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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 作者:宝金(晋江vip2014-08-08完结)-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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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七姨,你怎么知道?”太子抬起头,泪水涟涟,可目光之中,全是对秦念能打消他心中疑惧的渴望。
  “她有你。”秦念说着,这话不晓得是说给太子,还是说给她自己:“她要是没了,你会很难过的。所以她要活下去,殿下,你要相信,她一定还在。”
  太子的身体颤了颤,终于使劲儿点了头:“五舅说他去找阿娘……七姨,阿娘一定还在,对不对?”
  秦念点头,她想叫这孩子相信,自己却不能相信。
  她的阿姊,也不是能容忍自己在叛军手中受辱的人啊。若是叛军对她有什么举动,只怕她自己便会自尽,以免辱了节烈……
  可是,这一出不能说给太子知道。这一夜的惨祸太多了,她尚且支撑不住,更况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儿……他已经没有阿爷了,没有祖母了,这世上能倚靠的人已然去了多半,难道还要让他知晓他的阿娘也可能不在人世了吗?
  皇家的亲情,来得比纸还薄,轻轻一捅,也便破了。放眼看去,先帝,先帝之前的先帝,再往前的几代皇帝,凡是他们的子孙,有谁对皇位没念想的?那些叔伯兄弟,于旁人家中是助力,于皇家却是虎狼。说来闹出这一夜惨事的广平王,与皇帝也是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啊。
  对太子来说,能相信的亲人,原本便那么少。
  他还在哭,趴在她怀里,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或许这一夜,对她秦念来说,是失去了很多极为重要的东西,可对于幼小的太子来说,是整个天空都要塌了吧?
  她抱着他,眼泪也止不住落下来。噩梦一样过去的一天啊,来得如何这样突然?
  只有怀里的孩子,他哭泣中呼出的热气呵在她颈边,这才是真实的。
  真实的一切,还要去应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擦干了眼泪,微微后倾身子,正要与太子说话,太子却直勾勾望着她身后白琅躺着的那张床:“七姨……姨丈他……”
  秦念一怔,扭回头看着白琅,却见他仿佛真的动了一下。
  她哪里还顾得上太子,拔腿便奔到榻边,竟险些叫自己的裙摆绊一跤——便这么扑到了他身边,却正见得白琅微微睁开眼。
  “你……”她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琅眨了眨眼,大概想对她笑一下,却连唇角都挑不动。秦念只觉得心跳得像是要从喉咙中挣出来,而太子也已然到了榻边:“七姨丈!”
  白琅只能转动眼睛看他一眼,却是动弹不得。秦念发了好一阵儿楞,突然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他身上的铠甲尽数脱了下来——她以为他已然不在了,便不曾动他身上的甲胄。可他现下既然还活着,再背着这一身铜铁,便实在太残酷了。
  而太子先前叫侍人去召的奉御,此刻也匆匆赶进了门,见得白琅,却是一怔:“殿下,这……”
  “你看看。”到底是皇家骨血,当着秦念的面哭着的太子,面对旁的“臣下”,也自有一般威仪。
  奉御,是只为皇帝诊治的医者,便是皇后病了,通常也用不上他们的。用奉御为将军诊疗,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过,但若是发生了,自然是君王表示恩宠的最好方式。
  那奉御自己心里头也清楚。这一夜的混战进行的时候,他们并不在宫中,可听着消息也够怕人的了。新帝若是那造反的广平王,他们这些伺候过敌人的人,便是不死,也该擦亮眼睛自己早点儿请辞,滚回家乡开个诊堂过日子。
  而万幸,眼见着一切都要毁了的时候风云异变,叛首伏诛,眼前的男孩儿如今还是太子,但谁都知晓,他马上便是“圣人”了。而榻上那周身是血的男人,不用问也知道,那便是白琅。
  能落下这一出功劳,自然是好的。
  那奉御上前为白琅诊了脉,开了药方,复又道:“多半都是外伤,清洁了伤处,小心敷药便是。独有一处刀伤及了肺,须得好生将养。”
  伤肺自然十分不好,可是听着这奉御的口气,只怕这一处刀伤算不得太沉。她心中微微安慰了些,却突然想到了太子。
  先前她和他一同难过落泪,是因了他没了爷娘,她也以为自己的郎君没了,可如今,白琅还活着……可太子是真的没了父亲了。
  她扭头看着太子,这小小的孩子站在原地,身后跟着那么多的宫人……他的堂叔费尽心力想从他父亲手上夺走的一切,如今全落在了这个孩子手上,可他是不快乐的。这样的孩子,未必知道什么叫君王,未必知晓什么是天下,或许,这一切加在一起,也未必有他爷娘还活着,还能陪着他重要。
  他也看着她,这小小的孩子勉强自己想笑,可是唇角根本提不起来。
  殿中一时格外的尴尬,秦念想去劝他,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怎么开口呢?白琅入宫是为了保护皇帝和皇后的,如今太后和皇帝没了,皇后不知所踪,白琅却还活着。
  太子该也知晓他们尽力了,但这般事情,人家心中可以有个决断,却不是她能再开口劝说什么的。
  却是秦愈突然闯进来,将殿中的岑寂击破:“殿下,你看谁来了?!”
  来的还能是谁呢,太子的眼睛在那一刻便亮了起来:“阿娘!”
