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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更多的东西。慢慢的，有些事情大小姐也开始交给我去做了，而我也不负所望的办得很好。渐渐的，我在水府里开始有些地位，不再像以前一样是奴才的奴才了。
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九，大小姐带我去见了水老爷子。老爷子随便的问了我几句话，我也小心的答了。从头到尾老爷子都是笑呵呵的，就像一个弥勒佛，可他的目光却犀利得让人害怕，逼得人不敢直视。不过，从那天起我便不再是水府的家奴，老爷子亲手烧了我的卖身契，然后给了我一块名牌，我正式成为了水家的人。这之后，我依然跟在大小姐的身边，替她、替水家办事。
大小姐已经是双十年华了，苏州城里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已为人妻子了，可她却一直未曾婚配，老爷子看来也不急。我不解，也不知大小姐是如何看出我心中疑惑的，她笑着告诉我说如果不是能够与她相匹配的男人，她宁可终身不嫁。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呢！我常常这么想。
闲暇的时候，大小姐喜欢弹琴。她的琴艺很好听，我在一旁听着，偶尔也会趁这个时候偷偷的看着大小姐，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真的很美呢！每看一次，我便会在心中赞叹一次。甚至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猜想，天下间真的有能够与这样美好的女子相配的男人吗？
那时候，我以为日子会像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有一日，大小姐告诉我她要上京城。那是初春的一个早上，大小姐把我找去告诉我她要上京与三大世家的杨家谈一笔生意。我以为自己这一次也会同以往一样与她一同前去，而且大小姐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可谁知道就在出发当日，水家在郑州的十几家商号同时出了事，我便被大小姐留下，派去了郑州。
后来，京城出了许多事情。大小姐与柳、杨两家少主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四个月后，大小姐回来了。她回来的那天，我正在帐房核对帐目，听到消息，我想也没想的立刻赶去了大小姐的回雪阁。
莲池边，大小姐就站在那儿。满塘荷叶，偃仰倾侧，池中芙蕖开的灿烂，风姿万千。我轻轻的走过去，在她的身后站定。
“大小姐。”我轻轻的唤她。
“涟，你来了。”大小姐并未回头看我，只是轻应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于是，我便在她身后与她一起看着这莲池。
也不知站了有多久，大小姐忽然转身来看我，笑着问我：“涟在看什么？”
“我在看大小姐看到了什么。大小姐看到什么了吗？”我问。
“呵呵，涟，你寂寞吗？”她盈盈的笑看着我，那眼神说不出有多温柔。“我不在，涟一定很寂寞吧。”
我沉默了，没有回答。寂寞吗？我不知道。
“涟，这儿……”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轻轻的摩娑着，无限珍惜的说：“这儿有我最珍贵的宝贝。以后，有他陪着我们，我们谁也不会寂寞。”
八个月后，大小姐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一天，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她虚弱的抱着怀中那个睡着的婴孩，幸福而喜悦的对我说：“涟，他叫无曳。”
（中）
“曳儿，娘的好宝贝，乖乖睡觉，快快长大。曳儿，曳儿，娘的好宝贝……”回雪阁里，大小姐温柔的声音轻轻吟唱着，她那无限慈爱的眼神深深注视着怀中沉睡了的表少爷。隔着一卷珠帘，我总是在外默默看着。
无曳，无曳，水无曳……
在心中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忽然间，我仿佛明白了大小姐的心愿。
是想要挣开一切束缚去到那个人的身边吧，甚至是拋弃一切，只要能够和那个人在一起。可是却不能如愿呢！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被世俗名利所累吗？
“涟，涟，涟……”白嫩的小手轻轻拉扯着我的长衫。表少爷仰着精致粉嫩的小脸，朝我张开他那白藕般的短小手臂。
表少爷有一双和大小姐一样漂亮的眼睛，从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那是他刚出生的第三天，当时他正在襁褓里睡着。我从大小姐手里第一次接过了小小的他抱在怀里，却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醒了，明亮的眼睛就那样张着，一眨一眨的看着我，都不累。那是一双真正清澈纯静的眼睛，不含半点杂质。从那里面，我看到了自己。
“涟，涟……”表少爷总是这么叫着我的名字，从他第一次学会喊我名字的时候开始就是这么唤着的。我一直记着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回雪阁找大小姐。刚进门，刚学会走路的表少爷就突然摇摇晃晃的扑了过来，嘴里模模糊糊的喊着几个单字。
“大小姐，表少爷在喊你呢。”我小心的抱起了他，走向一脸温柔笑意的大小姐。
大小姐看了看我，然后摇着头说：“不对，曳儿喊的是你。他在叫‘涟，涟’，你仔细听听。”
我当时非常吃惊，不觉怀中幼小身子的凑近。小小的手臂勾在我的颈上，奶声奶气的不跌声的向我喊着：“涟，涟……”
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那确实是我的名字，涟。呆呆的抱着表少年怔在原地，我分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只觉得自己的名字被这样纯稚的声音唤出来，就连心也变得干净起来。
“涟，涟……”稚嫩清脆的声音带着些被人忽视的不甘和哀怨。表少爷大力的猛扯我宽大的衣袖，一脸忿忿的看着我。
我起身，弯腰抱起了他。“表少爷，你怎么跑到帐房里来了？”
“涟，涟，带我去看花灯。”表少年企盼的看着我，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希冀。一晃眼，他已经长到四岁了呢，而我来到水家也已经有十年了。
我笑了，没有拒绝。表少爷还小，在水家，除了老太爷或是大小姐、二小姐，没人敢随随便便带着表少爷出门。也只有我，偶尔会抱他上街。看得出来，表少爷是真的很喜欢去外面玩的，每回出去了都是左蹦又跳的回来。
