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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 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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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在我面前大肆演绎此曲,不过是笑话我一介武夫。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万想不到曲中真意,我心领神会,或者,他是故意奏给我听。只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殊不论乐者心境与否,此等好曲,若是没见了凤飞,岂是可惜? 

  腰间长剑贯虹而出,趁着半曲未完,我手臂一抬,足点清风,势如鸠燕盘桓于蘅篙之间,随着凄野的琴音左右游离,反反复复,倒似了眉来眼去。 
  忽尔音调一转,滨临豪放,我顿时腾身而起,急踏蕙枝,转首时,已是凤凰翱翔于九天苍穹。………… 

  琴乍停,舞顿止。41C6E20911B9B3秋之屋欢迎您 
  我转身,看到一脸惊骇的宇文。 
  没见过这么稀罕的神情,岂能放过?我径直朝他走去,边走边说:“小时候娘常教,现在身子重了,倒是舞不起来了。” 
  他沉默半晌,将适才乍现的表情纷纷收拾,道:“你娘定是很了不起的舞师。” 
  “哦,何以见得?”我饶有兴味的瞅着他,心里却像捣翻了五味瓶。宇文,直接夸我一句你会死吗?看来想从有的人嘴里掰出点好话,不用逼的还真不行。 
  “看…你……”对方生涩吐出两个字,在看到我脸上洋洋洒洒的笑意后,便像含核吞枣一样禁住口。 

  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死死按住太阳穴,实在不知道这个人是太过木讷,还是有意气我,只得无奈转了话缘:“宇文可晓得天下舞中第一人?” 

  “谁不知‘艳裳一舞驾云娉,百万吴师朝复来’。舞中至绝,当吴女庄姬莫数。” 
                  说的不错,我手中剑一收,敬待他的下文。 
  “昔年吴先王为防兵权旁落,宴请吴国司马东方御。既设得是鸿门宴,这杯酒释兵权一计又说何容易……… 
  ……全因庄姬舞惊天下,宴上献一舞‘艳裳’,便让吴司马平交了兵权。在场多少文臣雅士掏胸挖腹,却只落得个才尽词穷,绘不出艳裳半点丰姿。”平平淡淡的语调,说出的却是满腹仰慕的言辞,若不是知他身在西疆,还真以为是哪个风流不羁的世家子弟。 
                  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庄姬是我娘,我爹就是吴国司马,可惜早被奸人害死了。” 
  他无不诧异抬头,虽然面上全无表情,但只这一动作,已让我胸中了若他到底有多惊奇。 
  “你爹死了,那庄姬…………” 

  我‘噗哧’一笑:“这还用问,当然是跟大奸人跑咯。”真是无关紧要的话,“宇文,你中意我娘又有何用,不如关心关心东方好了。” 

  他脸一侧,神色清敛:“宇文不知东方城主在说什么。” 

  努力摆出一张极端委屈的脸,期期艾艾对着他,胃里却早已笑了个七荤八素。我不懂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开心,时时刻刻都有想笑的冲动。家国如是,战场如是,挥鞭抽狗的时候亦是如此,就连现在两个人的对话中……,真不知道这些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半晌,他才讷讷的拧回头,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喃喃道:“可惜了你这体格,看来是跳不成‘艳裳’了。” 

  我一口气儿没岔过来,顿时间笑得昏天黑地。 
  ………………… 

  有人朝朝击琴,我自日日剑舞。 
  宇文则说我手中的剑太过轻浮,折煞了舞的玄机,于是很自然的将那把‘犀角刀’递到我手中,谁都晓得我有多讨厌那把刀。 
  “你以为你是谁。”我气极,拿这么个庞然大物叫我来舞,分明是要让我难堪。我当着他的面狠狠将刀砸进百尺深的潭中。 
  他二话不说,纵身跃入潭底。…为了那把陋刀,他连命都不要。 
  ………… 

