似的。后来苏珊娜翻译给他听,那句话说的是:我和那个孩子处不来,你知道的。鲁克想在逖安用探棒测到的地方打井,你知道吗。
“水探棒?”苏珊娜从黑暗中问道。她已经悄悄地走回来了,她的手的姿势,好像是拿了根如愿骨似的。
老头看到她,很吃惊,然后还是点了头。“水探棒,是的。我反对这么做,但在狼又过来带走了她的妹妹逖阿之后,鲁克如逖安所愿地在那里打了井。你能想象让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孩子决定挖井的地方吗?但鲁克就在那里挖了,而且还的确有水。我会带你去看看。我们都看到水光闪动,都尝到了水。可是,粘土下滑,把我的儿子活活地埋在了下面。我们把他挖出来,他已经不省人事了。喉咙和肺里都是粘土和垃圾。”
慢慢地,老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睛。
“从那以后,我和我孙子终于相安无事了,不就在什么地方挖井而争论不休了,你没看出来吗。但是,关于再次抵挡狼群的事,他是对的。如果你能替我告诉他的话,告诉他,他的爷爷向他的勇气致敬,向他这个大家伙致敬。他的骨子里有扎佛兹家的勇气。我们在多年前站出来抵挡狼群,现在证明我们的血没有白流。”他说着还点了点头,这次更慢了。“去,告诉你的同伴,把每个字都告诉他们。万一消息走漏……如果这次狼群要早点从雷劈出来对付我这个干瘪的老家伙的话……”
他笑了,露出寥寥无几的牙齿,埃蒂觉得极其厌恶。
“我还可以拉一把弓箭,”他说,“有人说你的棕色女人还要学抛盘子。”
老人开始望着黑暗。
“让他们来吧,”他静静地说,“这次把该算的账都算了,你们这些畜生。这次把该算的账都算了。”
第七章 夜景,饥饿
1
米阿再次来到了城堡,但这次与以前很不同。以前她总是慢悠悠地走动,玩味着饥饿的滋味,但心里明白马上她就能吃上东西,并且她和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完全吃饱。这次她饿得发慌,心神不定。她现在明白,在先前的旅途中感到的并不是饥饿,而是正常的食欲。这次完全不同。
他吃饭的时间到了,她想道,他需要多吃点来维持他的体力,我也需要多吃点。
然而,她感到害怕,甚至恐惧,这已经不仅仅是吃饭的问题了。她需要吃点特殊的东西。小家伙需要它来——
发育成型。
是的!是的,就是发育成型!她当然能在宴会大厅找到这东西,因为所有吃的都在宴会大厅——有一千道菜,每道菜都比她上次吃的要美味。她能吃尽整个桌子的东西,当她找到她要吃的东西时——合适的蔬菜,调料,肉和鱼丸——她的肠胃甚至连她的神经都在盼望着,她要吃……她要狼吞虎咽……
她开始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她模糊地意识到她的裤腿在瑟瑟作响。她穿的是牛仔裤,就像是牛仔穿的那种裤子。底下她穿了靴子,而不是拖鞋。
靴子,她自言自语道,靴子能走得快点。
但这些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能吃上,塞饱她的肚子,(她太饿了!)然后是给小家伙找点他要吃的。让他吃了能变强壮,帮她干活的东西。
她急匆匆地走下宽敞的楼梯,朝有规律地慢慢转动的引擎声走去。现在,她应该可以闻到好闻的味道了——烤肉,烤鸡,草熏鱼——然而,她却连食物的味道都没有闻到。
可能是因为我感冒了,她想,她的靴子在台阶上嗒嗒作响。一定是的,我一定是感冒了。我的嗅觉可是一流的,却什么也闻不到。
但她闻到了。她闻到了水渗漏的潮湿味道,轻微的机油味道,霉菌不断腐蚀挂在废弃的房子里的挂毯和窗帘的味道。
只有这些味道,没有吃的。
她继续在黑色大理石上走着,走向一扇双开门。她没有发现她又被跟踪了——这次不是一个枪侠,而是一个穿着棉衬衣、棉短裤,眼睛大大的,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她穿过地上铺着红黑交错方块大理石的大厅,以及钢铁和大理石平滑缠绕的雕像。她没有停下来致意,甚至连头都没有低。她可以忍受自己的饥饿,但她的孩子不可以。她的孩子绝对不可以挨饿。
她对着铝合金雕像上自己乳白的模糊投影停顿了一会儿(只有几秒钟)。她的上身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衣(她自言自语道,你把这也叫T恤衫),上面有文字和一个图片。
图片上好像是一头猪。
女人,现在不要管你的衬衣了。你的孩子最重要了,你必须要喂你的孩子了。
她闯进就餐大厅,然后又沮丧地停了下来。房子里满是阴影。有几个聚光灯还发着暗光,但大部分已经熄灭了。她环顾四周时,只有房子最尽头惟一亮着的一盏灯闪了几下,嗤嗤作响,然后还是灭了。白色的盘子换成了蓝色的饰有绿色水稻图案的盘子。水稻图案交互成两个字母ZN。她知道这代表着永远和现在,还有到来,就像在“来吧,来吧,考玛辣!”里一样。但是,盘子无关紧要,饰图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盘子和美丽的水晶玻璃杯是空的,上面还盖着厚厚的灰尘。
不,也不是所有的都是空的。在一只高脚玻璃杯里,她看到一只死的黑色寡妇蜘蛛,它的很多条腿都卷曲着靠着玻璃杯中间的位置。当她看到一只从银酒桶里伸出来的酒瓶的瓶颈时,她的肚子不自觉地咕咕叫了。她抓起瓶子,没有注意到桶里根本就没有水,更不用说冰了,整个都是干的。但至少,这个瓶子还有点分量,有足够的液体让它摇起来咣咣作响。
但在米阿把自己的嘴贴到瓶颈上之前,一股浓重的酸酸的醋味使她眼睛都流出了泪水。
“他妈的!”她叫着,把瓶子扔下,“你这个狗杂种!”
