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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水。”孟海涛老实地说。
咚咚摇了摇头，果断地掀开被子。孟海涛闭上眼睛，等着她看到那道大疤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咚咚的小手清凉，解开他的浴袍，再轻轻解开里面的浴巾。
“呀！”咚咚的手猛然停顿，惊叫出声。
孟海涛的心颤了一下，他的伤口可怕之处不在于刚才的擦伤，而是车祸截肢之后的疤痕。那道疤从断腿一直爬到腰侧，自己看了都感到恶心，她怎么能不怕呢？
接过咚咚手里的药水，孟海涛低声说：“你还是出去吧。”
“不！”咚咚倔犟地说，用棉签在药水里浸了一下，涂上还在渗血的伤处。
消炎杀菌的药物刺激得刚刚清洗过的伤处钻心地疼，孟海涛咬住嘴唇，猛地颤了一下，却看到咚咚的手抖得比他还厉害。她握着棉签的末端，小拇指还翘得高高的，生怕自己的手碰到那可怕的伤口。
孟海涛左侧的身体，从胯骨以下斜削了下来，车祸的创伤非常惨烈，他的左侧身体几乎布满伤疤，狰狞的伤口像多足的蜈蚣般爬在他的身上。和朱古力的打斗中，他的假肢把腰侧磨得表皮溃烂，甚是可怕。
孟海涛看咚咚受罪，自己心里也很难过。不等咚咚帮他上完药，他就用被子遮住伤口。
咚咚把药水放到一边，和他靠在一起，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地说：“海涛，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孟海涛脱力地靠在床头，疼吗？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他此生都不愿再回忆。但他那时没有想到，比伤口更疼的，是破碎绝望的心。身体上的疼痛有终了的时候，但心里的疼，将伴随他整整一生！
孟海涛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没用，眼睁睁地看着朱古力对你拳打脚踢。”
“谁说的！”咚咚急急说道，“你已经尽力保护我了，要不，今天受伤的肯定是我！”
“可是，我终归是个瘸子。咚咚，和我在一起，你不觉得丢人吗？”
咚咚知道孟海涛还是对朱古力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她坐到孟海涛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腰说：“你别听朱古力的，他的脑子已经被毒品弄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孟海涛说：“我不会为他的话难过，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啊。”
“什么事实？我不在乎这种狗屁事实！我知道的事实是你在我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收留了我，还尽力地帮我，带我去游乐场，送我念书，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爱上我，但是我会一直等下去，因为你对我好，你是一个值得让我等待的男人。我以前太不懂事了，居然为了朱古力这样的男人放弃了一切，他不值得我这样付出。”咚咚恨恨地说。
孟海涛把咚咚搂进怀里，他对咚咚有着深深的怜惜，但他知道，那却不是爱，他说：“不要否定过去的感情，你和朱古力曾经相爱，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在爱他的时候做的，你的付出是值得的。而且你也说了，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是毒品把他给毁了。咚咚，不要恨他，好吗？”
第十一章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10）
咚咚听得似懂非懂，依偎在孟海涛的怀里，点了点头。
转眼进入十月，伊恋在昆明的拍摄进入到尾声。
小茹在朋友的陪伴下，心情日渐明朗，伤势也终于有了起色，她开始借助拐杖进行复健练习。
当连晖把一副铝合金的拐杖交到伊恋的手里时，她第一次感受到拐杖的分量。
那是师兄一刻也不能离身的东西，以前的一年时间里，她竟不能真正体会师兄从芭蕾舞王子变成片刻不能离开拐杖的残疾人后，他的心里会有多么的难过。她只关心他是不是病了，伤口会不会疼，心里会不会难受。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师兄变得越来越忧郁，那是因为他们的心离得越来越远。
张萨喊了一声：“开始！”伊恋从轮椅上站起来，把拐杖放到腋下。
“停！”张萨喊道。
伊恋茫然地放下拐杖，不知如何是好。
“你有没有用心揣摩？如果小茹能像你站得这么稳，她根本用不着拐杖！”张萨大声说。
伊恋低头看着自己站得笔直的双腿，点了点头。
“再来！”张萨喊道。
伊恋故意把一条腿弯曲，拄着拐杖，站起来。镜头推进，伊恋做出很吃力的样子。
“停！停！”张萨又大喊起来，跑到伊恋面前说，“小茹刚开始复健，她的伤腿完全不能动，只能依靠一条腿走路，明白吗？要做出伤腿完全不能动的样子！”
伊恋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她又想起她那可怜的师兄。没有她在身边，他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呢？
张萨再次喊“开始”的时候，伊恋还在那呆呆地站着，张萨以为她一时还无法理解剧情，便叫道：“伊恋先休息一会，拍连晖的镜头！”
十月的昆明，早晚已经有些凉了，依恋上午出门的时候特地带了一件风衣。坐在一边休息的时候，她披上风衣，把手插在衣袋里。
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又凉又硬的东西。
伊恋把手拿出来，手心里握着的，是一支晶莹的水晶玫瑰，绽放的花瓣上有一颗雕琢极为精致的露珠，细长的花茎上还缀着一张细长的卡片，粉红色，荡来荡去的。
伊恋翻过卡片，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小字“伊伊生日快乐。三月二十九日。爱你的师兄。”
三月二十九日，她的生日，正是自己跟随莫庭离家出走的日子。
透过这一支水晶玫瑰，她看到了孟海涛的心，她也知道，自己是怎样地伤了这颗心。
她握住玫瑰，心里顿时感到又痛又暖，痛的是她现在才明白孟海涛的苦心，而暖的是，那颗心，多年来一直为她所动。一瞬间，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半个月后，《梦想花园》杀青，记者招待会上，又有记者翻出伊恋的恋情大做文章。
“请问你和连晖有没有日久生情？”
