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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难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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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下来的罪犯;邓玉绝无生理。

就在这紧要关头;邓玉突然大喝一声;厉声对张说道:“相公;你身为当朝宰相;怎能如此地心底狭窄?”

“混张东西;你勾引主人家生子;事同侵夺;竟还反污本相心胸狭窄?”当时张说在朝中大权独揽;风头正健;突然遭到这样一个白衣书生的指斥;当真是其怒也如狂。

“睹美色而不能自禁;人之常情也。”邓玉自知难逃一死;这拚死一搏也是声色俱厉。“相公身为当朝宰辅;难道不知养士之惠么?鸡鸣狗盗之人尚且能救人脱难;相公你难道没有缓紧用人的时候么?为什么要斤斤计较于一个婢女;而不知士之大用乎?”

张说险些被邓玉的这番歪理引得大笑;但张说毕竟是个经过大风浪;见过大世面的人;邓玉的一番话确实将他从狂怒引向了理智。

在大唐;解裘衣人;香车送婢;都是张说他们这一阶层的豪举。张说与人相交;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对方既非张良、韩信这样的大才;也不是专诸、荆柯一类的勇士;将一心爱婢女送给这等只有些小聪明的人;给张说带来的只怕不是豪侠的名声;而是成为他人的笑柄。

然而;如果将此人送官究治;张说自己怕是也会落下治家不谨的坏名声。思来想去;张说一时兴起;便将邓玉和那婢女放出府去了。

从那以后两个多月了;邓玉杳无音信;也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张说也懒得去回想这件难堪的事情。谁知;邓玉今日竟闯入府中;非要见他不可。

“我既然已经放你们走了;你们就该走得远远的;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干什么还要回来搅闹。”张说因为自己的前途堪忧;近来心情一天比一天糟。

“相公;自从那天相公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小人念念不忘的是报答相公的大恩。今日相公大难临头;特来相告。”邓玉不知有何奇遇;如今已不是两个月前的穷像了;身上穿的是上等的丝袍;足下是一双踏雪寻梅的厚底皮靴;只是光着头没有戴风帽;两只耳朵被冻得通红。

“什么大难?”

邓玉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姚崇参奏张说的详情;以及皇上下旨命张说到御史台接受鞫问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了邓玉所说的一切;张说当时便呆住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唯独交通宋王这件事他无法自辩。他在这件事中最可怕的疏忽;就是忽视了宋王原本是皇上的长兄这件可怕的事实。

如今一切都完了。饱读经史的张说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犯下的是灭门之罪。即使皇上碍于腾腾众口;不便以交通宋王的罪名治他的罪;但流放到远恶州郡之后;必定会有希旨谄上的地方官员替皇上了却这桩心事。

“小人急着赶来;就是因为小人有一条路子;也许能救恩公脱难;不知恩公意下如何?”邓玉改口称张说为恩公;意下就是言明来报恩的。

“这样的事情;怕是只有太上皇才能救我一命。”张说心乱如麻。

“倒是不必惊动太上皇他老人家。”邓玉此时表情中的自信与言辞之机智;是张说从未见到过的。“恩公;你老人家对皇上一家有过大恩;这一点皇上清清楚楚。眼下最关键的是想办法让皇上消了这股怒气;而记起您的大功劳。”

“这样的人怕是难找。”话虽如此;张说此时的心境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他当年在中宗皇帝时全力维护太上皇;多次避免了武三思和韦皇后等人对太上皇的陷害。太上皇当朝时;他又不顾身家性命;反对太平公主;维护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安全。这些功劳皇上不会不记得;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希望宋王登上皇位;他在几个月前就会与太平公主联手;而不会特意派人偷偷地从洛阳给皇上送来一柄波斯弯刀;暗示皇上早下决心。

张说感到;他的府邸与大明宫虽近得只有几个街坊的距离;却突然之间如咫尺天涯一般遥远。如何能找到一条快捷的途径;把自己的忠心表白给皇上?

