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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是一种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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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幻觉与错觉。

刘继明常常会沉浸在幻觉中,一任幻觉的驱使。在下面这首《我看见衰老提前来临》中,我们会发现刘继明是如何地将视觉、听觉、触觉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它们构成了一个幻觉的网络,诗人在这幻觉中将一种生命的易碎感、流逝感表现得非常极端。

我看见衰老提前来临

象一头发疯的野兽

青草纷纷夭折

花园满目狼藉

我听见衰老在门外嚎叫

死亡的天气预报

岁月啊,无处躲藏

露出了丑陋的尾巴

我触摸到衰老的皮肤

易碎的玻璃

四分五裂的骨骸,仿佛

内心的石头:炽热还是冷漠?

诗人的感觉是极端敏锐的,甚至是过敏的,它将衰老看成是发了疯的野兽,将衰老听成是嚎叫着的怪物,将衰老触摸成四分五裂的尸骸。这首诗主题极为单纯,但是在感觉方式上却是复合的、错乱的,具有一种阴郁悲绝的气息,渗透着诗人几近疯狂的幻觉。

但是诗人并不是一个失措的人,他的幻觉是用爱武装起来的。在《儿童乐园》一诗中,我们将看到这种〃爱〃──如果我不能做你们的父亲就让我做你们的看门人。

新开业的游乐场

这城市的稚嫩心脏

植根于谁的手掌上?

我看见孩子们的笑声

在低空飞翔

像浮出水面的荷叶

互相碰撞着,发出

悦耳的回响,一张张脸

擦洗得比早晨还明亮

而恐惧隐蔽在笑声的背后

一场蓄积已久的谋杀,像一条蛇

正悄悄爬行于公园的某处

我嗅到了空气中的哭泣

以欢乐的名义

即将从生活的瞳仁倾泻而下

〃让我做你的父亲……〃

我摩挲着一个孩子的脸颊

喃喃地恳求

我的手像一把伞

在她的头顶缓缓撑起

但她毫不犹豫地跑开了

哦,既然不能做父亲

就让我在这儿

做孩子们的看门人

让世界敞开,让内心合拢

用我的身体,去独自对付

那迎面而来的死亡

此刻,在游乐园里有的只是孩子们的笑声,父母们甜蜜的目光,谁也不会注意一个忧郁的诗人,他将这一切感受为一种危险,而且是即将来临的死亡的危险。〃而恐惧隐蔽在笑声的背后/一场蓄积已久的谋杀(奇*书*网^。^整*理*提*供),像一条蛇/正悄悄爬行于公园的某处/我嗅到了空气中的哭泣/以欢乐的名义/即将从生活的瞳仁倾泻而下〃。诗人感觉到了,他敏锐的嗅觉帮助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杀机,他是多么担心这些孩子,然而孩子不能理解他,它们对这着诗人摇头,将诗人的关心摆在脑后。〃‘让我做你的父亲……'/我摩挲着一个孩子的脸颊/喃喃地恳求/我的手像一把伞//在她的头顶缓缓撑起/但她毫不犹豫地跑开了〃。这就是诗人的遭遇。因爱而失措,因爱而极度地失望,产生的幻觉心理──诗人在幻觉的驱使下,因极度担忧,陷于某种僭妄之中。

再如《身体的秋天》:

大地慢慢松驰

仿佛中年的子宫

天空却更远了

多余的事物相继剥落

只剩下回忆,光秃秃地

如一棵树,站在清瘦的风中

感受到了近处的寒冷

而我的身体浸入水池

像一朵早年的玫瑰

作者将〃回忆〃比喻成一棵站在清瘦的风中的树,进而联想到自己在〃近处的寒冷〃,这种感觉又直接化为〃身体浸入水池〃的触觉以及〃象一朵早年的玫瑰〃──凋零枯萎,在风中失去光泽和活力的视觉感受。

诗人对于他的感觉是忠诚的;丝毫也不虚伪。诗人在《流水十四行》地16首中写道:

如果婚礼和葬礼同时举行

有何庆祝可言?

如果神取下肋骨

是为了让我终生残疾

我为什么要感恩?

如果语言日益饱满

而精神越来越委缩

我为什么要写作?

如果美味佳肴

只能加重肠胃的负担

我为什么要赴宴?

我在梦中原谅了我的身体

但身体并不会饶恕我

当我醒来,我将被我自己淹死!

诗人对自己的生命体验是那样地细致,他写道:我在梦中原谅了自己的身体,但是身体不会饶恕我,当我醒来,我将被自己淹死。诗人没有掩饰自己身体的欲望和精神的欲望之间的冲突,对自己的身体行存在是悉心地加以分析,而不是厌弃。这种对身体感觉的重视构成了刘继明诗歌的独特的艺术性。

通感的使用使刘继明的诗歌具有了一种特殊的张力。刘继明善于捕捉瞬间的感觉、印象,将之进行艺术的创造和加工,加入主观情感又保留原生态感觉的鲜活。这是一种直觉主义的诗歌写作,它使作者可以直接进入和自然以及生命直接相通的领域,通过感性直接和生命的真理以及自然的奥秘契合。这方面刘继明的追求是自觉的。

二、真理

刘继明诗歌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这种力量有时是邪恶的,它攥住了你,以一种向下的力使你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但是你无法摆脱,因为你感到诗人直接打开了平时不敢打开的那一隅,它让你看到了生命在本质上的虚无和悲观的图景。《去公墓的路》:

一张从前的脸

结在路边的枣树上

秋风萧瑟

所有的人都是亡灵

〃离公墓还有多远?〃

孩子的声音,像夭折的

果子;还没掉到地上

就已化为尘土

雨迟早要来

一场内心的风暴

迟早会堵塞道路

〃我们也许无法到达

但无时不走在

去公墓的途中……〃

〃离公墓还有多远〃?一句非常简单的句子方在这里是多么地使人震惊?而回答〃我们也许无法到达,但无时不走在,去公墓的途中……〃又是多么直接地点出了人世生活的真理,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难道我们每一个人不是正走在前往公墓的道路上吗?

