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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梦沧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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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帐!”张克化一脚踢开了身前几乎要哭出来的士兵,长刀就要斩下,却被一人拦住,转眼看去正是郑风如。
俊美的文官此刻也已是烟尘满面,使出了全力架住了他的刀:“将军,刀下留人,多一个战士便多一份希望啊!”
“哼!”张克化闷哼了一声,收了刀,正要叫那几个士兵滚回去守城,却见那几人都盯牢了远方的天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随他们看去,只见东方的天空中一群“大鸟”蔽日而来。
“太子?!”郑风如一见,不由高呼出声,竟然兴奋得一拳击在城垛之上,猛地吃痛,也顾不得喊痛便又嚷嚷,“将军,那是太子殿下,他带着新造得‘飞天’,居然真的飞起来了!”
张克化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架架形状古怪如飞鸟的东西,竟然顺着风势向敌人大营滑去,而攻城的敌人们显然也主意到了这些奇怪的大鸟,都显出了惊怖的神情。
只见那些“大鸟”随风飞来,其中有一些不知为何忽的就坠落了下来,随即便带起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声,不断有黑烟从敌营里升起。
郑风如心知是“飞天”仓促造出,未及演练,一旦有士兵因驾驭不善或为敌军箭矢射中而坠落,便会引爆机身内的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粉身碎骨而绝不让一架“飞天”甚至是残骸落入敌手。思及此处,不由心中恻然。却见旁边“飞天”的制造者谢光兴高采烈,连声道:“成功了,成功了!”竟是纯粹只当此物为玩具,而非杀人利器,心头竟浮起种不祥之感。
而张克化这厢则还来不及多想是该为这新式武器高兴,还是为太子安危担忧,便听又有人报道:“将军,玄武门破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然而这世上也有压不折的脊梁,黑暗之手也不能攀折的高洁的花。
刀风袭来,洁白的唐巾在那人一侧身间飘然滑落,立刻就染上了血雾,青丝四散,颗颗血珠也随风四溅,凄艳决绝。
朦胧中,似乎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难道真是死前的幻觉?这样想着,却还是忍不住回眸,半空中,沐着阳光的乌金羽翼向他展开——
“老师——”
“曦儿?!”沐沧澜拨开额前垂发,终于看见“飞天”上少年的脸庞。
“老师——”少年还未及展开笑颜便变了颜色,大声叫道,“小心后面!”
沐沧澜下意识的低头,凛冽的刀光堪堪从他头顶掠过。
“老师!我来了!”怀曦再不敢分他身,操纵“飞天”便向下俯冲,一面高喊,“老师,把手给我!”
沐沧澜听见了,但四周敌海茫茫,抓住这求生孤木又谈何容易?只能遥遥相望,地上云端。于是,便索性转过身去。
正在这时,却听四周爆炸声此起彼伏,蛮兵们惨叫连连,对沐沧澜的围困顿时松懈许多。
怀曦知道是同来的亲卫们不惜引爆炸药舍身陨落,这才在包围圈上撕出了一个血口来。眼眶涨得酸痛,他紧紧盯着那抹血染的素影。嘶声喊道:“老师,过来!过来抓住我!你想让他们白死吗?!”
这一句果然有效,沐沧澜终于转过脸来,怀曦急忙一个俯冲,大叫:“老师,伸手!”
沐沧澜终于伸出手去,怀曦大喜,眼看十指便能相扣,却不料——
沐沧澜身旁一倒地的蛮兵忽然抱住了沐沧澜的腿,拼上了死命不肯松手,而此时大风更紧,须臾之间,“飞天”就要滑翔而过。
“老师!老师!”怀曦不知自己急泪已下,只是一劲的将手伸得更长。却见沐沧澜仍伸着手,面上却是淡淡一笑,散尽风流。
“老师——”少年天子的哭喊破碎在风中。
绝望时,却没料听得下面忽一声惨叫,那蛮兵竟然松开手来,他顾不得多想,急忙抓住沐沧澜的手,操纵机括,将他带离地面。“飞天”晃了两晃,借着风势,终于又升上了天空,向前方滑翔。
“老师!”
