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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卿妃-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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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宝吼出他爹的心声,父子三人见鬼似的互瞪。
  他家少主?
  “可不是,可怜丰家小妹嫁了一个冷面‘狼’!”
  “你们想想这一年多,有什么活是小娘子没做过的?编网、拾贝、制衣、教书。她家男人呢?可曾见过他打过一次渔?”
  “打渔?她家男人天天腻在山里,要不是怕小娘子不堪虐待跑掉,他今天哪里会来赶海?”
  “哎,姑丈也来了?”暗红色的瞳眸亮晶晶,笑儿颇有兴致地问道。
  “哼,是来了,那时你家姑姑正和我们采珠呢,等上了岸就看到你家姑丈冷着脸站在那里。”
  大婶一还没说完,大婶二又愤愤不平起来:“你家姑姑不就是没采到大珠么,那吃软饭的至于用棉衣闷死她么!”
  闷死?
  宋家父子越听越糊涂,向着小鬼齐齐问道:
  “你确定我们找的和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
  烟波如梦画云帆,春染碧水映竹船。
  且问波心缘为谁,只道东风弄情澜。
  风穿过山岚、掠过静湖,携着淡淡的海味吹进了木窗,为小小的庭院带来了些许清凉。
  湿发垂肩,懒懒地躺在竹床上,她一下一下地扇着长睫,就快被这春日的午后熏醉了。
  “卿卿。”半梦半醒间,一声熟悉的轻唤。
  她张开眼,落入一双弯弯生春的凤眸。乖乖地她坐起身,接过那碗让人看之胆寒闻之作呕的汤药,小心地嗫了一口。
  真苦啊,怪不得村里人会误以为这是毒药。
  那个,能不能不喝?
  嘴角苦的开始抽搐,她心存侥幸地看去,却正对那含怨的瞳仁。这目光如深深幽潭,带着春末的惆怅,看得她移不开眼,看得她的心都开始痛起来。
  哎,就像师姐说的,她很没出息地被相公吃得死死的。
  摸了摸鼻子,她认命地喝光苦药,再抬首。
  “还有?”
  又一碗摆在面前。
  “修远……”她垮下肩。
  “海水凉。”如以往一样,他的话虽少却字字在理。
  “我有披冬衣。”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垂死挣扎着。
  “卿卿。”他一瞬不瞬地凝着眼前人,俊逸的长眉微微敛起,“你的身子已经不好了。”
  这般痛心的目光看得她微微愣怔。
  她原以为自己的身子养养就好,却不想她身上的伤可以痊愈,可他心头的疤痕却难以抹去。
  接过药碗,她眼角发热,唇边却微微笑着。
  如果能缓解他心中的痛,那苦又算什么呢?
  仰首,她一饮而尽。
  “修远。”拥卧在竹床上,她埋首在他的衣间,淡淡的草药香让她有些熏熏然,“以后我再不去采珠了。”
  她小猫似的咕哝着,轻抚她淡发的手微微一滞。
  “卿卿。”
  “我知道你不是气我去赶海,我明白的。”
  “嗯。”长臂微收,将她带近几分。
  却不想,她用力锁住他的腰:“修远,谢谢你。”
  “卿卿?”
  “谢谢你的等待,谢谢你对我的……”
  怀中的人越靠越近,说的话也越来越轻,可他确定听到了那个字,那个他和她都从未说过却无时无刻不流露的字啊。
  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俯下首,温热的呼吸吹在她颈侧。
  “我也是。”
  三个字染红了她细白的耳垂,臻首略偏她枕着他的心跳,斑驳的竹影透过画窗映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窗前细语,画里行云,
  深山幽庭,有琴清鸣。
  听,知音。
  温热的液体浸染了他的衣襟。
  “卿卿?”他心慌地要坐起。
  “修远,这一切都是真实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眼中染抹疼惜,他将她抱紧:“自然是真的。”
  怀中压抑的抽泣变成轻轻的呜咽,衣襟上的泪痕转瞬泛滥。
  他知道,他的妻很少流泪。多少次在夜里她被梦魇纠缠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幼年的遭遇,即便眼角微湿,她却始终噙着那滴泪不让落下。
  而今,她终于不再忍了。
  哭吧,卿卿,将他的泪也一便哭出来吧。
  许久许久,那样深刻的水渍映在他灰色的前襟上,着成了如此醇厚的墨色。
  “好些了么?”轻拭她颊上的冰凉,他轻问。
  “嗯。”鼻音重重,她蹭了蹭复而改口,“哎,没。”
  “嗯?”
  “我是在想我究竟喜欢什么呢?”感觉到身边男人的不满,她连忙补充,“我是说兴趣,不是人。”
  “嗯。”一家之主稍稍宽心。
  “修远喜欢研究医术,所以可以浑然忘我地呆在山中。”
  凤眸带笑地看着她。
  “哎,我这不是吃醋。”
  话出口,一家之主笑得更深。
  “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某人转过身,微红的耳垂泄露了她的羞涩,“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这话虽有些任性却有几分道理。修远有修远的爱好,我也该有我的天地,这样彼此距离却又互相吸引,如此才好。”
  “嗯。”
  若只会寄生在他的羽翼下,那便不是他的妻了。
  “少时练武是为了家人,后来为官也是为了家人,这两样我虽学着做着却都是勉强为之。”她转身望着他,眼中满是疑惑,“我的兴趣究竟是什么呢?织网?不是……拾贝?也不是……教书?”她细数着这一年多尝试过的事务,每说一样便否决一样,“哎,都不是呢。”挫败地叹息。
  “那就接着试。”
  “嗯?”她微敛神。
  “我会陪着你一直找下去。”他心怜地吻着她的眼角、眉梢,“若岛上没有就出海去寻,总有一天卿卿会发现自己的天地。”
  她会哭会笑,会不满自己缺乏爱好,如此生动便不是梦了,不是梦了。
  他吻的那么小心,好像稍稍用力她便会破碎似的,这样的吻吻得她都心痛起来。
  “修远……”
  “卿卿,陪我到老可好?”
