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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之佳人难逑-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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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双、春喜也懒得再拖着一身疲软爬上马车颠簸回到距城十多里的明园,点头称好。

  “麻烦掌柜派人知会老太君一声。”忘忘将诊疗器具归进挎囊,“春双姐姐,拿一把伞,随我就近走一趟,好么?”

  春双按下她,“你别动,我去叫那个人过来。”

  “不必了。”颀高人影闪身而入,“我说过,你在原地等,我便会找来。”

  春双看来茶,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忘忘凝目灯下的这张脸,“你竟然还记得第一次喝过蚀心汤后的种种?”

  “蚀心汤?”阎觐高挑一眉,“原来那个淡淡苦苦,勾勾粘粘,行经七窍,如水洗波冲带走一切的东西,叫做蚀心汤?”

  本来为他阎堡主式的表情颦起眉尖,闻他所言又瞪大美眸,“你记得那蚀心汤的味道?淡淡苦苦,勾勾粘沾?还有么?”

  “很稠很滑,很令人讨厌,令人不甘,令人无从抗拒……”他眸内闪过气恼,“终这一生,不想再食第二回。”

  “噗~~”忘忘忍俊不禁,“可是你,已然食了第二回呢。”

  他一呆,胸臆怦跳,热切盯她花容。

  忘忘猫眸一狠,“看什么?不许看!”

  “喔。”阎觐不舍别开眼,不过稍臾,又慎慎偷移回来在她花容上贪恋游移。

  她未觉,正沉浸在医者天性:“你只记得一回,该是喝了第二回的以后,方记起了第一回的滋味。这蚀心草委实奇异,竟然自相生克,既为毒,又为解,明日,定要多找些有它记载的书来看。”

  “它很讨厌,你还要看它做什么?”

  讨厌?她回神,见他俊脸五官皱成一团,再次失笑,“讨厌它的霸道么?那你先要自我讨厌才行,我觉得,它和你像个十成十呢。”

  
[第四卷:第二章(中)]


  “忘~~”

  啪!她打开他攀滑上手背来的毛手。

  “痛喔~~!”他搓揉遭击处,瞥她无动于衷,又叫一声,“很痛喔!”

  这类邀宠讨怜的姿态,是小觐的看家本领。他做起来,没有小觐的憨态可掬,却浑然天成不让人觉得突兀,着实诡异。“告诉我,你对首回喝下蚀心汤后的事情,记得多少?”

  “全部。”

  “全部?”不知怎地,忘忘感觉背脊泛出凉意。

  “是。你第一次撇下我,是在闹市。你对我说,带我去吃糖葫芦,教我站着别动,你转身走了,而后……”他故意留下载截话尾,凤眸幽怨地在她脸上打转,“我等到天黑,又等到天亮,再来一个天黑天亮……”

  死小孩!“这段跳过,还有呢?”

  “你领着我,指着一群在庙前行乞的乞丐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以前便是和他们在一起的。你说你去去就来,让我和‘朋友’先玩一会儿,而后……”他凤眸幽怨再添,却似咬着牙尾倾吐,“我被‘朋友’打得满头包,却不敢逃走,怕你回来找不到……”

  这讨厌小孩!“这段也跳过,你可以……”

  “你买了鱼给我吃……”

  嗯,算你有良心……

  “……一个人牙子在旁边对我评头论足,似乎还算满意,你收了他五十两纹银后,送我上了一辆满满是人的马车,告诉我说他们会带我去听书看戏……”

  “跳过跳过啦!”忘忘气极,拿起旁边的管笔当头敲下,“你所谓的‘全部’,便是这些?”

  “当然不止。”他突然前倾上身。

  “做什么?!”她猫眸内闪过警醒。

  他心下叹一口气,退回来靠在椅背,“我还记得,那时我便生出一个模糊意念,只在原地等你的话,你是不会出现的,于是,每一次我都追着寻你。”

  “拥有两生的记忆,什么感觉?”

