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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要看我们会看到些什么。”埃蒂说,“而我们会看到些什么取决于你们向我们展示些什么,你说对吗?”
“是啊。”图克赞同地回答道,但他的脸上满是疑惑。现在,在这个杂货店里大概挤了有五十个人,大部分人进来只是为了观看。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兴奋与激动。埃蒂喜欢这样的气氛。他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但是他喜欢。
“也取决于你们这里的人想要什么。”苏珊娜补充说。
“我来告诉你,这里的人想要什么,美人。”图克用他那尖利、仿佛玻璃碎片的声音尖叫着。“他们想要和平,就像人们一直希望的那样。他们希望在你们四个出现之后,这个小镇仍然完好无损。”
苏珊娜抓住这个男人的大拇指,把它弯了回去,动作做得很巧妙。杰克怀疑可能只有离柜台最近的两个或者三个人看到了这个动作。但是,图克的脸色突然白得很难看,眼睛都从眼眶里突出来了。
“我会以为刚才那句话是个丧失理智的老头儿说的,”她说,“但我不以为那个老头儿就是你。再叫我声‘美人’,快点。不然,我就把你的舌头从你嘴巴里扯出来,打你的屁股。”
“请原谅我,”图克气喘吁吁地回答,汗珠子从他的脸颊上冒出来,令人讨厌的汗珠。“求你原谅我吧,我求你原谅。”
“好的,”苏珊娜说罢,就不再追究。“现在我们要出去,去你的门廊上坐一会儿,购物真是件累人的事啊。”
6
图克的商店没有罗兰说的在眉脊泗那种电子护卫系统,但是在门廊上却有一长排摇椅,可能有二十多把。而且为了庆祝收割节,每三个台阶就放置一个稻草人。当罗兰的伙伴们出来的时候,他们挑了中间的三把摇椅坐下。奥伊满足地躺在杰克的双脚之间,把他的鼻子靠在前爪上,似乎睡着了。
埃蒂翘起拇指朝背后图克的商店指去,“黛塔·沃克没在这里顺手牵点东西,实在是便宜了这个狗娘养的。”
“我其实很想代替她一次。”苏珊娜说。
“有人朝我们这边来了,”杰克说道,“他们似乎想和我们谈谈。”
“他们当然想和我们谈谈,”埃蒂说,“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他们谈谈。”他笑了,他俊朗的脸庞显得更为俊朗了。他低下声音说:“朋友们来见见这些枪侠。快点。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闭上你的臭嘴,小子。”苏珊娜说着,但是脸上却是笑容。
他们都疯了,杰克这样想。但如果他以为自己是个例外,为什么他也在笑呢?
7
曼尼的韩契克和蓟犁的罗兰正午的时候在巨大的突出岩石的阴影下吃了饭,他们吃了冷鸡肉,包在玉米粉圆饼里的米饭,还喝了苹果酒。苹果酒装在一个小壶里,因为只有一个小壶,他们俩轮流着喝。在吃饭之前,韩契克讲了他叫做“力量”和“结局”的故事,然后就开始沉默了。罗兰也乐得安静。在枪侠问他需要知道的一个问题时,这位老人回答说是。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太阳已经照不到高高的悬崖和峭壁了。他们就在阴影里前进,那条路上布满了碎石,对他们的马来说,很窄。因此,他们把马拴在下面落满黄叶的白杨树上。很多条小蜥蜴在他们面前逃窜,有时候这些蜥蜴会钻入岩石的裂缝里去。
不管有没有树阴,这里都比刚才要热得多。在足足爬了一英里的山坡之后,罗兰开始呼吸急促,开始用他的大手帕擦拭脸颊和脖子上的汗水。韩契克看起来八十岁上下,在他前面稳健地走着,就像是在公园里散步那么轻松。他把他的斗篷脱下来,放在一个树杈上,但是罗兰发现他里面的黑色衬衣上压根没有大片汗迹。
他们到了这条小路的转角处,此时他们下方西北边的世界朦胧而壮观。罗兰可以看到大片褐色的矩形牧草地和牧草地上的小牛群。当他们向河岸边的低地骑去时,东南边的草地越来越绿了。他现在可以看到卡拉村了——在梦似的遥远的西方——他们就是穿过那大森林的边界来到这里的。路这边的风刮在身上是如此的冷,冷得罗兰直喘气。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把脸伸入到空气中,双眼紧闭,闻着属于卡拉的一切:牛,马,农作物,河水,水稻,水稻,还是水稻。
韩契克摘下他的宽沿平顶帽,也抬头站着,双目紧闭,在默默地做着祷告。风把他的头发吹到背后,还顽皮地把他齐腰的胡子吹成叉子形。他们在那里站了差不多三分钟,任凭凉爽的微风吹拂他们。然后,韩契克把帽子又戴到头上,他看着罗兰。“你说这个世界会终结于水中还是冰中呢,枪侠?”
罗兰考虑着这个问题。最后,他说:“都不会,我认为是在黑暗中结束。”
“你真的那么认为?”
“是的。”
韩契克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上路了。罗兰想要快点到达他们要去的地方,他有点不耐烦了。但他还是搭着这个曼尼人的肩膀。是诺言就该兑现,特别是你对一个女士许下的诺言。
“我昨天和一个被遗忘者待在一起。”罗兰说道,“你是不是这么称呼那些离开卡…泰特的人?”