  感觉到他的微颤,她翻身坐起,望着身下那满是希冀的凤眸,泪水滑眶而出。
  “好。”用尽全力地吻上,“好……”
  风轻轻吹过,在叶上化为绮丽絮语,静庭内春色愈浓。
  突然——
  “少主!”
  声到人到,一个大脚院门被踢开。几乎是同时,竹床上的男人瞬间将老婆裹得密不透风。
  尴尬,还有就是——
  如果他宋慎为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刚才那惊心一瞥他看到……被压倒的是……是……是少主?不、不、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对!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
  小二说的对啊,做人不能太冲动。这下好了,他一个冲动踢坏了少主家的木门,正巧打断了少主的“冲动”……
  “爹,大哥,我们被那个小鬼陷害了。”小二冷静地总结发言,“还有就是。”他吞了口口水,颤颤地看向传说中吃软饭的某人。
  “少主他很、生、气。”
  ……
  月黑风高杀人夜,人不杀我我就人。
  看着在主屋外犹豫半天还是不敢动手敲门的老爹,大宝迷惑了:“小二,你说爹这是去干嘛?”
  “送死。”
  “的确,少主的气还没消。”大宝叹了声,低头看清弟弟的举动,又迷惑了,“小二,你磨刀做什么?”
  “杀人。”
  “啥?”
  举起蹭亮的马刀,小二笑得狰狞:“在被少主冻死前拉个垫背的。”
  趴在窗台上,大宝惊呼:“哎,早上的那个小娃儿!”
  “哪儿?”马刀立起。
  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叔叔。”
  小二有些僵硬,这声音好像就在身后。
  “叔叔看到我家小四了么?”
  哈?还有一个?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进去。
  数完最后一段竹节,老宋认命地垂下头。还是进去吧,跟少主认个错,说清楚他是因为被两个儿子挤在前面,他才很不幸地看到了少夫人的一条玉臂。
  玉……玉臂啊。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随后找到比刚才那根更长的竹子,开始数竹节大业。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
  “娘娘。”
  “……进去、不进去,不进去?”
  “娘娘。”
  嗯?
  老头垂下脸,只见一个不及膝盖的小奶娃正可怜兮兮地绕着主屋转。
  “谁家的小娃娃?”老头蹲下身,“还是个带把的。”
  “娘娘。”奶娃娃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瞳眸蒙上一层水雾,让人好不心疼。
  老头顺着小娃的目光看去,那不是少夫人的倩影么:“那个,娘娘?”
  “嗯。”小脸严肃,狠狠点头。
  噌地一下,心头爆出火花。嘴角激动地颤啊颤,老头半跪在地,猫着身子平视小娃:“她,你的娘娘?”他指着窗上的两个影子,“他,你的爹爹?”
  “嗯!娘娘!”
  火花啊烧啊烧,最终成为心头热腾腾的一把火,老头宝似的将小奶娃抱起。啥犹豫,啥竹节,有这样做父母的么!把他家小主子当羊一样放养山林,小主子你别怕,少主就算再冷面,今天老宋都要帮你出了这口气!
  说是迟那时快,抱小孩的老头正义凛然,一个大脚就将主屋的门踢开。
  满腹教训还没说出口,就听身后一个惊喜的娃娃声:“小四?!”
  气焰灭了一半,老头回过身,这不是早上的那个小娃娃么。
  听他这语气是在叫他家小主子?不是他说的,少主和少夫人书都读了不少,怎么给小主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儿?
  小四不行,太没气势,最差也得叫个治国、平天下么。
  “哎,小四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废话,这是他的家,不回这儿难道住山里?
  老头紧张兮兮地抱住奶娃。
  “笑儿,咦?宋叔你怎么抱着小四?”门内响起轻柔柔的女声。
  对,对,对,还有正事没办,老宋一肃目,回身就要开讲。
  “小四是来找姑姑的么?”女声轻柔柔地直击老头面门。
  啥?他没听清,嗯,一定是没听清。
  没听清不打紧,这厢女主人又说了:“小四是想和姑姑睡么?”
  姑姑……姑姑……姑姑……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般在老头耳边回旋。
  “不麻烦姑姑了。”察觉到姑丈的不满,笑儿伸手将弟弟抱下,“天晚了,我先带小四回去,明儿再来看姑姑和姑丈。”
  “嗯。”男主人搂着老婆点了点头。
  “谢谢宋爷爷了。”笑儿牵着小四向老宋鞠了个躬,随后快要出院门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身,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啊,忘记告诉宋爷爷了,我家小四才一岁,唯一会说的话就是‘娘娘’。”
  咚的一声,老宋直挺挺地倒地。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被拉的老长。
  “报仇不狠非孩子,小四你记住了么?”
  “娘娘。”
  这……
  就是所谓的真实。

  百丈潮头定风波

  风有些厉,欲雨的山头泛出一丝黛青。
  “大帅!”手持军旗的哨兵大步疾行,于马下跪膝,“禀大帅,前方百里即为乐水。”
  卧蚕眼微虚,北梁柳氏宗主、三国伐青总帅柳寻鹤望着山雨欲来的前方紧皱双眉:“荆雍两军可至?”
  自定乾四年春末的那场战争后雍厉王殒,残兵败将拥护着没落王室一路北逃,同定乾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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