  “两生?”阎觐挑眉,“哪来两生?”

  忘忘一愣:在外人看来,食过蚀心草,判若两人,可谓两生;而在于今的他来讲,拥有全部记忆,俱为今生今世?如此说来,传说中,因为放不下心中执念避饮孟婆汤的红尘男女,生命的轮回对他们,也是没有分别的罢?承袭着每一世的记忆,是福,是祸?

  “忘忘,在想什么?”

  她一笑,“既然你记得一切,也该记得你那时是如何唤我的呗?”

  “什么?”阎觐脸上懊恼起,躲着她的兴味目光,“不记得!”

  “这样啊。”忘忘意味深长地抿唇浅哂,“容我提醒你,叫声‘姐姐’来听听?”

  “忘忘!”他气闷。

  “不叫?这样不够乖哦~~”

  “忘忘!”他无奈。

  “乖,叫一声嘛~~”

  “忘忘!”他气闷加无奈,才欲说些什么,门被人自外面豁然推开——

  “忘儿!”

  ————————————————————————

  见到自家药堂内出现意外的人,且绝对不受他欢迎的人,明清寒连外交面孔也懒得搬出,冷然问:“阎堡主,似乎,您站错了地方?”

  阎觐敛袖微礼,“明公子,不请自来,还望鉴谅。”

  明清寒暗里微诧,与阎觐虽无深交,但几次交锋,对其冷漠孤绝性情察个八九,不会容人有半点忽略的人受他冷待尚能以礼回之,委实奇特。“阎堡主,既来了,何以不到明园呢?祖母见了你,想必会很高兴。忘儿,阎堡主远来是客,你该派人知会我一声才是,莫让阎堡主误会了咱们明家的待客之道。”

  忘忘眉尖一动,未予置辞。

  但他有意无意的提示,使阎觐再度想起了忘忘已为人妇,脸色当即阴郁下来。“明公子,明园的待客之道阎某早有领教,况阎明两家源远流长,不必担忧有什么误会产生。倒是阎某好奇,忘忘何时成了明家的少夫人,这样的消息令人惊喜呢。”

  忘忘启唇欲语,却发现无从说起,也便不说。

  明清寒瞥她看似全无表情却隐透苍白的颜容,心里着恼,道:“抱歉了,因为地途长远,未能请阎堡主喝在下的一杯喜酒,还望鉴谅。”

  阎觐却不理她,一双凤眸直盯忘忘,“你怎么说?你答应了等我,你竟然嫁人?”

  忘忘蹙起秀眉:这个重新组成的阎觐,较之蚀心之前的他,更为难缠。那个,一味霸道自私,她避斗不过时,只管厌恶以待;这个,恢复了智力才能,却加入了小觐的纯稚灵魂,她该拿什么面目应对?

  小人儿颦眉不语,那细细的眉间纹路,却教阎觐以为她又如先前那般,对他产生了厌弃,遂滋生一胸怨懑沮丧,不敢向她泛泄,找上了明清寒:“明公子,明家不是自诩儒商治家,书香门第么?怎会有强娶他人妻子之举?”

  “他人妻子?”明清寒心头火起,“阎堡主好没道理,忘儿与明某早有婚约,明某娶自己的妻子进门,有何不对?倒是阎堡主你,在下很感谢在北地时你对忘儿的是照拂,但为忘忘名节考虑,今后还是莫与忘忘共处一室,以免瓜田李下,惹人无端闲话!”

