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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海涛疼得身体微微发颤,他缓慢地把手伸到裤袋,摸索出黑色的纯皮钱包。缓缓打开,他和飞扬唯一的合影呈现在眼前。
照片里,他抱着小小的飞扬,父子两个脸上都带着笑。孟海涛很久没真正笑过了,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曾经笑得如此幵心。这张照片是托娅拍的,后面的背景是小区花园里开得灿烂的芙蓉花。
孟海涛伸出冷硬的手指,轻柔地抚摩照片上儿子可爱的小脸。飞扬离开那么久,他竟然也这样一天天熬了过来。这些忙碌的日子,飞扬的样子有时会被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所淡忘,但是今夜,飞扬的笑脸在孟海涛的眼前越来越清晰,成为支撑他的最后一盏明灯。
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孟海涛终于关上电脑。当电脑屏幕变成一片死黑的时候,他扶着桌角想站起来,眼前却突然像那显示屏一样死黑一片。孟海涛甩甩头,想看清楚,却只有无数光点在眼前乱晃。他的嘴唇变得惨白,手脚冰凉,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次日清晨,早到的值曰演员照例去打扫办公室,才发现了晕倒在地的孟海涛。
“孟老师您怎么了?”那名女演员慌乱地扔掉抹布,扶起孟海涛。他的脸色潮红,嘴唇发紫,身体烫得像块火炭,冷汗却顺着额角不住地往下流。
孟海涛事实上只是半昏迷,在这名女演员的摇晃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看到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孟海涛明白自己先是晕了,后来则是疲劳过度昏睡过去。他吃力地摆手,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拼命吞了几下□水,他才虚弱地说:“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可是,您在发烧!”那个女孩子带着哭腔说。
孟海涛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躺在别人的怀里,他用力挣扎着,“扶我起来。”
那女孩把手架在孟海涛腋下,孟海涛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样,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不住地往下滑。那女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孟海涛长长地出了—□气,“我休息一下,你先出去。”
几分钟后,所有的演员都知道孟海涛晕倒在办公室,并且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夜。演员们吓坏了,有人买来了退烧药,有人端来了温水,大家七手八脚服侍孟海涛吃了药,却看到他的脸色依然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孟老师还是去医院检査一下吧。”有人提议。其他人附和着。
孟海涛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照顾,他轻声说:“我没有大碍,只是有些累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张帆和吴起霞负责带队练功。”说罢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演员们站着不动,几名女演员悄悄抹着眼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张帆沉声说:“还愣着干什么,排练!”
孟海涛本打算只休息一天就回去上班,无奈身体太不争气,自从那天勉强撑着回到家里以后,他就病倒在床,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药瓶摆满了小小的床头柜;几盒没动过几口的快餐散落在垃圾袋里。孟海涛咳嗽着吃下几片药,他的烧一直没有退下去,胃痛也时时折磨着他。不是没想过去医院,可是总有点讳疾忌医的感觉,生怕査出来身体真的有什么大问题,就再也回不到舞团。
他打电话给餐厅,让他们每餐送饭过来,他也知道多吃东西才能养好身体,可是昨天晩上他强迫自己硬吞下一块鸡排,不消五分钟就全部吐了出来。胃部提出抗议,让他一晚都没能安睡。今天他只好顺其自然,不再勉强自己多吃东西。
第三天,孟海涛意外地接到伊恋的电话。
“师兄,我在机场,我旅行回来了,向你报个平安。”伊恋朗声说道。因为太清脆,反而显得有些疏离。
孟海涛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掩口,抑制着不让自己咳嗽出声来。那拼命压抑的声音在伊恋听来却更加惊心,像受了伤的野兽最后的呻吟。
“师兄,你怎么了,病了吗?”伊恋焦急起来,连声问道。
“没。。。。。。只是嗓子不太舒服。。。。。。”孟海涛想掩饰,却发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虚弱不堪。
伊恋慌了,出行前孟海涛惊人的瘦削与苍白再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心里突然有了感应,伊恋连声叫道:“师兄,我这就去你家,你不要乱动,等我!”
伊恋出了机场,慌乱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孟海涛的家里。她在自己的钥匙扣上找到了孟海涛家的钥匙。三年前她离开他家的时候,并没有将钥匙交还给他。两年前她回家,发现女主人已经能够换成了咚咚,她也不曾把钥匙丢掉。莫非从来她都对他不舍,只是那时过于年轻和固执,才使她做出了离开他的决定?伊恋握住那把钥匙,禁不住泪眼婆娑,师兄,我—直保存着钥匙,可是我该如何找到走回过去的那扇门?
伊恋开门进来的时候,孟海涛正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他却仰头靠着沙发后背,咬紧牙关忍受胃部突然而至的疼痛。
本来是想起身做个假象好不让伊恋担心的,可是他起了一半,又跌坐回去,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师兄,你怎样?”伊恋丟掉旅行箱,奔到孟海涛身前,清凉的小手抚上他的前额。
孟海涛身体一颤,这种清凉的柔软,多久没有体验过了?上一次,好像是在伊恋刚离家后的梦中。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伊恋含泪的大眼睛,点点波光温柔似水,一直流到他的心中。
那么,不是梦?