  木漱族的服饰很难看,宽宽落落,庞大而繁复,里三外四结结扣扣比吴中的朝服还要显得累赘,简直就是我所见过的最丑的东西。他们称作…“圆衣”。 

  穿着这样的衣服,提着这样的刀,连自己都觉得滑稽。却独自一人在背地里浑然忘我般练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将手腕都快要挥断了。好像舞上了瘾,很奇异的思绪,若一滴水,掉落在无波的镜面上,荡起小小的涟漪,却比烈火硝烟的战场来的更让人兴奋。如果他能够喜欢,就是右手随着那把刀一起飞出去也无所谓了。 

  夜阑人静,草木芳菲。伴着他一曲‘长陵’,我将一套‘圆衣舞’跳得翩若惊鸿,狡若游龙。 

  唯独一次,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东方其实很美。” 
  是舞美还是人美亦或是刀美,没有人想去刨根问底。如果只是喜欢看这样的舞,东方也愿为宇文跳一辈子。 
  只是‘长陵’……,真的能够就此长陵么? 
  、、、、、、 

  “何渝,先前是谁说人非草木。”浮云过眼而散漫,曾有忘我无心之言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明知不可信不可求,我却仍愿赌上一赌。 

  “何渝刚才只不过是………。罢了,反正你是不愿跟我走了。倒也省心,这牢锁坚固非常,凭何渝之力也未必能斩得断。” 

  我晓得你刚才只不过是安慰我,现下又不过是安慰你自己。何渝这个人,总会给人一种出世清澄的感觉,眉宇间却又带着徐徐暖色。他是大夫,然而没有人称他大夫,人们叫他少司命,又或者方司命。何渝以前说过,‘病由心生’。司命是他,读心是他,之所以为天下名医,天下有什么病是他不能诊的?……天下又还有什么事是他方何渝看不透的? 
  最后一口酒入肠,索然无味。家乡的酒很淡,就像有的话语一样丝毫没有半点说服力,所以不必说出来。然而这酒虽清凉若水,却温存得让人心酸。 
  ………… 

  “走了?” 

  “再不走要赶上那女人给你送晚饭,被发现了不好。” 

  “………” 

  有人出去,有人进来,前后不过半柱香,我已换了一个世界。 


  5 
  “翠儿,宇文城主现下在做什么?” 

  “他正在摆酒设宴,召集四方………”她有些迟疑,甚至没有把话说完整,我已了解她此番顾虑为何。四方……,这两年来邺城版图一扩百里,周边远近不论长久部族还是稍有新兴之地皆被我连盘攻下。除此之外,只余沙漠草泽。这四方又从何而来? 
  撇一眼似乎正在斟酌着该不该跟我讲些什么的丫头,我问道:“翠儿,你说,他是不是把番地都还给了众族?” 

  “子昊那个笨蛋,说什么要这么大个地盘也没用,他能力有限又管理不过来,还是像以前那样子就好。翠儿即使是个丫头,也知道城主攻下那些领地有多不容易,真是没见过他那么笨的笨蛋。” 

  刻意忽略回答中极其亲昵的称呼和毫无间隙的语段。翠儿不过是个丫头,怎会明白宇文一番作法实在是逼不得以。那家伙并不笨,能把我关在这里足以证明他暗地里废了多少周章。我就是再懵懂,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也断不可能仍旧蒙在鼓里继续自欺欺人了。 

  东方琅身为吴国将军,直属朝廷,纵使称霸一方,也时时刻刻在此以身待命。只要吴天子一句回师,我必然当机立断,就算邺城是诸侯国,东方依然是吴天子的朝臣。 
                  就是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 
  当今局势纷繁复杂,东吴南楚,西北诸侯。吴楚交战三年,楚败,以致国衰不足以抗吴。东方有吴国撑腰,吴王调发身边重臣,本有它虑。而封我做一城之主,名为镇西,实为征西。所以才任凭我四处烧杀抢掠,开疆劈土。宇文一族不过是割地为主,钥城不过是形式上附庸吴楚之中的吴国罢了。若单单以诸侯国名讳占据如此大的势力,天下霸主必防患于未燃,吴国先诛,楚国再诛。他区区绵力何以抗吴楚?再者人心背向,那群恶狗本就不服,又畏惧我武功卓绝镇宇之威,暗地里蠢蠢欲动。他只得做了个顺水人情,从此西塞城城相扣,礼尚往来,我一个大恶人被关在这里,还有谁还会不服他? 