“九公主是最好的人选;小人愿为恩公奔走此事。”

九公主确是上佳人选。这位九公主是皇上唯一的一位同父同母的妹妹;最受太上皇和皇上宠爱。而且;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自大唐建国以来;公主的地位就非常的特殊。她们不同于皇子;由于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这个先例;皇子们人人都有觊觎皇位的机会;她们属于那种真正有益无害的亲人;只是偶尔出那么一两个喜欢揽权弄势的罢了。

“请恩公给皇上写一封信;一定要是让人读后落泪的那种。再给九公主写一封短简;这封短简却要一件像样的宝物押封才好。”邓玉诚挚的表情使张说瞬时打消了关于他来骗取宝物的怀疑。

此时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春明门上的催行鼓声一声声地似是在催命。再过一会儿;催行鼓一停;坊门上锁;金吾卫的骑兵便要开始在大街上巡查;邓玉也就走不脱了。

在张说府上的内宅里;张说自己有一间小书房。对于当朝宰相来讲;这书房太小了一些;只有四铺席大。实际上;这间书房的重要之处是在于它通向张说的一间秘室;这里边收藏着张说几十年为官聚集的宝物。

靠墙壁有几张洁净的木床;上面陈放着几十件价值不菲的宝物;有鸡鸣壶、夜光杯、通天犀、羊脂玉盆等等;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显然这些宝物平日里受到张说很好的照顾。

邓玉一件一件仔细地看过去;最后摇了摇头。“不行;九公主那里三天两头收到皇上的赏赐;这些东西都成灾了。”

“这如何是好?”张说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有没有什么日用品?九公主还是个孩子心性;她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倒不一定有多么贵重。”邓玉道。

“有了。”张说突然福至心灵;奔出密室。外面的书案上有一只长长的髹漆木匣。“鸡林郡刺史今天送来一封书信;这是用来押封的。”

匣中是一挂夜明珠帘;明珠络以五彩丝线;精巧非凡。

“有它就不愁了;九公主刚刚改建了一间小小的暖阁;此物来的正是时候。请借快马一匹;小人这就去九公主府。”见事情有望成功;邓玉的脸上也现出了兴奋的光采。

“晚上风寒;把这件外衣披上。”张说为邓玉拿来一件带有风帽且价值千金的狐裘。

邓玉谢也未谢;系上狐裘;扳鞍上马;便绝尘而去了。

  九、

中书令张说被下狱鞫问的事在长安引起了广泛的注意;据说是犯有族灭的大罪;但获罪缘由却颇费人猜解;据说;凡是了解内情的人;对张说的获罪都采取了一种违莫如深的态度;连一向好交友;好脾气的御史中丞李林甫也现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从不肯谈及他负责的这个案子。

然而;张说的事情别人可以装聋作哑;太上皇不能不问。

腊月二十八日;太上皇在百福殿设晚宴宴请姚崇;且讲明要穿常服前往。姚崇心中清清楚楚;太上皇设宴只招待他一个人;这绝不是一种正常的交往方式;而只穿常服;则是一种过于亲近的表示。为此;在赴宴之前;姚崇特意找到了身为右监门将军、知内侍省事的宦官高力士。

“姚相公。”高力士一见姚崇便要跪倒行大礼。

“高将军不必多礼。”最初姚崇想用与市井之徒打交道的方式与高力士寒喧;但他突然发现;高力士此人绝非后宫中常见的那种贪财无赖的宦官。他虽只有二十几岁;却与年轻的皇上一样;有着非同寻常的勇气与机智。更为难得的是;高力士举止庄重而不狂傲;谦逊却不猥琐。这让姚崇对他产生了一丝爱惜之意。

“小人一向敬重姚相公的为人;也钦佩您的胆识。”高力士的面容上却毫无谄媚之色。“小人年纪轻;不懂事;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想向姚相公讨教。不知相公肯不肯收小人这个弟子?”