  转头对忘忘道,“忘儿,车在外面,回家罢。”

  明清寒的话令忘忘蓦地想到现下罩在自己头上的明家少夫人头衔,为了老太君竭力秉持的清白声名,为了“明家少夫人”的名节,她的确不宜再与男子私下接触。不管阎觐有无小觐的记忆,他仍是覆手为云翻手为雨的阎堡主无疑,而她,断然不能再与他有所纠缠。

  一念至此,她抬步便走,

  “忘忘~~”

  他莫再用如此饱含委屈的声嗓唤她好么?明知他定是在利用她对小觐的美好情感,胸臆却仍泛起无奈叹息。

  车前下人见她出门,持伞迎将上来,“少夫人,您小心,下雨路滑。”

  “忘儿,你身子不便,我扶你上车。”明清寒余音未落,已将她打横抱起,直到送进车厢。

  “忘忘~~”

  她拿起车内一件绛色斗蓬蒙上头耳,以将那追唤隔舍去。车行已远,有人取下了那覆盖物,改披在她的肩上,听得他问:“是他么?”

  “……不是。”她答。

  今非昨,人成各……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她开朗外向,迥异于唐婉的温婉闭塞,不会咽泪装欢,但是——

  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何以置自己于这等境地?

  

  
[第四卷:第二章(下)]


  忘忘知道:他在克制。

  他许是承载了小觐的记忆,但他仍是阎觐,孤傲、漠绝、冷戾不会因为小觐的些许存在而消失。他登上明家门拜访明家太君,虽他唱作俱佳,但她就是知道,他在克制自己。

  于是她听到丫鬟们的悄下议论,这位阎堡主,性情变得好怪,时而谦和有礼,时而冷寂冰人,虽仰慕者众,却不知该如何接近一诉衷曲。

  阎家堡主素来冷傲不屑外仪,何以两面如此?于是她发现,唯有他看到她在场,他才会“谦和有礼”。

  “忘娃,在想什么?”

  明太君慈和嗓音打破一室孤寂,她蓦然回神,赫觉自己竟在熬制药膏时走了神思。

  “明太君,这室里药气太重,您在书房等我罢。”

  半刻钟后,她喝下一碗自己调理的安胎汤药,移步书房。春双已置好了茶点,看来,太君是有意长谈了。

  在问过忘忘的身体及腹内宝宝的情形之后,“忘娃,你对阎堡主,怀得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忘忘苦笑,“如果仅是阎堡主,倒不必担心忘忘的心思。”

  “怎么说?”

  梅雨时节,气节多变。方才,尚有一弯江南新月高悬墨蓝夜空,顷刻间,已细雨当道。就着清茶精点,对着这个疼自己爱自己为自己尽心操持的长者,忘忘就没再隐瞒,将她到北地之后与阎觐的所有纠缠和盘托出。待她言落,四遭静谧,唯余雨声窸窣。

  唉~~

  半晌后,加入了一声幽长叹息。是明太君。

  正所谓,“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之前,自春双处,得个笼统概貌;此时,自忘忘嘴中,听个巨细靡遗。

  “这阎家的人,仍是不识情,不懂爱呢。”明太君呷下一口苦茶,心中酸楚,不胜唏嘘。“自以为,世间任何事均在掌握之中,为了男人的野心与功利,可将一切作为奠基工具,包括令他以为不在他人生中占据主位的情爱。”

  “太君奶奶?”依稀中,总觉得太君所言,并不只是忿懑不平,更似感同身受。

  “想必阎观弼临终之时,也未曾醒悟,才将那阎家的家风,传袭得如此薄情。”

  阎观弼?听得极熟。看着太君不因岁月而失了聪睿之芒的双眸,脑内某根轻弦忽尔鸣响,她恍悟了什么。“太君奶奶,敢问您的闺名可是‘梦影’二字?”

  “梦影?”明太君几分怔忡,“有许多年,未听得这二个字了。忘娃怎会晓得呢?”

  “在阎堡,有一处僻静园落……”她娓娓细语,轻述在脑中踞日不短的一块私密,哀怨悱恻的《钗头凤》,满纸惆怅;倾心倾情的仕女图,满幅痴恋……

  “梦影回处?”明太君咬嚼这四字,哑然失笑。

  忘忘了然道:“太君便是梦影,所以,忘忘在看到那幅画时,觉得似曾相识。”

  “又能怎样呢?”明太君摇首,眸透无奈,“那个人,总是如此。忘忘,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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