“别哭,曦儿。”
听见他这样说,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也不敢眨眼,紧紧盯着与他双手交扣的人,看见那面容愈来愈苍白,手上忽然一滑,他心一紧,忙更紧的握住,那人大概吃痛,微微抬了抬睫,勾勒一笑,他却发觉手中更加冰凉。有什么,将泪水骤然冻结在了脸上。
幸好二人已飞离了敌营,怀曦忙操纵机关,降落下来,落点正是一方土城,工事已然被破坏,四周横七竖八的到处是两军的尸体,只剩了几个半毁的土包还矗立当场。怀曦也管不了许多,一把将沐沧澜拖入土包之后,这才发现怀中人已然晕厥,通身血染连伤口都找不到是在什么地方。
“老师!老师!”热流又顺着冰河在面上肆意,怀曦慌乱的想寻找伤口,又怕真触到他痛处,一时又急又乱,只会反复呼唤他名字。然而,人还未醒转,敌兵已然当前。幸好有土包作掩体,怀曦只得先放下沐沧澜,引燃了“飞天”内炸药,用力将它推下了土坡。
轰隆巨响声起,怀曦不敢丝毫停歇,背起沐沧澜便往城里跑。
天京玄武门侧已经陷入巷战,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只听得喊杀阵阵、金石交击,少年负着昏迷的人猫腰穿行于街巷之中,全然不觉疲累,只是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紧逼,教他心焦。却听耳旁微弱的声音响起:“曦儿,放下我。”
他不理睬。身上的人便挣扎了两下,少年只觉背上又濡湿了一片,咬牙回道:“不放。”
“殿下!”于是那人便又道,“你忘了怎么答应过臣?”
怀曦沉声回答:“现在是在城里,那就听我的。”
“曦……”背上的人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身子一绷,怀曦也听到了纷至沓来的追兵脚步声,忙更加快了脚步,前方正好有一拐角,急忙闪身进去,却不料,是一死胡同。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回眸看去,光滑的砖墙上已映出了刀光剑影。他下意识的抓紧了背上的人,看见一缕带血的发丝垂在自己的前襟,少年深吸了口气。
蛮兵进入了宅巷,对着死胡同内的二人排开了箭弩,也不急着射出,脸上有猫捉老鼠的得意。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金属敲击之声,像是许多家的锅碗瓢盆一起敲响,同时一阵“豪雨”也猛然倾注下来,砸得蛮兵抱头鼠窜,怀曦定睛一看,原来那些“雨点”竟是些砖头瓦片。屋顶墙角不知何时就冒出了许多手拿棍棒、门闩的老百姓,男女老幼只管见了蛮兵就砸,一时喊声震动天地,矢石横空飞荡,一群全副武装的蛮兵竟全军覆没于这样一条不知名的小巷——
而天京城中又有多少条这样的巷陌?!
少年太子强忍着才未再让泪水滚落,抬眼望去,远方的天空中,长风已然将烟尘涤荡,澄澈的天色已然一点点的从血色中浮出,莹蓝生光。
“老师,我们一定会赢的!”他转头对身后道,却没得到丝毫回应,这才发觉背上的人已经许久没了声响。忙将他放下,揽至身前,触手却是满目血红,他颤抖着又探了一探——一只羽箭已没入了那清瘦肩膀。
“老师!老师!”巨大的恐惧像是无数的鼓槌差点将心房敲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把打横抱起那人,向外冲去。
“小兄弟,别急!大夫在那边!我带你去!”街上的居民纷纷给他引路。
怀曦飞奔,心如擂鼓,只觉这条小巷乃是平生所行之最长。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是被迎面而来的人海挡住——“让开,快让开!”视线早已模糊,他还想要往前冲。却见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他听到无数人同时欢呼呐喊:“殿下,我们胜利啦!”
