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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个穷木匠,虽说读过几年书,练过几年字,但终究一事无成。而卿仙到底是书香门庭女儿,兰心蕙质,温柔聪明,又善绘画,她竟爱上了他这穷小子,简直带点神话色彩了。
就在刚才,他把要去金家当徒弟的事说与她听了。卿仙也显得非常高兴,大眼睛里闪烁着幸福而憧憬的光辉。两人依偎着说了些知己话。既为将来的光明前途高兴,又为目下的短暂离别感伤。
姜华雨道:“卿仙,我叫唐小弟借卖糖的机会到你家后门送口信时,我还担心你出不来呢。”
卿仙道:“一听他说我立刻就来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来?”
姜华雨道:“你出来你娘知道吗?”
卿仙道:“不知道。要是她知道我就很难出来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一年来我替人画画也存了一些银子……”
姜华雨一阵感动,捏起她的手道:“卿仙,真苦了你。像你这样的小姐,不该替人作画的。”
卿仙微微一笑,又道:“这一年来,我娘常来烦我,要替我找人家。我虽然一直不答应,但又不知道你那边究竟怎样了,因此我心里也没底,慌得很。天天焚香礼佛,总算天可怜见,到如今有个盼头了。”
姜华雨道:“是啊。多亏了林管家。我想到金家学艺两年,出来自己重新开个作坊,金家又会照顾我生意,我再勤快点干活,大概三五个月就能挣到娶你的钱了。”
卿仙粉脸一红。两人又说了会话,见天色微明,卿仙便先回家了。临走时她又郑重地对姜华雨说,无论如何她一定会等他的。姜华雨望着一步三回头的美娇娘,自然心头百感交集。但也益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金家学出个样子来。绝不辜负了卿仙的一颗痴心。
又过了几日,姜华雨把卖掉作坊的碎银遣散了两个帮工,把自己所有的家当卷成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走出村子半里多地来到一个摆渡口。林管家早在那儿等他了。见他过来,便招呼他一起上船。舟子用长杆点离岸边一路顺水而下。路上无话,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便来到桃花村地头。
两人上了岸,姜华雨见这桃花村非常大,总有上千户人家,处处青瓦白墙,绿柳掩映,一派富庶大村落气象。村头即有两家木作行,门前空地摆放着一些正在阴漆的家具,其式样和手工让姜华雨为之羡慕不已。林管家在前带路,边走边道:“小姜,开眼了吧?等会儿进了村子还有你瞧的。这桃花村上上下下可都是金家的子弟哪。”姜华雨听了暗自乍舌。
进了村,走过七八道弯路,来到村后一座大作坊前。这间作坊比姜华雨以前看到的所有作坊都大。只见好一间大屋,里面总有六七十个匠人在操持各种大小家具。斧凿丁丁之声不绝于耳。再加上师傅的吆喝声,徒弟的答应声,形成了一片热热闹闹的工场气象。满地的刨花更是堆起了寸把来高。作坊边上一处晒谷子的空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巧家具。有好几个匠人正在为这些成形的家具刨光,打磨,揩漆。
姜华雨一看这儿,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这些琳琅满目的家具,这些手艺高超的匠人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和喜悦。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在这里学到一身真本领。
就在这时,忽听作坊里一声喝骂:“你个笨小子,学了三年还不会做这线脚?!”作坊里顿时安静下来。姜华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听林管家小声道:“我们先进去。”说着便带他进了作坊来到场中。
只见屋里坐着一条高胖的汉子,正在那儿骂徒弟,见林管家进来,便咧嘴笑道:“林大管家,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林管家道:“金师傅,小弟好久没给您请安了。这儿有点我妹子做的糕饼点心,您尝个鲜。”那金师傅见递来的果盒精致,便接下道:“林大管家真客气。每次来都要你坏钞,倒叫我不好意思。”
两人寒暄一番后,林管家便问道:“金师傅,刚才我听你好象在发火呢?”
金师傅道:“嘿!说起来恼人,你瞧这小子,进门三年连一个梳妆台的底脚花纹都做不齐整。”那被骂的小伙子低着头白着脸不敢吭一声。姜华雨偷眼望去,见他身前摆着一个梳妆台,木工精致,尤其是底脚花纹,刻得是富贵吉祥大牡丹,边上数片大叶衬托,显得豪华逼人。
姜华雨看了,不由暗自咽下一口唾沫,心道:“这样还不齐整?我要能做到这等水平早就赚到几十金了。”
林管家上前看了看梳妆台道:“金师傅,不怕您笑话。就我这外行看起来,这线脚做得相当不错呢。”那小伙子一听,面露喜色。
“你还高兴了是不是?!”金师傅显然看到了他的表情,一声大喝又吓得他浑身站得笔直。“小三子,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看仔细了。瞧我是怎么做的。”说着,金师傅来到梳妆台之前,边上一小徒忙不迭地递上一把蜈蚣刨。这种蜈蚣刨刃阔二分许,一木之上衔参差十余小刀,如蜈蚣之足,是专门用来做精细活的特殊工具。
谁想金师傅一挥手道:“用不着!”只随手拿起一把简易小刀便附下身子修起了花纹。
林管家来到姜华雨身旁,轻声道:“你眼福真不错。金师傅已经有几年没亲自出手了。注意看。”其实姜华雨早就在全神贯注了。
却见金师傅手中小刀“刷刷刷”几下挥舞,刨花如雪片飘飞,转眼之间便站起身把刀一扔,轻拍双手道:“看,这才叫富贵牡丹!”众人仔细看去,不由发出一片轻声赞叹。原来金师傅只寥寥几刀,却把原先那朵牡丹雕得活了!每片花叶竟都显出一股勃勃盛放之机,令得整个梳妆台好似被花团烘托起来。
“你哪个是什么?是死花!好好学着点!”金师傅一边训斥,一边坐回藤榻。那小伙子喏喏连声,把梳妆台搬了下去。不少木匠忙围上去仔细揣摩。
林管家拍手道:“好一把点金之刀!金师傅,今儿我真开了眼!您不愧是金家木行的三当家,就凭刚才这一手绝活,我看不光是苏杭去得,便是到北京城也能闯下个大名堂。”
金师傅得意一笑道:“我这不过是耍着玩呢。我们金家要真能扬名天下,还得靠我大侄子了。那孩子真个是公输班大仙转世。那手活计,连我见了都服!”