孟海涛微微一笑,“不要紧,别担必。”
“我扶你进房休息。”话音末落,伊恋就熟练地扶起孟海涛的身体。以前她就像是孟海涛的一根小拐杖,只要把身体依靠在她身上,孟海涛在家里就可以很方便地活动。
昏暗的房间,一桌的药瓶,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盒饭,灼痛了伊恋的眼睛。背过脸抹一把眼泪,伊恋扶孟海涛上床,给他盖好被子,“我去煮—点粥给你吃,然后去住院。”
不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伊恋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不容反驳的霸气。
厨房里叮当一阵响,半小时后,小米粥的香味飘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伊恋才端着―只小碗出来,“我没经验,所以不敢走开,一直看着,怕糊。”她轻声说,用小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熬得很烂了,一定很养胃的。”
最近一直吃快餐;早就弄伤了胃口。此时胃虽然还是疼,孟海涛却依然很向往眼前这碗小米粥醇醇的香味。
“我喂你。”伊恋很自然地把—勺粥递到孟海涛的嘴边。孟海涛像被催眠了似的,乖乖张开口。
温热的粥,绵软香醇,小小地抿一口,让它缓缓滑进胃里,不但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是一种说不出地熨帖。孟海涛放松下来,一口口吃下伊恋喂过来的粥。
伊恋的神情专注而虔诚。温热的蒸汽氤氳在两人中间,孟海涛冷峻的面孔渐渐变得柔和。伊恋水样的大眼中焕发出圣洁的光彩。此时他们不再是一对已经分手许久的情侣,氤氲的雾气把两颗心拉近融合,没有情欲,却带着深深的关切,就像初夏傍晩蝴蝶翅膀带起的那阵微风。
中药带着苦涩的香味从厨房弥散到整个房间。伊恋手脚麻利地关掉媒气,用干净的抹布垫着,端起小小的砂锅,把浓稠的汤汁倒进细瓷的小碗里。她从来都是不谙家务的,但是当她真心想把一件事情做好时,她发现自己学得比许多人都抉。
伊恋把药放到桌上,看看手表。孟海涛早就该回来了,刚好可以赶在药凉了之前喝。上班前—碗药,下班后—碗药,这样仔仔细细地养着,孟海涛胃痛的毛病似乎好了很多。以前他就是太不注意保养了,才搞得身心俱损,现在给他补身子,希望还不算太晩。
伊恋小声叹了口气,孟海涛的身体还没有好,只是刚刚退了烧,他就立刻回到舞团工作。那瘦得直打晃的身体让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他不但要做编导、指挥排练、处理日常事务,甚至还要出去联系演出赞助。她那有着浓浓书卷气的师兄,居然要放下芭蕾王子的身份,张□请人家出钱赞助舞团的演出。是什么在支撑他呀?他担心自己再次发病,一般下班后就会尽快赶回家里休息。她觉得他快要倒下了,可每个清晨他总会强打净胜开始新的一天。
门外响起轻微的咔嚓声,伊恋知道是孟海涛回来了,连忙迎出门去,孟海涛一个趔趄,几乎扑倒在伊恋身上。
“师兄,你没事吧?!”伊恋杧扶住摇摇欲坠的孟海涛。
孟海涛摇头,竟然还在温暖地笑。
“不是说那家公司离家很近吗?怎么去了这么久?”伊恋担忧地问。
下午有一家实业公司把电话打到孟海涛的办公室,问他还需不需要赞助。孟海涛欣喜若狂,对方就让他准备相关资料,到公司去谈。那家公司离孟海涛家很近,孟海涛飞快地准备了资料,还颇为欣喜地给伊恋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谈完事情就直接回家。
张浩的办公室并不张扬,每件陈列品却透出低调的考究。孟海涛暗暗欣喜,看来张浩是个有点品位的人,而这家公司,实力也非常不错。谁知张浩看了孟海涛带来的资料,立刻变了脸色,原因是他没有找到托娅的名字。一问之下,才知道托娅竟已经不在人世。
张浩坐在巨大的黑木办公桌前,都没让孟海涛喝一杯水,就拒绝了他,“没有托娅,我们不能赞助。”
一股寒意直袭孟海涛的心脏!他咬住下唇,快速地思索,慢慢地说:“除了托娅,我们还有许多优秀的舞蹈演员,他们都是跟随托娅多年的。。。。。。”
“我知道托娅舞团的演员都很有功底,但是我要的不是舞蹈,而是商业效益。没有托娅,谁会关注你们?谁会报道你们?又有谁会花大价钱去剧场看跳舞?” 张浩的三个问题把孟海涛逼问得哑□无言。他是舞蹈家,不是生意人。他压根就不懂得谈生意!
他礼貌地和张浩告辞,出来以后才觉得全身像冰一样冷。他心绪烦乱,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了很久。假肢把身体磨得疼痛无比,他也无暇顾及。他只想一直走下去,让身体疲惫,麻痹紧绷的精神。
足足走了三站地铁,家门已经近在咫尺。孟海涛的倩绪平复了,站着做深呼吸,调整自己,然后继续走回家里。这一路,他下定了决心,没有人在意他曾经的光环,也没有人看到他现在的努力。但他必须继续坚持下去,因为他的身上,承载了已经过世的托娅,和正当青春年少的演员们的希望。
孟海涛决定,不管怎样,都让伊恋看到他微笑的脸。
孟海涛坐在沙发上,让自己全身放松下来。面对伊恋询问的目光,他轻松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伊恋明白他的意思,谈判失败了。师兄都那么坚强,她也不想表现得太失望,笑着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药已经熬好了,我给你端来。”
黑黑的药汁,袅袅地冒着白气。都说这东西养胃,可是他喝下去以后,胃里像针扎了一样难受。不过喝了中药后再吃止疼药就能很快发挥作用,至少他夜里不会频频地被痛醒了,精神也跟着好起来。
孟海涛仰头把药汁一饮而尽。虽然他对苦早已有了足够的抵抗力,药汁下肚的瞬间,还是禁不住把眉头皱成“V”字。
伊恋立刻体贴地递上一杯清水。
孟海涛漱漱口,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