瓶子落在大理石地上,粉碎了。桌子底下有东西吱吱叫着跑开了。
“啊,你们最好走开,”她叫喊着,“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最好滚开,我是米阿,无父母之女,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但是我要吃东西,我一定会吃到东西的。”
话是说得很豪迈,但她在桌子上没有看到什么可以吃的。桌上有面包,但是,她想捡的那片已经变成了石头。似乎还有吃剩的鱼,但它已经腐烂,在蛆的蚕食下化作了白白绿绿的一摊。
看到这乱糟糟的一片,她的胃又开始叫了。更糟糕的是,胃下面的孩子也不耐烦起来,开始踢动,要吃的。虽然他不说话,却驱动着她神经系统的最原始部分。她的喉咙开始发干。她的嘴巴紧缩,似乎喝了变味的酒。她的眼球突出,眼睛张大,看得更清楚了。每个想法,每分感觉,每种本能都想着同一种东西:食物。
在桌子末端的边上有一个屏风,上面是亚瑟·艾尔德,高举着剑,在三个枪侠骑士的跟随下穿过一片沼泽。他的脖子上是他的猎物,可能是他刚宰杀的大蛇。又一次成功的探险!好样的!男人和他们的探险!弓箭!一条被宰杀的蛇对她有什么用?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孩子很饿。(‘文‘心‘手‘打‘组‘手‘打‘组‘整‘理‘)
饿了,她觉得一个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在说,他肯定饿了。
在屏风后面是一扇双开门。她推开门,仍然没有意识到那个男孩杰克站在就餐大厅的末端,看着她,很害怕。
厨房也一样空荡荡,一样布满灰尘。灶台上有家畜的足迹。壶、锅、烤架胡乱地堆在地上。除了这堆垃圾外,还有其他四个水槽,其中一个水槽里有一摊死水,浮着水藻。这个房间是用荧光灯照明的。只有几个灯管还发光稳定,大部分灯管在闪动,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似乎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恶梦般的不真实。
她穿过厨房,把挡在她道上的壶、锅都踢到一边。这边有并排的四个巨大的烤箱。第三个烤箱的门微微地开着。从里面传来一点余热,就像是壁炉最后的灰烬消失六到八个小时后能感受到的温度。有一股气味使她的肚子再次咕咕地叫,是刚烤好的肉的气味。
米阿打开门。里面有类似烤的肉。一只如雄猫般大小的老鼠在吃这块肉。开门的声响让它回头来看,它用黑黑的无惧的眼睛看着她。它油光闪闪的胡须抽动了一下,然后转头继续吃。她甚至可以听到它嘴唇咬动肉,撕裂肉的声响。
不,老鼠先生,这不是为你留的,这是为我和我的孩子留的。
“我只警告一次!我的朋友。”她唱着转向灶台下面的储藏柜。“最好在你能走的时候离开!直接警告!”但这根本没用。老鼠先生也很饿。
她拉开一个抽屉,只找到擀面板和擀面杖。她马上考虑用擀面杖,但她不想在晚餐上涂上老鼠血,除非不得已。她打开下面的橱柜,找到了装松饼的罐头和做好吃甜点的模子。她退到左边,打开另外一个抽屉,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
米阿本来打算取小刀,但却取了把肉叉。这个叉有两个六英寸长的马口铁片。她取了它,回到那一排烤箱前,犹豫了一会儿,察看了其他三个烤箱。它们都是空的,就像她预料的一样。什么东西——卡,上天,或是鬼魂——留下了这块新鲜烤肉,但只够一个人吃。老鼠先生以为是留给它的。它错了。她想不会再有另外一块了,至少在这个空房子里不会再有。
她弯下腰去,新鲜烤肉的气味再次充斥着她的鼻孔。她的嘴张开了,口水从微笑的嘴角流下来。这次老鼠先生连头也没有回。它断定她不会对它造成威胁。好吧,那么她就又向前弯了弯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肉叉刺中了老鼠。老鼠肉串!她把它拿出来,举在面前。老鼠猛烈地尖叫着,四条腿在空中乱蹬,头前后摆动,血从肉叉柄涌到她的拳头上。她举着它,它还在空中翻腾,她把它拿到那池死水边上,从肉叉上把它摔下来。它滑入黑暗中消失了。有一会儿,它的鬈曲的尾巴还竖着,然后也不见了。
她走到水槽边上,试了试每个水龙头,从最后一个水龙头里流出几点可怜巴巴的水滴。她把手放到水滴下冲冼,直到水滴不见为止。然后,她走回烤箱旁,在裤子后面把手擦干。杰克现在站在厨房里,看着她,没有故意躲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