  我对翠儿说:“宇文倒真是劳务缠身啊,忙得连都不记得这里还有个囚犯听候发问了。翠儿,这几日若不是你照顾着,我恐怕早已饿死在这里都没人晓得。” 

  “城……城主,翠儿只是………子昊他……他大概是太忙了………翠儿本就应该………城主不要这样说……” 
  她越说越紧张,越说越语无伦次,我连嘲笑她的兴趣都懒得提起。看吧,现在不是我把你当狗,只是你习惯了作条狗,听我说一句好话都能稀罕成这样。以为穿成这样就是个人了么?简直太荒诞。 

  我记得初来邺地的时候,这里的百姓正在闹饥荒,吴王未调给我一兵一卒,倒是发了我万两金银。本来就是个鸟不生毛的黄土坡,再加上这里的汉姓没有地位,让我如鱼得水几天之内买下大批的饥民供我差遣。印象之深,我第一个买下的,就是翠儿。 
  那时候她头上插了根稻草跪在破落的街口,面前横摆着恶死的妇人尸体。那丫头希望我能给她六个铜钱,说六个铜钱可以买到对面人家的一张草席,都已经讲好价了。 
  她没有名字。我随口说了个‘翠儿’。 

  她说她本来是想把自己卖给人家作媳妇的,可是很多人走过场也滞留过,……却没人出得起六个铜钱。我一时玩心大起,告诉她现在我不是把你买了么?她神色灰暗,小声说,她只配给我做条狗。 
  ……我告诉她这里所有的人都只配给我做狗。 
  她一愣,就站在我身后,眼泪扑涑涑的掉下来。 


  后来,后来的后来,我一直在想,当初为什么没有把她叫做‘六钱’什么的,而是要叫她‘翠儿’。当宇文指着那个满脸灰尘努力吹着灶火的丫头问我“她是谁?” 
                  我答“我唤她翠儿。” 
  他讪讪道:“翠儿,好名字,玉中之冠,出类拔萃。” 
  我一笑了之。 

  翠儿……我好恨! 
  我脑中的悬丝未定一掌击上她胸口,虽然隔着栏杆,虽然我的手没什么力气,但她到底还是痛得呻吟一声。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她身上到处都布满了错综复杂的鞭痕,那是前些日子我打的。只要我喜欢,任何一条狗都能被我打得皮开肉绽,十天半个月不见好转。 

  “城主,您的手……您的手上有伤啊,翠儿………翠儿自己来就是。”她急急说着,一边还担心的审视着我的手。然后竟真的跪在我面前,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朝自己脸上煽去。我错愕的瞪着她,直到她扇红了脸,嘴角开始淌出血。“够了!你发什么神经。” 

  她停下来直勾勾看我,仿佛要把我穿出一个洞来才甘心。 
  “那城主您的手…………” 

  我看看自己的手腕,挑断筋脉的地方已经长合,只余下淡淡的红痕,宇文的力道掌握得极有分寸,显然他对伤到我没什么兴趣。只可惜昔日惊绝天下的武功已不在,再也没有人会惧怕东方了。 
  我刚想说“不碍了”,就听见叮呤哐噹一阵粗鲁的开门声,几个仆从装扮的人走进来。BC秋之屋欢迎您 

  “夫人……您的脸。”带头的是个瘸子,他骇然的看着翠儿,然后又转头对着我,恶狠狠的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夫人,小的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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