  他飞跑着冲向殿门口,一头撞进秦愈身后跟着的人怀里头,这一刻却全然没了储君的威仪了。而秦念看清那人之时,也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到了心头上,先前的种种悲酸凄凉,竟然一扫而空。
  “阿姊……”她走了几步,想笑,却是笑着哭了出来:“你还在。太好了,你还在。”
  秦皇后将儿郎子抱在怀里头,低声安抚了一阵子,方才抬眼看着秦念:“白将军可……”
  “他还活着。”
  秦皇后点点头,极低声道:“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没想到他们能攻入宫中,阿念,万幸你们夫妇都保全了。不然便是死了,也没颜面见祖宗……”
  秦念心头一扎,道:“可是圣人……阿姊,我走之后,云岚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后叫我送寅儿出来,我答应了,回去便见得太后端了一碗药,一点点亲手灌进圣人口中。”秦皇后神色笼着一层说不清的难过:“我看着,她将药喂给他之后,复又端起另一碗药,要喝,却又看了看我,问我,阿愿你怎么不走?”
  “我问她,阿家,这药没有我的吗?她告诉我……她说,要是你也没了,你阿娘会难过的,寅儿也会很痛苦。”秦皇后的神情已然平静,但她的声音是哑的:“我又问她,那她和圣人怎么办,她说,他们是走不了了的,只盼着我这做阿娘的能带着圣人的嫡子活下去,而我若是再不走,不用准备药也躲不过一死。那时候,宫里一片哭声,我……”
  “阿姊……”秦念忙道:“您还活着,便是最好的了!”
  秦愿点点头,却又道:“可我总是记得姨母对我最后那一笑……阿念,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那样强烈地觉得,姨母和阿娘长得真像啊……刚刚我躲起来,也一直在想,若是阿娘,她会毒死自己的骨肉,然后自尽么?”
  “阿娘……自尽怕是会的,可毒死自己的孩儿,她做不出。”
  秦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出来,道:“我也是要做太后的人了。可我想,我也做不了姨母那样的太后。如果是我,我也做不出。”
  “圣人小时候,怕也不曾这样倚靠在太后怀里过。”
  “……终究还是不一样吧。”秦皇后看着秦念,轻轻摇了摇头。
  有多不一样呢?晨曦的光照过窗棂,经了这一场洗劫的后宫,也总会恢复正常。太子会即位,秦皇后会成为秦太后,而秦念,她和白琅,会回到他们自己的家里头去。
  她应该是很疲惫了,可她的心却不能安宁。



☆、第105章 云散

  一个月的时光,说来也不过是一转眼罢了。
  秦念这一个月中;所做的不过是在将军府里头伺候夫婿的伤;外加朝宫中送了几条消息罢了。而宫外的一切;却如同山崩海啸地裂天翻一般。
  先帝与太后逝去,新帝年幼;太后辅政。人人皆当秦皇后是个极温厚的人;却不料中书省发下的旨意;升迁贬斥毫不留情。有人猜测这并不是秦太后的意思;甚或猜测这是辅政的圣人外祖翼国公的授意,却不料秦太后垂帘听政之时亦是面色沉厉决断不疑,竟颇有几分姨母裴太后的模样。
  一时之间朝野震慑;再无人敢动心。而那些个先前与翼国公府不甚亲厚的贵族们;也纷纷遣了儿妇一辈的来同秦念崔窈交游。
  秦念却是闭门不见;有人催的急了,便道是家中夫婿伤病未愈,实在不好待客。旁人倒也不甚好勉强。一时之间倒是崔窈忙得脚不点地,颇怨了秦念几句。
  而白琅的“养病”,却远不曾因此而清闲。他身子再好,原也经不住三四十刀的,养伤之中又生了血痈,险些便没了。秦念虽然不必亲手服侍他,可总得守在身边,心思急了也得自己动手,再加上暗地里辅查广平王的事儿,待白琅痊愈,她已然瘦得穿不住旧日的衣裳了。
  “现下我不好看了吧?”她侧过头,看住白琅,道:“不像是将军夫人的模样。”
  白琅自从伤愈之后也不甚爱动弹,此刻正捧着一卷书翻阅,听秦念这般说,抬眼看看她,道:“那你看我,可还像是个将军?”
  “不穿铠甲的时候,郎君向来都不像是个将军。”秦念这却是说了实话,而想了一会儿,又道:“不当将军也好——我再也不能看着你浑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模样了。我那时简直要疯了。”
  白琅微笑道:“不做将军,我用什么养你呢?”
  “我去求阿姊,让你做个文官也不是不可以啊。”秦念道:“我看过你书房里的书册……但凡是考进士的学子要念的,你不也都念过?”
  白琅却摇摇头,道:“叫有了名的悍将去做文官,放到言官口中,便是胡闹了。如我这样的资历,做三品的武官都太年轻了。”
  秦念抿唇,道:“这三品的官衔,是你用半条命换来的。”
  “许多人一条命都搭上了,换来的也不过是些许绢帛的抚恤。”白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想那许多了,如我这般人,原本不留在沙场上,也活不得太久。”
  秦念登时便急了,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昏话?”
  “我流过多少血,自己都忘记了。如今年少,看不出什么,可你想想你阿爷如今的身子……”白琅道:“再者,我杀人太多,这一身的孽债,也是要减寿的。下一世不做畜生就算得好了,还能期盼今世长寿么?”
  秦念咬着牙,抬手在他臂上拧了一把:“你要是做畜生,我也陪着你就是。下三世,变雉鸡野兔也跟着你,这辈子你可得好生陪我到老。”
  白琅笑笑,看着蛮不讲理的她,点了点头,复又道:“你还是先将心思用在铮郎的周岁宴上吧。那一日,要安排的可有点儿多。”
  秦念笑着摇了摇头:“真是的……容不得我闲下来。那人尸骨都成了泥了,咱们还得费心。他那什么余党,我原本看着,该处置的也处置毕了,不想阿姊……她那般固执!”
  白琅道:“她是没了夫婿的人,你可想想,若是那一场宫变之中我也没了,你……”
  秦念抬眼看他一眼,她记得阿姊那一回病危时与她说的话——阿姊心里头的人是先帝么?在秦悌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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