林管家道:“哦,是金怀碧少东吧?他不是去了广州了吗?”
金师傅道:“是啊。他十七岁那年就学全了我们金家所有的活计。在江南是找不出对手了。他爹只好送他到广东去,听说那儿的家具制作亦自成一派。他去了两年也快回来了。听说他把岭南数省的木匠都震服了。我大哥真是有福气啊,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林管家拱拱手道:“那我先恭喜了。金少东一回来,金家的事业又要蓬勃大发展了。”
金师傅道:“好说好说。咦,说了半天还没请教林管家来此有何贵干?”
林管家将姜华雨拉上前道:“前儿我跟金二当家说了,让这孩子来贵家学点零星手艺存身立世。他叫姜华雨。华雨,还不快拜见金师傅。”
姜华雨连忙上前一头跪倒。
金师傅口中连称不敢当,但身子却没动,受实了姜华雨的三个响头,然后才打量他一番,大大咧咧道:“既是二哥答应了。我自没得说。只不过不晓得他能不能吃苦,资质怎么样?别像刚才那傻小子般,来三年都学不成什么东西。”
姜华雨忙道:“我能吃苦,我能吃苦。”林管家悄悄在后面用脚尖一踢他。姜华雨猛然惊醒,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恭恭敬敬地递上去道:“徒儿姜华雨的一点心意,还请师傅收下。”
金师傅看着林管家道:“这算什么呀?”
林管家赔笑道:“这是孩子孝敬您的一点意思。至于学费他会另付。”
金师傅这才收了银子,一笑道:“哦,既如此。那我不耽搁你们了,你们先进去和我二哥说话吧。”
告辞了金师傅,林管家带着姜华雨通过作坊,后面是一片大宅院。虽是木工人家,却也一派大户气象。只见大房小屋,曲径回廊,重重叠叠。在一个院内小工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一间堂屋。堂屋里坐着一位貌似帐房,高瘦严冷的中年人。他那两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倒教姜华雨心里忽地一抖。
经林管家一番介绍,他才知道这中年人正是金家二当家金仲年。专管木行内外一切细务。他和老三,也就是外面的金师傅金季年不同。金老三人粗活精,专管手工,授徒。他却粗通文墨,管着财帐杂事。至于金家老大金伯年却常年在外,专与客人打交道。
当下见了面,姜华雨缴了八金学费磕头已毕。
林管家道:“仲年兄,我就把他交给您了。您多照应啦。”原来林管家老婆是金仲年的表妹。而林管家的亲妹又和金仲年的一个表兄是夫妻,因此两人也可以算得亲戚。再加上林管家这人很有人缘,一番恳求之下金仲年总算破例收姜华雨进门。
金仲年听着话,又细看了几眼姜华雨。不知怎么地,他从心底里很厌恶这个一身土气的年轻人。但答应在先又不好收回,只得道:“行啊,老林。”
接着,又转头对姜华雨道:“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小伙子,你虽然是林管家介绍进来的,但只要干活不卖力,不合我们金家的意思,我也照样可以赶你出门。”
姜华雨自然连声答应。林管家虽然听出金老二言中之意不甚喜欢他,但也没办法,只得向姜华雨又关照叮咛了几句。然后便向金仲年告辞,自去办事去了。
姜华雨见林管家离去,心头忽然多了一阵惶惑。尤其是面对冷冰冰的金仲年,完全没了刚才站在作坊门口时那股激动的心情。正当他有些忐忑不安之时,却听金仲年道:“你起来吧,我先支一套衣服给你,明儿你就到外面作坊好好学着去。吃饭睡觉的地方会有人告诉你的。我们老当家现在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如果看你还行,就正式办个收徒仪式,你可机灵着点。还有,没事别进二门。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姜华雨一边答应,一边心头暗自庆幸,说实话他还真不愿到这里来。
这以后,姜华雨就在金家住下了。时日过得飞快,转眼三四个月过去了。
姜华雨在金家作坊干得可谓是如鱼得水。他本来就有天赋,有基础。之所以始终做不出好家具,实在是环境所限。而如今到了这里,正是发挥天赋才力之时。他学什么都极快,无论多难的活计,到他的手里一点就透,一透就巧。
而且时常有些奇思妙想,加入家具的设计中,显得新颖而别致。再说他又读过几年书,胸中有些丘壑,手中做出来的东西竟都带着一股书卷气,文士气。
因此很快便在一般同门兄弟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