抱着他来到街市上，一盏盏的花灯已经高高挂起。八月十五中秋节，赏花灯、猜迷语，街上到处都是人。表少爷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什么都觉得好玩，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尝。左手抓着两支糖葫芦，右手提着一盏兔子花灯，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涟，我要小糖人”，“涟，我还要核桃杏仁糕”。急起来的时候，他就用抓着糖葫芦的小手不停的拍打着我的肩膀，吵着闹着要给他买。
一圈逛下来，灯暗了，人散了，表少爷也累了，趴在我肩头上睡着了。回到水府，远远的就看见大小姐等在回雪阁外。月光盈盈，照在她单薄的身上，形单影支。
那个男人，表少爷的生生父亲，我大概的知道他是谁。只是我从不觉得那个人配得上这样高贵、美丽的大小姐。我真的很想问问大小姐，那个男人是否真的值得她这样无限期的等待？可是，我从未问出口过。
“涟，回来了。”大小姐总是这样淡淡的对我笑。她一直对我很好，好得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对我，就像是亲人一般。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水家的一个奴才。是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涟，我要走了。”她目光平静，含笑这么说着。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从我接到那个男人和他的家族遇到劫难的消息时起我就知道了，这一天迟早要来。她是绝不可能坐视那个男人有任何危险的！
我面对着大小姐，什么也没有说。我或许应该阻止她，可我并不想这么做。而且我相信，大小姐一旦决定了的事，即使是老太爷也无法阻止她去完成。
“涟，我走了以后，曳儿就拜托你照顾了。”她眷恋的看着还在我怀里睡着的表少爷，目光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依依不舍。
“大小姐……”我皱眉，不懂。为什么要拜托给我？老太爷自然会照顾表少爷的，他一直都很宠爱表少爷，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老太爷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的。
“涟，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喊我‘大小姐’。”她抬头看着我，突然这么说。
我惊讶的看着大小姐。
“我一直都想听你唤我一声，哪怕只是一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小姐就走了。
站在大门外，我目送她坚决的背影离去。有一瞬间，我甚至想要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就像那天晚上，我最终还是没有照她的心愿唤她一声……
茫然间，我想到了表少爷，那个有着一双和大小姐同样漂亮眼睛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大小姐的托付吧，我突然想去看看他。
走到了回雪阁，我推开了表少爷房间的门。他就呆呆的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薄被。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红红的，忡得像个核桃般。见我来了，他抬起头无助的看着我。“涟，娘亲走了。”他低低的抽噎着，“涟，娘不要曳儿了……”
瞬间，我就明白了。他已经知道大小姐要走了，可他却并没有哭闹着留下自己的娘亲，而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哭泣。果然是个聪慧敏感的孩子啊！
两个月后，老太爷带回了大小姐的骨灰。
那个时候，表少爷正在回雪阁里练字。我走过去，轻轻的告诉他：“大小姐回来了。”他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那样的清澈宁静。
大小姐下葬那天，表少爷显得很安静。他既不哭也不闹，只是默默的捧着大小姐的骨灰罐跟在老太爷身后。
他真的很坚强，就像大小姐一样！当时，我这么以为。
晚上，我睡不着。看着天上的朦胧月光，我突然想到大小姐离开的那天晚上。我猛然起身，提气飞向加雪阁。推开房门，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表少爷坐在床上哀哀哭泣着。我走了过去，轻轻的将他拥进了怀里。
他趴在我胸膛上，终于声嘶力竭的哭喊了出来：“涟，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喊着我的名字。
“还有我，还有我在……”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我喃喃的说。
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哭泣了。可是那一晚，我却流出了眼泪。
（下）
走进回雪阁，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那是一支轻柔婉转的曲子，与大小姐的悠悠轻愁不同，抚琴的是水家二小姐水泾月。
见我进来，二小姐停下了琴声。“是涟来了啊。”
二小姐是三夫人所出，在水家的地位自然比是不上几位已故的少爷和大小姐。但二小姐给人的感觉是很柔顺，温婉的一个女子。她和大小姐的感情一直很好，自从大小姐过世后，二小姐就常常来回雪阁陪伴表少爷，而表少爷好象也很喜欢二小姐的样子。
“水涟见过二小姐。”我点头应了她一声，然后巡视了一眼房中，没有表少爷的影子。
“在找曳儿吗？”见我左顾又盼的，二小姐笑吟吟的道，“刚才湛儿和轩儿来过了，说是找到了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便带着他去园子里玩了。你去园子里找找看吧！”
“是。”向二小姐告退后，我又来到了园子里。
还没进去，就听见了远远传来的笑闹声，清清脆脆的，好不欢乐。走进园子，就看到与湛少爷和轩少爷闹做一团的表少爷。大概是跑动得太多，表少爷满头大汗，眉眼笑得弯弯的，脸上还沾了草屑，大概是在草地上打过滚了吧。
真是一派天真无瑕的欢乐景象呢！可是究竟又能持续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我知道，这种欢乐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不见的。
“涟，涟！”正在耍闹的表少爷发现了我，开心的笑着朝我的方向跑来。我蹲身抱住飞身扑过来的表少爷，用袖子轻轻的替他拭去额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