“你心目中理想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对着镁光灯，伊恋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和连晖只是好朋友，我爱的人在北方，他是我曾经的舞伴，也会是我一生的伴侣。”
记者顿时惊讶地叫了起来，伊恋不去理会张萨又黑又冷的脸。公司安排她和连晖扮成情侣，有助于《梦想花园》的后期宣传，伊恋的这一句话，打乱了电视剧的全部炒作计划。
第二天，伊恋坐上了头班飞往北方的飞机。昨天晚上星艺公司的工作人员警告她说，再不管好那张嘴，以后的宣传活动都不要参加。失去露脸的机会，对初出茅庐的演员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伊恋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她没有工夫去计较那些，她要回家了。师兄，你还在等我吗？
第十一章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11）
中午，孟海涛关了书店，回家准备午饭。咚咚今天下午没有课，很快就会回来。他早上答应了她中午做她喜欢吃的蟹黄丸子。
丸子是在超市买的速冻丸子，只需要放在微波炉里热热，就可以吃了。孟海涛知道一个能使丸子更美味的方法，为了给咚咚一个惊喜，他坐出租车到几公里外的农贸市场，转了个遍，买了一整张新鲜的荷叶。小时候妈妈蒸的丸子，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清香，那是因为每次蒸丸子，底下都垫着一张新鲜的荷叶。孟海涛自己没有蒸过，但却记住了妈妈的这个小小的绝招。
咚咚入学后，孟海涛开始每天为咚咚做这些平凡而细微的小事。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就要用心地经营他们的生活，以往种种，事业的辉煌，情感的悲欢，都已成为过眼云烟。把握住现在拥有的，过好每一天，成为孟海涛的信条。
孟海涛没有先做丸子，而是把几盒从超市买的半成品菜炒熟了，焖上米饭，估摸着咚咚就要回来了，才用荷叶包着丸子，放进了微波炉。
摆好碗筷的同时，微波炉叮的一声响了，孟海涛拿出丸子，清香醇厚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厨房。外面适时地传来钥匙开门的咔嚓声，孟海涛习惯性地迎出去。
牛仔裤，长风衣的女子拉着小皮箱进门，风尘仆仆。
“伊伊”孟海涛心跳停顿，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瘦了，由于休息不好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漂亮的大眼睛里写着兴奋和疲惫，头发已经长到了垂肩长，直直的，十分清爽。
“师兄，我回来了，你还欢迎我吗？”伊恋站定，放下皮箱，眼中闪动着灼灼的光华。
“我……”孟海涛已经没法思想，她回来了，她还问他是否欢迎她！这个傻丫头，他怎么会不欢迎她，他每天都在等待着她回来啊！
可是……屋里淡淡的荷叶香，时钟滴答的响声，都在提醒着他，这间房子里有着另一个女孩的气息。
看到孟海涛傻掉的样子，伊恋微微地笑了，那明媚的笑容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孟海涛的心脏，他根本不能呼吸。
伊恋调皮地吸吸鼻子，小巧的鼻翼翕动着，说不出的美。
“好香啊，师兄在做什么好吃的？”
孟海涛摇晃了一下，伊恋连忙过去扶住他。她想告诉他，她已经理解了他的苦处，她回来了，留在他的身边，哪也不去了。但是，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得先想办法唤醒这个大脑死机的傻师兄。
门口又是一声钥匙的轻响，咚咚欢快的声音飘了进来，“好香啊，我在楼道里就闻到了……”
“你”两个女孩终于无可避免地碰面，同时怔住，像两个石雕一样立在屋子两端。
“师兄，今天有客人？”伊恋看着孟海涛，眼睛还是亮亮的，期盼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伊伊，她是……”孟海涛艰难地说，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划过他的心头。
“我才不是客人，”咚咚接口说，“我是海涛的女朋友。”
伊恋的脸一下子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海涛，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鹿。孟海涛被她的目光击中，身体摇晃一下，几乎栽倒。他舔舔干裂的嘴唇，“伊伊……”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她，可他又怎能说，他还爱着她？
伊恋怔怔地后退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看抱着满怀的书和报纸的咚咚，又看看孟海涛，房子里香气浮动，伊恋的手一松，皮箱应声倒地。她慢慢走向她的房间，推开门
满屋子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塞住了她的心，伊恋几乎窒息，她跑到衣柜前，拉开推拉门。
女孩子的衣服，和她完全不同的风格，充斥着本应属于她的衣柜，床单、被子、枕头，全被换过了，这个房间里，完全是陌生女孩的气息！
孟海涛追到房门口，绝望地叫道：“伊伊！”
伊恋转过头，犀利地盯着孟海涛！孟海涛的心好像是被子弹射中，猛地一震。咚咚也跟了过来，不需多说，她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就是伊恋。她紧张地看着伊恋和孟海涛，心里突然发虚。
伊恋突然笑起来，可是她的目光从来不曾那样冰冷。她说：“师兄，你说过爱我一生一世，我真没想到，这一生一世，如此短暂。”
“伊伊……”孟海涛再度呼唤她的名字。今天以后，呼唤她的名字都是奢侈。他动动嘴唇，说不出更多的言语。如果杀了他能减少她的一丝痛苦，他愿意现在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伊恋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越来越恶毒。他知道，恶毒的不是伊恋的眼神，而是伊恋眼中的自己。
咚咚在关键时刻显出了她的智慧。她一直站在孟海涛的身边，却双唇紧闭，没有说一个字。她的身高才过孟海涛的肩膀，站在他的身边，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
伊恋凄然一笑，“我以为我们没有说分手，就是还有机会。现在我回来了，向全世界宣布我爱你，你的家门却已经向我关闭。我才离家四个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