“高将军请别介意。老夫想知道;你识字么?”这话非常的无礼;但姚崇却是认真的。

“小人断断续续能读《史记》;诗歌不在行。”没有人敢这样对皇上最宠爱的高力士讲话;但高力士对姚崇直率的问话却感到了几分欣喜。

“好。不过;这件事你得秉明皇上才好。要知道;交通宫掖可是一项大罪。如果皇上同意;你要正式拜门才好。”

“多谢姚相公。”高力士当真是感激不尽。要知道;以姚崇高贵的身份;收宦官为私淑弟子;只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这一次;姚崇没有拦阻高力士跪倒行大礼;只是在扶高力士起来的时候;将一张小纸片塞在了他的手中;轻声道:“事情紧急;速报皇上知道。”

太上皇居住的百福殿在宫城的西侧;并不是宫城里最华丽的寝宫。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这座只有二十几座建筑的宫殿有着宽阔的庭院;而且地势较高。最让太上皇留连难去的则是这里庭院中种植的不是宫中常见的种种繁花佳木;而是种满了几百种珍奇的药用植物。

今晚;席上的主菜便是用庭院中自种的枸杞子蒸胎羊;而饮的酒则是将西凉葡萄酒与黄芪、甘草、丁香、肉桂等药物和香料混在一起酿成的药酒。在寒冬之中;有这两味美酒、佳肴下肚;确是无上的赏受。

然而;宴席上的气氛却异常的冰冷;甚至有些尴尬。

终于;太上皇放下了酒盏;长长地吁出一口酒气;将自己的语调尽可能地保持住平和;以免带出胸中的怒气;有失身份。“不知道姚卿是不是还记得;孤与姚卿相识多少年了?”

“回太上皇;自武太后万岁通天元年算起;将近二十年了。”

“而这二十年里;你我君臣关系虽不算亲近;但也可以说是相互信任。如果明天你被下狱鞫问;你想孤会怎么办?”

“明天?”

“是的。即使孤贵为太上皇;也不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性情谦和的太上皇很少这么直率地讲话;看来他真是动怒了。

姚崇觉得;这种绕圈子的谈话方式对他极为不利;便道:“太上皇;臣愚钝;您讲的是不是明天臣也可能会因与张相公相似的缘由入狱?”

一向贵重的太上皇突然走下了他的坐席;来到了姚崇的面前。“张说与孤相识也有十年了;这一次入狱虽说是他行为不谨所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杀了张说;却会伤害到许多人。”

姚崇此时早已离开了坐席;叉手侍立一旁;低声道:“太上皇所言极是;第一个受伤害的就是皇上。杀了张说;损害的是皇上孝悌的贤名。”

这话大有深意;也着实出太上皇意料之外。太上皇原以为;姚崇一定会以唯护太上皇与宋王的声名为说辞;然后太上皇再教训他以为臣之道'奇+书+网'。谁想到;姚崇一下子就把事情捅破了;太上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在尴尬之时;一名小宦官悄悄地走到近前跪倒;“皇上来给太上皇请安。”

皇上来得正是时候。姚崇心中总算安定了。皇上接到了高力士传过去的消息;直等到这边晚宴过半方才出现;这说明皇上同意了他在信中的建议。

皇上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常服。进得殿门;皇上向太上皇跪拜行家人之礼;然后;姚崇郑重其事地向皇上行了大礼。

待皇上坐定;姚崇突然向太上皇与皇上跪倒;顿首有声;惨言道:“臣向太上皇与皇上请罪。”

“又怎么了?”太上皇深知姚崇花样百出。

“臣为一己之私;排挤张相公。请太上皇与皇上治罪。”

就着太上皇与皇上都在;姚崇采用了这种近乎逼宫式的要胁;如果奏效;不但张说的事得以解决;还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毕竟;太上皇与皇上虽为父子;却没有谈心的机会。

太上皇与皇上却面面相觑;吓了一跳。不过;太上皇很快就清醒过来;缓缓道:“请罪的事情咱们先放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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