“我们是有‘被遗忘者’这样的说法,”韩契克说,仔细看着他,“但是那和卡…泰特没有关系。我们知道那个词,但是那不是我们的语言,枪侠。”
“不管怎么说,我——”
“无论如何,你昨晚睡在罗金B,和沃恩、艾森哈特还有我的女儿玛格丽特待在一起。她还抛盘子给你看了。昨晚讨论的时候,我没有提这些事,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清楚这些事情。但是,我们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谈,不是吗?比如说山洞。”
“是的。”罗兰尽量想要掩饰他的惊讶。他肯定掩饰得不成功,因为韩契克微微点了点头,胡须下面隐约可见的嘴唇浅浅地笑了。
“曼尼人有很多方法知道这些,枪侠,我们总是有办法的。”
“你不能够叫我罗兰吗?”
“不。”
“她叫我转告你红途族的玛格丽特和她的凡夫男人过得很好,至少目前很好。”
韩契克点了点头。不知道他是否感觉痛苦,反正别人看不出来,甚至从眼睛里看不出来。“她真该死,”他说道。他的语气如同人们平常见面时说——看今天下午有可能出太阳——那么寻常。
“你叫我这么跟她说吗?”罗兰问道。他感觉既好笑又害怕。
韩契克的蓝眼睛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退色,而且变得很湿润。但是,当听到这个问题时,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惊讶的眼神。他的睫毛竖立。“我为什么要关心?”他说,“她自己知道。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为自己的凡夫男人在内疚中悔过。她知道这一点。快来,枪侠。再走一刻钟的路,我们就到那里了。但得快点了。”
8
是得快点,的确很快。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一块从山上掉下来的大石头挡住了大部分的道路。韩契克绕着石头走过去,黑裤子在风中飘动,胡须被风吹到了一边,留着长指甲的手指紧紧抓住石头。罗兰也照做了。由于一天的光照,石头还是暖暖的。但是风很冷,他的身体几乎在颤抖。他感觉他旧靴子的脚后跟伸向大概两千英寸远的一个蓝点之上。如果这个老人现在决定推他下去的话,一切都会立即结束。一切都会那么果断而平淡无奇地发生。
他想,他不会这么做的。埃蒂也要走过他在走的这个地方。另外两个会跟着他,除非他们俩掉下山去。
石头的另一边是一个高九尺、宽五尺的荒蛮的黑洞。一阵风从里面吹出来刮在罗兰的脸上。这阵风与刚才他们上山时的风不一样,风中的空气发臭,令人不悦。随风飘来的还有叫喊声,罗兰不能辨认。但是,这却是人的叫喊声。
“我们听到的是人的叫喊声吗?”他问韩契克。
这次,老人胡须下面隐约的嘴唇没有露出笑容。“不要开玩笑,”他说,“不会在这里,你的面前就是悬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罗兰相信他的话。他谨慎地向前移动,他的靴子摩擦着碎鹅卵石,他的手放在他的枪把上——现在他只要带枪,都会把枪放在左边,在左手之下。
山洞口恶臭的气味更加浓重了。如果不是有毒,至少也对人有害。罗兰拿出他的大手帕,用他呈锥形的右手捂住嘴巴和鼻子。山洞里的阴影处肯定有东西。有骨头,蜥蜴的骨头和其他动物的骨头。但是还有其他东西,一个他认得出的形状——
“小心点,枪侠。”韩契克说道,但还是站到一边,以便罗兰想进洞时可以进去。
我想不想并不重要,罗兰想。我只是一定得进去。那样也许会让事情简单点。
阴影中的那个形状越来越清晰了。他看到一扇如同他在海滩上看到过的门时并不惊讶。不然这个洞怎么会被叫做门口山洞呢?这扇门是由硬木做的(也许是鬼术),离洞口大概二十英尺远。门有六英尺半高,就像是海滩上的门。而且,它也是悬空地竖立在阴影中,它的铰链好像没有固定在任何地方。
然而,这些铰链肯定很容易转动,他这样想,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它会转动的。
门上没有钥匙孔。门把手似乎是用水晶做的。上面刻着一朵玫瑰。在西海的海滩上,那三个门上分别刻着高等语:一扇门上刻着囚犯,一扇上刻着影子女士,另外一扇上刻着推者。这扇门上刻着的神符,他在卡拉汉教堂的那只藏着的箱子上看到过:
*****
“这个意思是‘虚幻’。”罗兰说。
韩契克点了点头。当罗兰向那扇门走去时,老人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一只手说:“小心点。你自己就可以发现这些声音是属于谁的。”
罗兰明白他的意思。离那个门还有八到九英寸的地方,山洞的地面呈五十到六十度的斜角。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站上去,上面的岩石光滑如玻璃。离门三十英寸的地方,原来的光滑地层裂开了。裂缝里传来呻吟,夹杂着人的声音。然后这个声音慢慢清晰了,是佳碧艾拉·德鄯的声音。
“罗兰,不要!”他过世的妈妈从黑暗中尖叫道。“不要开枪,是我!你母亲——”但是,还没等她说完,两下同时响起的手枪开火的声音让她安静下来。罗兰开始头痛。他使劲地用大手帕捂着自己的脸,他捂得太用力了,几乎要把自己的鼻子给拧断。他想要放松自己手臂的肌肉,一开始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从烟雾缭绕的黑暗中,接下来传来的是他老爸的声音。
“自你学走路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什么天才。”斯蒂文·德鄯疲倦的声音继续说道,“但是,直到昨天我才相信你是个白痴。任他摆布!天哪!”
不要在意。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鬼魂。我想他们只是回音,他们是从我的脑子深处发出来的,然后又被反弹回去。
当他走近那扇门的时候(把手在他的右边),门不见了。只有韩契克的轮廓,一个如同黑色剪纸般的人像站在山洞门口。
门还在,但是你只能从一个方向看到他。从这一点来说,这扇门又像是其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