又如《失眠者说》:

〃所有的人都睡着了

谁还醒着?〃

鸟睡着了

而树还醒着

羊睡着了

而羊圈还醒着

列车睡着了

而铁轨还醒着

雨睡着了

而风还醒着

眼泪睡着了

而悲痛还醒着

身体睡着了

而床还醒着

交易所睡着了

而股票还醒着

商场睡着了

而商品还醒着

所有的事物都睡着了

活着的人都睡着了

只有死者还醒着

包括电脑、钢笔、盲目的手

包括里尔克和布罗茨基的《哀歌》

是的,都睡着了

笑声睡着了。欢乐睡着了。梦睡着了

爱人也睡着了,永远睡着了

而爱还醒着,灵魂还醒着

像一个受惊的婴儿

开题第一句〃所有的人都睡着了,谁还醒着?〃这是一句具有悖论色彩的日常口语,然而这样的句子却具有哲理的深度,世人都在昏睡之中,谁还能在这昏睡的世界上保持独醒?诗歌并没有就此止住,诗歌的发现在于突破悖论的僵局,在普遍之中找到特殊的事体,让我们寻到一丝慰籍,即使是及其微弱的慰籍。接着诗人写道:〃鸟睡着了而树还醒着羊睡着了而羊圈还醒着火车睡着了而铁轨还醒着雨睡着了而风还醒着眼泪睡着了而悲痛还醒着身体睡着而床还醒着……〃等一系列的排比句勾画出这个世界上不能睡着的事物,它们清醒着充当一种守护的使命,它们是昏睡的敌对形式,最后诗中写道:

是的,都睡着了

笑声睡着了。欢乐睡着了。梦睡着了

爱人也睡着了,永远睡着了

而爱还醒着,灵魂还醒着

像一个受惊的婴儿

诗歌在这里是在歌唱一种爱情,一种不因为亲人的离去而消失的永恒的情感,虽然他对于活着的人是一种折磨、一种刺伤、一种特殊的永劫不复的死亡。

十、诗歌在什么意义上感人

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捧读刘继明的诗歌,有时候我会泣涕涟涟,现在我还记得一个晚上,凌晨两点打电话给一个远方的朋友的情境,那晚我在电话中朗诵刘继明的《流水十四行》……

一种诗歌,它在什么样的意义上是感人的,而且感人至深?我也许可以从技术上分析刘继明的诗歌,但是我感到将一种内心的感动传达出来是极为困难的,而且也不会有两种感动它会是一样的,同样一首诗歌,对于不同的读者,甚至对于同一个读者在不同的情境下,它的感人的意味是不一样的,如此,说出一种个人化的感动是有意义的吗?其实我也不认为对诗歌的分析是有意义的,因为诗歌绝对不是理性的产物,他是灵感的产物,是感性本身,用理性化的语言,是难以传达诗歌的本质精神的。一种诗歌分析,如果,它引起了读者对诗歌的深度兴趣,他让读者感到有必要将评论者所分析的诗歌找来读一遍,那它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答《市场指南》报记者范文琼问

今年第一期《文学报·大众论坛》版刊登了读者罗晓《令人惊诧的〃悼词〃》一文,对葛红兵先生的《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写一份悼词》一文中的观点提出了严厉批评,同时,质疑葛红兵先生的文风和学风,为此,《文学报》专门发了编者按,进而连续几期发表批评葛红兵观点的文章,接着《文艺报》、《鲁迅研究月刊》、《中华文学选刊》、《长江日报》等数十家大小报刊纷纷加盟,一时间,国内学术界和批评界议论纷纷。到底,我们应当用什么态度来进行学术研究,进而,我们如何评价二十世纪所走过的道路?就此事,本报记者采访了葛红兵先生。

记者:今年的第一期《文学报·大众论坛》上,有人对你的《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写一份悼词》提出异议,认为你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采取了揭隐私和全盘否定的态度,对此,你是如何认为的?

葛:关于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总体评价。我认为〃五四〃以来二十世纪中国新文化与传统中国文化(群体本位、道德本位文化)之所以不同是因为新文化是个体本位文化、感性本位文化,与此相应,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主潮是个体论感性文学思潮,从这个认识出发,那些代表了人类对自身感性生命的认同和张扬,代表了人类自我表达、自我认同的思想方向作品才能代表中国二十世纪文学,才有典型性,才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正是在这一方向上,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创作未能摆脱青春冲动型写作的粗浅状态。所以精神上的主潮文学作品,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恰恰没有表现出主潮文学所应当的成就和气魄。进而,它们常常被误读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旁支(上述观点构成了我的博士论文的主体)。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绝大多数人不能同意郁达夫、徐志摩等的浪漫主义写作代表了〃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学的主潮精神(也不能接受后新时期以来朱文、韩东、陈染、林白、棉棉等新感性写作)的原因。当然,传统的〃现实主义主潮论〃依然阴魂未散,这也是一个原因。

就此,我肯定了上述写作潮流,充分地强调了中国文学在这一方向上的成就。但是,显然他们并非〃大师〃,我所认可的那些作品也和以往大家所习惯的〃经典〃相去甚远,并不能为某些人所同意。但是我也希望,讨论者不要因为我所认为的好作品和他所认为的好作品不同,就说我完全否定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他应当知道我只是否定了他所认定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进而认为我的学风有问题。

记者:提到〃大师〃,你的文中说到:〃我宁可认为这个世纪最伟大的文学家是王实味、遇罗克、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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