轰的一下,年仅十三岁的监国跪倒在血泽般的土地上,泪流满面。

《天朝史》载:燮阳六年,天京完胜。敌酋莫勒真隆伤于火炮,遂退三十余里。次日,蛮军北撤。自此,不复南来。

六 一梦飞天(上)

春心莫共花早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又是一年春来早,三月梨,四月桃。
自从那人走后,怀曦就不太喜欢这个季节,总觉太妖娆。此时,春在枝头已是十分,漫山遍野都是绚烂的花朵,忘情的冶艳,丝毫不顾忌人的感受,沉淀在空气中的浓郁香气肆意蔓延,盎然春意跃动在每个人的眼角眉梢。这季节总是诱惑太多,连记忆里某些深藏的片段也总会时不时的来凑热闹……
怀曦眯起眼睛,微微侧过面庞,只见青嫩鲜草地上,青骢马伴着油壁车缓缓行过,风铃摇荡,春风送着纸鸢扶摇直上,攀登九宵,城南的掩月山下涌动着前来踏青的人潮,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以及……眼波荡漾。
只是本人却还体会到这一点,随行的人早已在暗地里感慨了半天: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少女娇娥只朝这边一瞥就飞红了面庞,多少双翦水眸儿不断有意无意的望向这厢。郑风如不禁也跟着看向走在前面的人:不满十七的少年天子却已有着成|人不及的轩昂,大约是在北蛮经历过风霜的缘故,他的个头也明显比同龄人高了一截,身形颀长,肩膀宽阔,从背影上看已完全是个大人的模样。
“风如,我们去寺里看看。”只见他略侧过脸,羽扇样的浓睫下掩着略微上挑的眼角,稍稍鹰勾的鼻梁峭直如山岳,唇角习惯性蕴含的浅笑闪着莫测的光芒。
“好啊,少爷!”还没等他回话,身边的谢光就当先拍手叫好。
“阿光,别太放肆。”郑风如扯了师弟一下,随即对便装的怀曦解释道,“今天普济寺要举行辩经大会,所以热闹得很呢。”
“辩经?”怀曦不由也来了兴趣,“谁和谁辩?”
“是普济寺的雪舟对龟兹来的德伽。这个德伽来头不小,在西域素以辩才著称,因此不少人都说这场辩经捍卫中土佛学的声誉之战。所以,看的人可多了,这些踏青的一大半也是往普济寺去的。”郑风如于时闻似乎无所不晓。
怀曦喜欢的也是他这点,听后沉吟道:“雪舟?朕……哦,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普济寺据说是最年轻也最有才华的一位高僧,是吧?”
“少爷好记性,这雪舟虽不过廿五,却是才华横溢,近两年来可谓声名鹊起,曾经多次开坛讲经,京里不少达官贵人都以请动他讲经说法为荣呢。”
怀曦听后,只是淡淡道:“那我们也去看看。”说着,就转过身往山上走去。
深山古寺今日也是热闹非凡,只见法坛之上,外来的和尚深眸高鼻,耳朵上还戴着硕大的耳环,奇异的打扮引得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而另一头,年轻的高僧静定凝立,双目微阖,风姿秀逸。一个狰狞,一个疏朗,一时倒也分不出高下。
人们正窃窃私语时,忽听一声炸雷——是那德伽当先发问,声音洪亮,隆隆炸开:“你是谁?”
雪舟一笑:“雪舟。”
“雪舟是谁?”
“是我。”
台下看热闹的众生大多还未反应过来,已是一来二往。
只听德伽又问:“我又是谁?”
雪舟仍是一笑:“是狗。”
台下有人听不明白:“怎么是狗?”
却听旁边一个清醇声音轻笑道:“谁是狗?”
人听了更是一头雾水,转过眼来,只见身边一秀拔少年唇角含笑,深眸乌金,而再一旁大约是他随从的青年竟然有着女子般的姣好,只是一笑起来便露了男子的飞扬轻狂,道:“少爷,你悟了!”说罢,二人俱又轻笑。
旁人也不知他们在台下又打的什么机锋,转眸又关注台上,只听德伽又问:“你是谁?”
雪舟仍是答:“雪舟。”
德伽再问:“雪舟是谁?”
“是我。”
“那我是谁?”
“是狗。”
翻来覆去只是这两句,奇怪那西域“高僧”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了,观战的人们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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